六姐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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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直接去了他娘的房间,又劝慰她半个时辰, 总算将她娘哄的不在闹腾, 方去厨房为翊哥做了一桌膳食,与娘家人一同用膳后才带着婢女离开。

    曹家得知翊哥的消息后, 曹丞相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狠狠拍着桌子, 怒声道:“刘家老太爷当真是个老狐狸!”每一步被他谋划的算无遗漏,既让人抓不住把柄又挑不出丝毫诟话, 好!好!好个狡猾的老狐狸!

    曹霁光低叹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言语中带着钦佩之意!

    八月初八果然是个好日子,这日碧空万里,秋高气爽, 只见镇国将军府房梁上早早系好了红绸, 红灯笼,厅中, 盛装之下的二太太一脸喜意的陪着各府女眷闲谈, 因三姐已及笄, 又跟在大太太身边学理家,遂大太太让其负责厨房之事,待她叮嘱完方亭亭玉立的走到她娘身边,对其耳语交代几句, 方坐在下首与各家千金慢声细语的说话。

    大太太在旁看着暗暗点头, 如今三丫头言行举止越发知分寸, 即便之前对她稍有不满, 如今却是十分的满意, 未成想三丫头转头对她莞尔一笑,大太太心中哑然,这个三丫头……还是这般的机灵古怪,待她慢慢收回目光方神色自若的与弟妹一同招待各府女眷,看着言笑晏晏的弟妹,心中十分惆怅,金秋翊哥虽未能高中榜首,却也榜上有名,如今更是觅得佳偶,再看看她的睿哥,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至今生死未知。

    如此一想,当真羡慕弟妹,无论今朝秋闱翊哥中与未中,最起码他尚无性命之忧,但她的睿哥却……如今说再多也是枉然!

    刘湘婉陪祖父用过早膳后,便回了她的院子,眸光看向招娣,轻声道:“我们去姨娘处。”

    “姑娘,今日大少爷成亲,您不前去观礼吗?”

    刘湘婉淡淡道:“今日人多事杂,我怕姨娘那里有什么闪失,还是亲自过去看看方安心。”最主要是担忧李姨娘,生怕她趁乱做出什么意料不到之事。

    赵妈妈低声道:“姑娘,府中如今乱的很,还是老奴陪您同去吧!”

    刘湘婉摇了摇头,淡笑道:“不过是去姨娘处走一趟,能出何事?”

    赵妈妈见她坚持己见,唯有沉着脸交代招娣:“看好姑娘!若姑娘身上有一丝损伤之处,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越说脸色越严厉。

    招娣吓得脸色一白,咽了咽口水,方道:“奴婢知晓。”

    主仆二人出去后,看着沿路行事匆匆的丫鬟,刘湘婉眼睛一闪,淡淡道:“咱们去池塘那边散散步。”

    招娣脚步一顿,拽住姑娘的衣袖,摇头制止:“姑娘不可,池塘离水近,万一您脚下不稳出了何意外,妈妈还不得骂死奴婢。”神色一顿,轻声道:“姑娘,您不是要去探望姨娘吗?”

    “日头尚早,且不急!”刘湘婉低叹:“今日阳光正好,又恰逢大哥小登科,真真是个好日子,唉!以我的出身便是去厅中观礼,怕也是无人搭理,又何必自取其辱,再且咱们去池塘处不过是看看荷花,这你也要拦着我?”

    招娣见姑娘神色暗淡,心下一疼,忙不迭道:“姑娘莫要垂头丧气,奴婢陪您去便是,”声音一顿,小声道:“不过不可呆太长时间,若让赵妈妈知道……”

    “放心!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妈妈如何能知晓?”

    招娣紧绷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姑娘,奴婢陪您过去吧!”

