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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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孟亦是被腹中翻搅的饥饿之感唤醒的。
经过多日随人群奔波, 他身上的衣衫褴褛，已经有些挡不住早秋的阴寒。此时他蜷缩在墙角，抱成一团，意图窃取些暖意，却仍敌不过寒风。
片刻后, 他揉了揉眼睛, 艰难站起身来。
周围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 沿着街边或站或坐, 等待着路过的人可否好心, 能施舍个铜板或一些吃食。
孟亦还是四五岁的孩子，天灾过后, 跟随流民一路到此处。这一路上没有出什么意外，全凭好心人的掩护和自己的小心翼翼。
流亡的过程中，总是有意无意照料他的婆婆没能熬过去, 在几日前断了气。幸好后来流民们便来到了如今所处的县城, 官府和有慈悲心的大户人家建了粥棚, 每日按时施舍米粥, 勉强使得流民不受饥饿之苦，才让孟亦免于被“分食”的下场。
毕竟这种天灾人难的时候，“易子而食”之类的事不在少数, 更遑论他不过是个无人照料的孤儿而已。
忘了多久没有吃过新鲜的食物了。
小孟亦揉了揉肚子, 抱腿蹲在角落, 面上沾了泥污, 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唯有一双眼睛，干净透亮，看着街道上往来的众人。
————
魔修来到人间界，只是因为无聊，尽管他已经像现在这样无聊了数千年。
修真界只有些嘴上弘扬正道的修士，这些人背地里却能为了法器秘籍，使出各种下三滥的手段，拼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其他魔修都是放荡不羁及时行乐，手上债孽无数，放纵猖狂。
早在几千年前，他也曾经在魔界呼风唤雨，令人闻风丧胆。可没多久，他又开始觉得没意思，于是他开始隐姓埋名，四处神游。如今多少年过去，修真界人事交替，他的名号便只存在在典籍里了。
这让他忆起，他一开始弃了所谓的修仙正道想要修魔，也是因为无趣。
或许成了仙便会有些意思？可他现在虽然已经是一方大尊者，离飞升还有些年头要熬，修真界多少年未出过飞升者了，其中艰难还是有的。
于是某日灵机一动，魔修想，那便去人间界看看吧。
.
“人间界依旧无趣啊。”魔修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面含笑意地感叹道。
魔修站在一家货摊前，用手摆弄着上面的小玩意，四周的人仿佛看不到他一般，自顾自的吆喝叫卖着。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一旁的街角。
那里有一个小孩儿蜷缩着，双臂抱腿，下巴枕在胳膊上，面上沾着泥土和灰尘，一双眼睛清亮好看，正与他视线相撞。魔修没有隐藏恶劣的神情，冲那小孩子不怀好意的笑，那小孩却没有被吓到，也没有慌忙移开视线，而是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许久，小孩子眨了眨眼，片刻后才平静地将视线移开，继续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向别处。
有趣。
小孩子便是孟亦。
魔修转身，朝那个小孩子走去，角落里的其他人却都未发觉异常一般，丝毫没有注意到魔修的存在。小孟亦见之前那个行为有些怪异的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便也收回了看向别处的目光，看向这个怪异的人。
在孟亦面前站定，魔修蹲下身直视小孟亦的双眼，眼中带着兴味，勾唇道：“你能看到我？”
若真是如此，想必是个有仙缘、有灵根的，这再在人间界可不多见。
孟亦乖巧点头。
果然，魔修眼底兴味更浓，想着这番到凡人界也不算白来一趟。
“你叫什么名字？”
孟亦不说话。
婆婆过世前说过，若是有人主动凑过来问他话，不要理会，因为饥饿已经夺走了人们的理智和同理心。可是孟亦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他虽然奇怪，却并不像一个饥饿到失去理智的流民。虽然这么想，他却保持着该有的警惕心，不轻易搭话。
见他不说话，眼里有戒备却没有恐惧，魔修不恼反笑，也不在意他身上都是灰尘，双手越过他腋下将他提起来，说道：“让我看看，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小乞丐？”
孟亦被提起来的瞬间，两人突然出现在了一条巷子里，他左右看了看周围骤然变得不同的景色，蹬了蹬脚，有些好奇。
他看向魔修，问他：“请问，您饿吗？”
魔修一愣，随即笑道：“不饿。怎么，怕我吃了你？”
“我叫孟亦。”
“呵呵，”魔修将他放在地上，蹲下身，与他平视，“沈五渊。”