    刘湘婉颔了颔首,主仆二人一同过去。

    大约走了一刻钟方到了池塘边,只见荷叶碧绿碧绿,像一个个大圆盘,又像一把把小绿伞,许是日头还未高高升起,荷叶上尚有许多的水珠,只看那荷花一株株挺立在那儿,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只张开两三片花瓣,有的全部盛开,更有的长出小莲蓬,细细探之,便可看到很多可以采摘的小莲蓬,招娣眉眼带笑的指着垂柳处,低声道:“姑娘,您看那朵荷花?”

    刘湘婉淡笑道:“开的委实不错!”

    “怪不得您要来,一转眼这满塘荷花全开了。”

    “荷花一般都在六到九月盛开,若过了这四个月,就得等明年的夏秋两季。”

    “原来如此,若您再不过来观赏荷花,再过半旬,它怕是都要谢了!”

    刘湘婉颔首,轻声道:“水光潋滟方晴好,花谢花开总相宜,今日却是在恰当不过!”

    谁知从树荫处突然窜出一人,猛地推向刘湘婉,在她尚未回神,人已落到水中,只听‘噗’的一声,招娣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待听到声响及不见了姑娘的身影,顿时神色惊恐,脸色惨白,慌张的大叫‘来人啊’‘来人啊’,可府中众人都在忙活大少爷的亲事,焉能注意到偏僻的此处。

    只见李姨娘站在岸边,双手掐腰不住的大笑:“苍天有眼啊,这回我的四姑娘在地下不怕孤单了……”

    闻言,招娣脸色骤变,指着她怒声道:“你个疯子!疯子!”转头看向池塘里上下扑腾的姑娘,神色难掩焦急,低喃道:“姑娘,奴婢这就想法子救您……”

    可她不懂泅水,丢了自己的性命倒是不打紧,若因此没救上来姑娘可怎么办,看着在水中一直扑腾,挣扎的姑娘,吓得脸色越发惨白,如今……唯有提起裙摆飞快跑出去,恰好碰到两个端着膳食要去厅中的老妈妈,来不及解释,直接扯着她们跑到河边,而她们慌张之下手中的木案应声落地,洒了一地吃食。

    两位妈妈脸色骤变,怒声道:“这是给贵客准备的膳食,你怎能如此不知分寸,若二太太知晓,不定如何收拾我们!”

    招娣匆匆回头,慌张道:“快去救我们姑娘,她被人推到水里,快……”

    两位妈妈惊的差点摔倒,脸色更是惨白不止,在顾不得什么膳食,跟着招娣跑到池塘边,一看之下更是三魂丢了五魄,只见李姨娘正拿着木棍不住的打向在水中‘扑腾’‘挣扎’的六姑娘。

    见此,招娣暴红了眼,跑过去直接与李姨娘厮打起来,大怒道:“我让你心存歹意,我让你打我家姑娘,竟敢推我家姑娘掉进水里,我打死你……你个坏心肠的恶妇,看我不打死你!”

    “你个贱婢也敢打我,找死不成!”李姨娘被激的与其撕扯在一起,不管不顾的挠着招娣的脸以及捶打她的身子。

    招娣一时不备,左脸颊被挠了一条红痕,转头看向岸边那两个妈妈,怒声道:“你们是死人不成,还不快救我家姑娘……”

    两位妈妈对视一眼,此事既被她们碰到,若六姑娘当真有个闪失,别说二老爷便是老太爷也不会轻饶了她们,如今六姑娘可是老太爷院子里的人,深得老太爷欢心,若……想及此,深深打个寒颤。

    当下脸上再无任何纠结之色,咬牙噗通跳进池里,还好六姑娘掉下的地方离岸边不远,遂憋气慢慢划向她身边,此时的刘湘婉渐渐没了力气,已不再扑腾,其中一位妈妈眼疾手快将其托在自己身上,带着她慢慢划回岸边。

    这时招娣被李姨娘缠的脱不开身,恨极之下狠狠拧了她腰间的软肉,只见她脸色一变,‘哀嚎’一声,随后松开她的桎梏,不住的揉着腰间的软肉,瞠目切齿的大骂:“你个贱婢!你找死!看我怎么收拾你!”

    招娣瞪大了眼睛指向池塘,怒声道:“再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与你同归于尽。”

    李姨娘身子一颤,脸色微白,怒声道:“你敢?”

    “你都敢谋害我家姑娘,我又为何不敢抱着你一同跳进池里,既与你同归于尽又为姑娘除了你这个祸害!”

    “你胆敢在说一遍?”

    只见招娣目光如炬,厉声道:“倘若我家姑娘有何闪失,我定跟你同归于尽,也算全了我与姑娘的一场主仆情缘。”

    此话听在两位妈妈耳里,暗暗道:想不到招娣小小年纪,倒是个忠仆!心里这般想,手上动作却未停,顾不得什么身份尊卑,其中一人直接将六姑娘平放在地上背过身,另一人跪在一旁狠狠捶打姑娘的后背,轻喃道:“六姑娘……六姑娘……”

    招娣腿一软,爬到姑娘身边,拉着她的手,低泣道:“姑娘……姑娘……您醒醒……”若姑娘不在了,她不如也跟着去,既能在地下伺候姑娘,也免了老爷的一番罪责。

    李姨娘趴在地上不住的喘气,声色癫狂:“哈哈……死了……终于死了……”她终于为姑娘报仇了!姑娘在地下不在孤单了!哈哈!

    三姐陪着几位官宦人家的千金逛府中的园子,眸光轻瞥一隅,顿时吓得脸色一白,魂飞魄散,压抑心中的惧意,指着不远处的凉亭,含笑的看向竹菊,轻声道:“你先带众位小姐去凉亭纳凉,过会儿我便来。”

    其中一位小姐神色不虞,皱眉道:“不知三姑娘是要去哪?”怎有这样的主家,带她们逛园子,却置她们于不顾。

    三姐脸色僵硬,扯了扯嘴角,对其福了福身,歉意道:“适才想到有位夫人不能吃鱼虾,一旦吃了身子便起满红疙瘩,遂妹妹心下担忧,今日乃我哥哥大喜之日,妹妹深怕厨房之人忙的手忙脚乱,一时忘了此茬。”

    那位小姐脸色铁青,冷冷道:“三姑娘好记性!”哼!门槛如此高的人家,未料府中千金行事如此不周全,此事这般重要,竟未派人亲自监督,哼!高门大户也不过尔尔!

    三姐见她脸色不好,僵硬着脸,低声道:“还妄秦姐姐不要怪罪妹妹失误之举,在此稍等妹妹片刻!”

    秦小姐冷冷道:“三姑娘自去便是!”转身带着婢女甩袖离开。

    其余两位小姐倒是笑容和善,淡笑道:“三姑娘自去忙便是,趁此机会,我们也好观赏府中景致。”

    三姐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多谢两位妹妹的体谅。”

    梅兰跟在姑娘身后,皱眉道:“姑娘,奴婢怎不知哪家亲眷不能吃鱼虾。”

    三姐脸色微冷,低斥道:“闭嘴!”

    梅兰神色微僵,委屈的低下头,不言不语跟在姑娘身后,只见三姐未去厨房,而是绕了一圈走到池塘边,待看到地上躺着之人,脸色瞬间惨白,身子不由晃了晃,还好梅兰手快,上前一步扶住姑娘,但她也被这一幕,惊的身子瑟瑟发抖,颤声道:“姑娘……”

    三姐心下惴惴不安,喃喃道:“扶我过去……”此时的她已吓得身子僵硬,走不动路!

    梅兰脸色惨白的扶着姑娘走过去,只见刘湘婉口中终于吐出一口水,随后躬着身子不住的大口喘气,两位妈妈心下一松,身子一软,软如烂泥。

    见此,招娣喜极而泣,拽着姑娘的胳膊,哇哇大哭:“姑娘,您吓死奴婢了,呜呜……”坐在地上,劫后余生道:“还好您没事,不然奴婢……奴婢只能已死谢罪。”

    刘湘婉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别哭……没事……”

    三姐走到她面前,身子一软坐在地上,低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只见六妹浑身湿透,脸上贴着一缕缕湿发,脸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躺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招娣身上的劲一下子都恢复过来,指着李姨娘怒声道:“三姑娘,就是她,就是她,她推我们姑娘落到池塘里,害她被水淹!”