正在这时，孟亦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噜”声。他摸了摸自己腹部，心底估算了下时间，这个时候，城门口张大善人又该施粥了。
这般想着，他绕过了魔修，朝巷子外走去。
魔修越发觉得有趣，便跟在了孟亦身后，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孩子四平八稳地往前走去。
路过一个叫卖糖葫芦的小贩前，魔修眸光闪了闪，买了一串糖葫芦。
他原本亦步亦趋地跟着孟亦，买好糖葫芦后，便加快了步伐，刻意走到孟亦身侧。他弯下腰，拿着手中的糖葫芦朝着孟亦晃了晃，道：“小乞丐，是饿了吗，你看我。”
孟亦扭头看他，正看到那裹着金黄色糖衣的糖葫芦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红艳艳的，看起来好吃极了。
然而孟亦眼中在闪过一瞬的亮光之后，就恢复了平静，再没有一丝动摇，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魔修。
“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魔修越来越觉得这小孩有意思，明明想吃东西，却能忍住渴望，还跟自己讲起了条件。
于是他恶劣的笑了笑：“小乞丐，我看你着实可人怜的很，步入秋季，这天气也愈发的凉了，届时你可就不止要担心吃的问题，还要忧心如何挨过寒冬。不如这样，”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糖葫芦，“我给你一根糖葫芦，你跟我走，我收你为关门弟子，以后吃好的喝好的。”
孟亦琢磨一下他的话，大致明白他是想收个徒弟，于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
见他答应的这么干脆，魔修又乐了：“都说无知者无畏，可也有人说孩子对善恶最是感觉分明，小乞丐，你是哪一种？怎的一根糖葫芦就跟我走了，不怕我是恶人？”
明明是他用一根糖葫芦诱-惑这小孩跟自己走的，等到他答应了，魔修却难得的有了一种欺骗小孩的负罪感。
孟亦抬头看着他，摇摇头：“都不是，娘曾说，要跟从直觉。”
魔修好笑：“你才多大，能知晓何是直觉？”
孟亦一副大人样：“直觉便是，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那行，”魔修变出一个湿方巾仔细给他擦干净手和脸，露出白净的笑脸，这才把糖葫芦塞进孟亦手中，“叫声师父来听听？”
孟亦乖巧地叫了一声“师父”后，这才张嘴咬了一口糖葫芦。
沈五渊觉得他乖乖巧巧说着话，懂事又有礼貌，吃着糖葫芦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让人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拿给他。魔修做事向来随心，这般想着便也这般做了，路上遇到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都要买下来往孟亦怀里是塞，拨浪鼓，米糕，糖人……一个接一个地买。
可孟亦却根本拿不下这些东西，他手本就不大，这些东西又太多，对他来说太吃力了，最后魔修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和吃食。
见魔修快要被逗趣儿的小玩意淹没的样子，孟亦有些担心。他屡屡侧身抬头看向魔修，攥着手中的糖葫芦道：“我来帮您拿些吧。”
魔修却道：“小乞丐，来，我给你变个戏法。”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口中喃喃自语，好似念着口诀一般，下一刻，他身上所有的东西便全都消失了。
孟亦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有的表情，他眼中满是惊诧，绕着魔修走了两圈，都没有发现那些东西去了哪里。他转而看向街上拉来往往的行人，发现他们都好似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
见他满面好奇的神情，沈五渊笑道：“这叫‘袖里乾坤’，你可想学。”
孟亦连连点头。
直到后来，孟亦才知晓，这哪里是什么名叫“袖里乾坤”的戏法，分明就是这魔头口中随意念了几句“糖人鸡翅糖葫芦”充当口诀，便将那些东西收到储物法器里去了。
————
魔修之所以修魔，说是因为无聊，也是因为他做事随心，不拘于世。
孟亦跟着他去往了修真界之后，自然是跟着他修了魔。
魔修有住所，是相当隐秘难寻的一处山谷，他在那处有一处宫殿。宫殿萦绕在一片雾蒙蒙的“仙气”之中，山谷内，宫殿外，生长着无数珍惜灵植。初时，孟亦还认不出那些灵植都是什么，却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灵气，呼吸间都感觉到浑身轻盈。