    李姨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歪着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等恶人老天爷怎能不收呢?”抬头望天,傻笑道:“老天爷不公!不公啊!”

    三姐铁青着脸,阴翳道:“梅兰,扶李姨娘去我的院子,让抱月抱夏看住她!”

    梅兰颔首,上前扶着李姨娘离开,未料她猛地挣脱梅兰的手,飞快跑到刘湘婉身边,推开围着她的招娣,狠狠掐着刘湘婉的脖子,刘湘婉本就虚弱又被李姨娘这么一掐,憋得整张脸涨红不已,眼睛更是向外凸起,手背处更是青筋外露,窒息迫使她抬起虚弱的双手狠狠的推攘她。

    众人被这一幕弄得神色呆滞,待三姐反应过来,大怒道:“还傻愣着作甚,还不快挪开李姨娘。”

    众人被吓的身子一颤,反过神儿忙不迭伸手拽开李姨娘,谁知她使劲全身力气,两位妈妈竟拽不动她的身子,招娣掰她的手竟也未让她纹丝不动,最后还是三姐上前,狠狠打了李姨娘一巴掌:“你当真连二哥也不顾及吗?”

    李姨娘身子一僵,趁这时机,两位妈妈使劲力气抱住李姨娘的身子,招娣脸色惨白的扶着姑娘坐起来,只见其大口喘气,适才刘湘婉当真有命悬一线的感觉……那种喘不上来气,临近死亡的窒息感。

    三姐舒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抚着她的肩膀,焦急道:“六妹可还好?身子还有哪处不舒服?”

    刘湘婉张了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嘶哑的‘啊啊’两声,无奈之下指着嗓子对其摇了摇头。

    这……这……三姐吓的脸色白了白,看着被两个老奴制住的李姨娘,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看向梅兰招娣,冷冷道:“梅兰,你背着六妹,招娣跟在你们身后一同回去,切记走背人的地方。”六妹虽年岁尚小,但事关女儿家的闺名还是要谨慎些。

    三姐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六妹别怕,有三姐在,不会让你再受一丝伤害。”

    刘湘婉眼泪刷的落下,轻轻点了点头。

    三姐抬头抹掉她脸上的泪水,低声道:“安心回去,自有三姐为你做主。”将她脸上那一缕缕湿发别在耳根后,对她轻柔的笑笑。

    招娣眼眶微红,泪水滑下眼角,含泪点头:“三姑娘放心,奴婢绝不让我家姑娘再有一丝闪失。”

    梅兰背起六姑娘,三人蹑手捏脚的离开,三姐走到李姨娘身边,脸色冷峻,咬牙切齿道:“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李姨娘神色呆滞,喃喃道:“老天怎没收了她,老天爷不公啊,不公啊……”

    “你……自作孽不可活,先在大哥成亲的日子起了歹心,后又谋害六妹,此行此举,即便爹爹因二哥对你稍加袒护,可祖父呢?”

    李姨娘身子微僵,嘴上却依旧念念叨叨。

    三姐冷冷道:“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即便你当真疯癫痴傻,也不能无视你所做一切胆大妄为之事,便是二哥也袒护不了你!”

    李姨娘对着她大喊:“老天爷不公!不公至极!”

    三姐眸光瞥向身旁两个老妈妈,冷冷道:“你们是哪处之人,负责什么,今日的职责又是什么?”

    那两个妈妈全身早已浸湿,身子本就发抖,在听到三姑娘的问话,身子更是从内而外的发寒,低声道:“老奴二人乃厨房的妈妈,平日负责烧水,今日恰逢三少爷成亲,厨房忙不过来,便让老奴二人为贵客们送膳食。”

    三姐淡淡道:“知道我的院子吗?”

    二人忙不迭点头,低声道:“老奴们知晓。”

    “将人送到我的院子,牢牢看住,若让她趁机偷跑,亦或者我爹未审之前有何闪失,你二人……”

    她二人脸色惨白,哆嗦道:“三姑娘放心,老奴定会看好李姨娘。”

    三姐眸光阴冷的看着她们,冷冷道:“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不然……”

    “老奴二人定会守口如瓶,绝不露一丝口声。”

    三姐抬手理了理仪容,淡淡道:“我妆容可有不妥之处?”

    二人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小声道:“您妆容并无一丝不妥,衣裳也是井井有条。”

    “去吧!”三姐瞥了眼李姨娘,冷冷道:“劝您还是不要想着自尽,借此逃避罪责及为二哥惹来的麻烦事,此次事关六妹的性命,而她又甚得祖父欢心,若不让他老人家发泄心中怒火,祖父恼怒下,许会让二哥永远流落在外,有家归不得!”

    李姨娘猛地抬头,眸光盯着三姑娘,尖锐道:“三姑娘好狠的心肠!”

    三姐冷冷道:“再狠也无你谋害六妹之心更恶毒!”

    “她害死你四妹!同你一起长大的四妹,”李姨娘似要挣脱两位妈妈的桎梏,愤恨道:“不能因为您亲近六姑娘,便向着她说话,三姑娘……您想想你的四妹,她死的多冤,你怎能忍心看着你四妹无辜枉死?”

    三姐被她之言惊的目瞪口呆,皱眉道:“四妹?”随即冷笑一声:“果真是个害人害已的搅家精,她自寻死路,还想拉着六妹做垫背,其心狠毒矣!”

    李姨娘使劲摇头,神色疯癫:“三姑娘,三姑娘……您怎能忘了你四妹,难道您忘了小时你们姐妹的情谊……”

    三姐冷冷道:“从她做出那般决定,自己找死的那一刻,我与她便再无瓜葛,”顿了顿,又道:“又谈何情谊?”如今四妹身在宫中,不是以镇国将军府四姑娘的身份自居,而是改名换姓变了一人,即便她二人有缘再见也不是以姐妹的身份,又谈何情谊!

    “妾乃太太的贴身婢女,当年三姑娘尚小时,妾还从旁照顾,难道这些在三姑娘眼里算不得什么?”

    三姐冷冷道:“你可是在质问我?无论你身为妾室还是奴婢,我主你仆,难道照顾我不应该吗?”

    李姨娘脸色青白交错,低声道:“三姑娘好狠的心肠!”

    “比不过姨娘……”三姐冷笑,随即看向她身旁的两个妈妈,怒声道:“还不快将其带走!”

    待李姨娘身影消失,三姐心下一松,腿一软蹲在地上,此次……真真是吓死她!从小到大她何曾经历过如此胆战心惊之事,还好六妹无碍,还好……不然她真真有弄死李姨娘的心。

    足足缓了一刻钟,三姐方平缓复杂的心绪,缓缓站起来,随后低头整理衣领、袖口,见其没有褶皱,方抬脚离开,回到凉亭处。

    坐在石凳上的秦小姐,见她脸色不虞,诧异道:“三姑娘,你脸色较之方才有些凝重,可是发生何事?”

    三姐一愣,便是她眉眼间尚带一丝虞色,若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之人焉能问出此等造次之言,可见她的规矩也不堪拿的出手,遂脸上堆起笑容,轻笑道:“还好适才我去了一趟厨房,若不然厨房之人当真上错菜,到时悔之晚矣!”

    “怎你独自回来,你的婢女呢?”

    “自是被我留在厨房,亲自督促。”

    秦小姐眉眼一挑,淡笑道:“三姑娘有心了。”

    三姐入座后,淡笑道:“当不得秦小姐夸。”不久前还一口一口唤着秦妹妹,如今却唤成秦小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只见余下两位姑娘端起茶杯抿了抿,遮住嘴角的笑意。

    秦小姐脸色微冷,猛地起身,淡淡道:“此处并无好看的风景,咱们走吧!”

    因这位秦小姐身份高于其他两位小姐,遂她二人只能跟着起身,歉意道:“三姑娘,适才你去厨房,我们三人在这附近逛了逛,府中景致倒是别致的很。”

    三姐福了福身,轻声道:“身为主家,未能亲自陪你们一同赏景,乃是我照顾不周,还妄你们见谅。”

    那两位小姐十分知趣,福身回以一礼,淡笑道:“无妨,无妨!”

    三姐眸光看向竹菊,只见她脸色微青,淡笑道:“既如此,咱们先回去!”抬头看了看日头,轻声道:“迎亲的队伍怕是要回来了。”

    沿路,三姐与这位秦小姐暗藏玄机,其他二人则视而不见,淡而处之,一行人慢慢回到正厅中!

    刘湘婉被梅兰背回院子,立时惊动赵妈妈等人,待姑娘进屋后,赵妈妈见其昏迷不醒,脸色惨白,衣裳尽湿,脖颈处更带着勒痕,惊吓之后,眼前一黑,身子一晃竟直接晕了过去。

    招娣赶忙扶住她,又对呆愣的招银道:“姐姐快来搭把手,我们扶妈妈坐会儿,”看向梅兰,低声道:“还要劳烦姐姐帮忙,为我家姑娘换身干净衣裳。”

    梅兰自是点头,低声道:“赶快拿干净的衣裳,再让招银去厨房熬一碗姜汤,待六姑娘醒来让其喝下,省的一时不慎身染风寒。”

    招娣神色感激,低声道:“多谢姐姐。”

    看着昏迷过去的姑娘,招娣将赵妈妈交给招银,自顾去拿干净衣裳递给梅兰,又转身走到招银旁边,低声吩咐两句,只见她神色匆匆的离开,招娣看着晕过去的赵妈妈,心想眼下这般光景,妈妈这不是添乱吗?于是扶起她的脑袋,用大拇指狠狠按住她的人中,片刻后赵妈妈转转醒来,迷糊道:“姑娘呢?”

    “妈妈,这般时刻,您定要挺住,若连您也抗不住事,姑娘又该怎办?”

    赵妈妈身子发虚,低喘道:“你说的对。”

    随后由着招娣搀扶走到内室,只见梅兰已替姑娘换好干净的衣裳,招银上前一步,紧紧握着她的手,郑重道:“今日姐姐这番情意,招娣铭记在心。”

    梅兰低声道:“焉何这般说,去年若不是六姑娘挺身而出,我家姑娘……乃是奴婢都会被老爷……现下奴婢做这些,不过是偿还六姑娘当时施与奴婢的恩惠。”

    闻言,招娣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姐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赵妈妈坐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姑娘,催促道:“招娣,你赶紧去禀告老太爷,让其唤大夫过府。”今儿大少爷成亲,若她们贸然唤大夫过府,怕是很容易惹怒太太,但老太爷不一样,凡他所行所言,太太便是知晓也是敢怒不敢言。

    招娣点头,飞快离开。

    赵妈妈坐在一旁慢慢抚摸姑娘的脸颊,眸光阴狠道:“梅兰,到底是谁将我家姑娘害成这样。”

    梅兰低声道:“李姨娘!”

    只见赵妈妈瞋目切齿,狠狠捶打她的双腿,恼怒道:“她……她……胆大包天!该死!”

    梅兰低声道:“妈妈莫要心急,眼下还是六姑娘的身子要紧,适才招娣让招银去厨房要一碗姜汤,可今儿恰逢大少爷成亲,厨房上下手忙脚乱,怕是无暇分身!”

    赵妈妈身子一僵,低声道:“只盼招娣能将老太爷请来,有他老人家坐镇,姑娘定会平安无事。”

    大约半盏茶功夫,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凌乱的声,赵妈妈忙起身行至门外,低泣道:“老太爷,您总算来了。”

    老太爷脸色肃然,冷冷道:“六丫头可好?”

    “姑娘至今昏迷不醒?”

    老太爷转头对刘奎道:“你且在此候着。”看向招娣,淡淡道:“扶老夫进去。”

    招娣福了福身,众人跟在他身后缓缓进去。

    老太爷立在床边看着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昏迷不醒的六丫头,且她脖颈处明显印着一条紫红色的勒痕,眸光微冷,淡淡道:“我们出去吧!”

    众人福了福身,赵妈妈示意梅兰暂且守着姑娘,她则跟随老太爷一同出去,老太爷站在厅中,眸光一扫,冷冷道:“一切待翊哥成亲后再说!”

    众人低声应诺,老太爷坐在上首,冷冷道:“说吧?到底发生何事?”

    招娣噗通跪下,低泣道:“还是由奴婢说与老太爷听,”慢慢将来龙去脉一字一句说与老太爷听,末了气愤道:“老太爷,李姨娘其心可诛,您定要替姑娘做主。”

    老太爷脸色铁青,目眦尽裂,压抑着怒火,冷冷道:“老夫知道了!”

    直至大夫过来,老太爷方缓了缓脸色,淡笑道:“李大夫,我孙女就麻烦你诊治了。”

    李大夫含笑道:“老太爷客气了!”跟着赵妈妈进到内室。

    待看到床上小人的模样,方敛了敛嘴角的笑意,淡淡道:“老夫要看诊,你们且安静。”

    赵妈妈与梅兰福了福身,立在旁边。

    只见李大夫拿丝帕遮住刘湘婉的手腕,随后眼睛微闭,伸指号脉,半盏茶后睁开眼睛,又看眼她脖颈的伤痕,方缓缓点头,轻声道:“咱们出去吧!”

    待他出去,老太爷再无适才的镇静,猛地起身,神色焦急道:“我孙女可好?”

    李大夫轻声道:“老太爷莫急,”眸光看向赵妈妈,淡笑道:“你家小姐可是溺过水?”

    赵妈妈觑了觑老太爷的脸色,见其微微点头,方道:“确是!”

    李大夫心知肚明,遂淡笑道:“你家小姐乃先溺水导致呼吸不顺,后被人掐住脖颈险些致死,一惊一吓间导致晕迷不醒。”

    招娣不顾身份,迫不及待道:“李大夫,适才我家小姐醒来竟说不出话,不会……”

    此言一出,惊的老太爷脸色又是一白,只见其瞪大眼睛,暴怒道:“此事你怎才禀告?”

    招娣低泣道:“奴婢心下担忧姑娘的安危,一时给忘了!”

    老太爷瞪了她一眼:“待六丫头醒来,老夫在收拾你!”

    招娣并未求饶,低声道:“奴婢任由老太爷处置。”

    赵妈妈只觉一道又一道的雷劈向她,身子不住的发抖,低泣道:“李大夫,我家姑娘到底如何?”

    闻言,老太爷眸光飞快看向李大夫,只见其敛容轻声道:“老太爷且放心,府中千金并无大碍,一会儿老夫开些防伤寒及嗓子受损之药,”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药膏,低声道:“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每日早晚为你家姑娘涂抹,大约五六日,她脖颈的淤青便会慢慢消失。”

    赵妈妈上前一步,从他手中接过药膏,感激道:“多谢李大夫。”

    老太爷淡笑道:“劳你折腾一趟。”话音一转,又道:“今儿乃我孙儿大喜之日,不如留下喝杯喜酒在走!”

    李大夫低笑道:“老太爷且放心,此事老夫定会烂在心底,不会对任何人提及,至于喜酒……”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淡笑道:“实不相瞒,今日老夫医馆人满为患,若不是您亲自派人过来,老夫定不会外出坐诊。”

    老太爷淡笑道:“既如此,老夫就不多留你,”看了眼刘奎,淡笑道:“替我送李大夫出去。”

    “老太爷,眼下咱们怎么办?”

    “我院子有个小厨房,你带人过去为六丫头煎药!”

    赵妈妈躬身道:“老奴明白!”

    老太爷看向招娣,淡淡道:“你先过去照看六丫头吧!”

    招娣卷起袖子,抹了抹眼泪,低声应道。

    招娣眼眶微红的进来,梅兰轻声道:“既然六姑娘这里有妹妹守着,姐姐便先回我家姑娘身边,”声音一顿,小声道:“我家姑娘现下定也十分担忧六姑娘。”

    招娣对其恭敬的福了福身:“今儿多谢姐姐。”

    梅兰拍了拍她的肩膀,方脚步轻移的退出去。

    大太太何须人也,乃打理一府中馈之主母,老太爷那里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传到她耳里,低声对郭妈妈耳语吩咐几句,便见她躬身退出去。

    二太太眼神看向大嫂,只见其嘴角含笑,便放下心继续与各府女眷闲谈。

    这时,外面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二太太眼里一喜,激动道:“可是翊哥迎亲回来了?”

    王妈妈咳了咳,低声道:“太太,注意您的仪态。”

    闻言,二太太敛了敛脸上的笑容,含笑点头,轻声道:“去看看老爷在何处?”一会儿新郎新妇进门,他们可是要拜高堂,也不知老爷身在何处,遂脸色不免带着一丝焦急。

    只见妈妈飞快过来,眉眼带笑道:“太太,回来了!少爷接亲回来了!”

    此话一出,厅中顿时骚动不安,窃窃私语,远远地便听见喇叭唢呐,铜钹皮鼓,吹吹打打的声音,且一声比一声响亮,而二太太脸上的喜色也一分比一分的浓重。

    刘仲修缓缓而来,二太太忙站起来,对其福了福身,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大门之外,一整队火红的人影渐渐清晰,待她看见高头大马上身着红袍的翊哥,嘴角的笑容遮也遮不住。

    随着众人起哄,翊哥下马后走到新娘的软娇前轻轻踹开轿门,又从新娘手中接过红丝绸的一边,慢慢抽回手中的红绸直至新娘子走出来,由喜娘相扶站在其右侧,待她跨过火盆,二人方一同牵着红绸,缓缓行至厅中。

    今日的翊哥身着一袭红袍,韶光流转,出尘逸朗的俊颜光彩焕发,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手持新娘的手,踏入那铺满红裳的正厅中,在看新娘同是一袭华袍红装,头上的凤凰步摇衬托出她的娇艳,纵然厅中众人无法瞧见盖头下的容颜,只见其纤细的背影,却也是我见犹怜,如今与俊朗的新郎站在一处,更是说不出的般配。

    众人心中暗暗道了一声:好一对天作之合!

    刘仲修夫妇坐在上首,大厅中间放了两个铺垫,这时喜娘松开新娘的手,走至一旁,对着众人微微福了福身,随后脆声道:“吉时已到,行跪拜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喜娘含笑道:“礼成!送入洞房!”

    新娘子由喜娘搀扶缓缓走进内室,翊哥则留下陪他爹一同宴客会友,今日刘仲修一脸喜色,如今的翊哥功名已成,又娶得佳媳,也算了了他心中一件大事。

    这时,郭妈妈蹑手蹑脚的回来,脸色微微发青,走到大太太身边对其耳语,只见大太太双手不自觉握紧凳子两侧的扶手,扯了扯嘴角的笑容,轻声道:“此事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郭妈妈低声道:“三姑娘机智,着人将六姑娘背回院子。”

    “李姨娘安排在何处?”

    “三姑娘的院子!”

    大太太眸光看向陪着众位千金言笑晏晏的三丫头,心下微缓,如今她越发长进,眸光又看向满脸喜气的二太太,心中冷哼:行事越发的糊涂!

    “待会儿客人散的差不多,咱们在过去。”

    郭妈妈低声应道,自打知晓此事,她的心便一直砰砰直跳,自打二房回府,府中便没安稳过,真是一桩接一桩接连出事,如今又出现姨娘谋害主子的事,且事关六姑娘的性命,也不知老太爷作甚打算,她只是微微瞥了眼老太爷的脸色,身子便止不住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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