见小孩对这些灵植很感兴趣的模样，魔修便解释说：“此处灵气浓郁，我便随意将得到的灵药种下，大部分都活了，也是有趣。”
他这随意的种植方法，若是让那些大宗门看护灵药园的修者听去，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彼时孟亦是个极为耿直的孩童，有何不解便会直接问出来，于是他略有些好奇道：“我观您不像是喜欢宫殿的人。”
见魔修第一眼，孟亦便觉得他应该是那种，躺在树上便可以为家的人。
“我们小乞丐直觉可真是敏锐。”魔修说着还揉了揉孟亦的脑袋，“虽然不喜欢宫殿，可你师父我毕竟是一方尊者，必要时该有的场面还是要有的。”
虽然这地方，他还没有带第二个人来过。
谁让这小孩，他见了第一眼就喜欢得紧，没办法。如此想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孟亦，正对上他的双眸，清澈澄亮。
魔修移开眼，心莫名有些软。
罢了，果真没办法。
孟亦未踏入金丹期之前，他和魔修便一直居住在山谷里。孟亦虽然也理所应当修了魔，可他身上却没有半分邪气，反而愈来愈灵气，看的魔修啧啧称奇。最令沈五渊惊奇的是，他竟然还是万中无一的单水灵根，且悟性惊人，修为一日千里。
等到孟亦踏入了金丹期，有了一定自保能力后，他们便开始随着性子在广袤的修真界内历练。
魔修自己十分喜欢叫孟亦“小乞丐”，整日里笑着“小乞丐”长，“小乞丐”短的，却绝不允许其他人这么叫。
本来魔修低调得很，分明曾经是能震慑一方的大能，后来修真界内却鲜少有他的传闻，时至今日甚至少有人认识他。孟亦问起来，他便调笑说能记得他的只有他的道侣，以至于后来他们二人在修真界出了些风头的时候，孟亦便道：“如今你的道侣可是遍布修真界了。”
魔修神色一凛，义正言辞道：“唯有第一个记住的才算是，你说说，谁是第一个知晓我的人？”
孟亦故作深思：“……你父母？”
魔修笑出了声，伸手捏了捏孟亦的脸：“胡闹。”
又说回“小乞丐”一事，当时二人因为时常出入各种秘境，参与争夺秘宝，并多次获得秘宝，而被一些人所认识。一次秘境探寻中，他们拿到了一株火莲，引来了他们的觊觎。
以魔修的实力，想要悄无声音地拿走火莲并非难事，之所以没有多加掩饰，不过是因为孟亦需要在与修者的对战中获取经验与积累。单单与他的切磋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他根本舍不得对他的小乞丐下一点点重手。
这次和他们争锋相对的修者猖狂的很，许是方才缠斗中听到魔修叫了孟亦一声“小乞丐”，听成了“萧其盖”，以为这便是孟亦的名字，于是大吼一声：“萧其盖，速速将你手中的火莲交给我，否则……”
然他话还未说完，便再没了声音。
一旁魔修似笑非笑，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啧，本尊独有的爱称也是你叫的？”
孟亦：“他说的是‘萧其盖’。”
魔修对着孟亦倒是委屈了起来：“那还不是一样的。”
——————
二人行路未止。
待到行至一处山峦，魔修有了要进阶的预兆，突然而又猛烈，于是便只好匆匆忙忙开了处洞府，闭了关。
孟亦则暂住在洞府周围，依旧勤修不缀。
某日清晨在灵气缭绕中练剑，耳旁忽然传来飒飒的声响。孟亦警觉，以为有人潜入此地，便收起剑，放轻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步走去。
野草被踩过的声音响起，孟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然出剑，剑气带着凛冽的风，将那一片的野草全都斩断。于是草丛里的家伙满是惶恐地嘎嘎出声，孟亦定睛看去，却是一只同体雪白的大鹅。
可惜的是，鹅的一边翅膀被剑风扫到，落了几根羽毛，看起来有些秃。
孟亦好笑：“你这灵兽，为何隐匿在此，莫非是想偷吃我种下的灵果灵蔬？”
那大白鹅也不怕孟亦，相反有些亲近之意。它用雪白的翅膀蹭了蹭自己的脑袋，便一摇一摆地走向孟亦，围着他转了两圈后，试探性地用自己的脖颈亲昵地蹭着孟亦的小腿。
于是等魔修出关之时，看到的就是他的小乞丐身后跟着一只白胖的鹅，在悠然散着步。
意识到魔修出关，孟亦转身看去，带着那只白鹅和魔修遥遥相望，眼角眉梢都是清浅笑意。
那刹那间，魔修忽而觉得这一生，或已圆满。
.
于是原本两人的历练变成了两人一鹅。
大白鹅看着呆傻，实力却不弱，魔修说它身上有上古神兽一丝血脉，故而如此。孟亦看着总蹭着自己小腿，讨巧的呆鹅，实在不知这上古神兽是哪一只。
他们的游历向来无甚目的，总是听出何处又出现了秘境，何处又有异宝出世，便去往何处。孟亦仙缘了得，自修炼开始，便无甚瓶颈，进阶飞快。
魔修总担心他现在身上穿的不舒坦，嘴里吃的不精细，打斗的法器不顺手，于是总是千方百计为他找来最好的。每隔一些时间，他们便会一起去凡人界，化了名，当做两个普通人一般，过上十年。
沈五渊修魔，在凡人界的时候，却总喜欢往道观、寺庙里跑。用他的话说，那些道士僧者不就像是修真界里自诩“正道”的修者，天天嚷嚷着与魔修势不两立，当戏看，倒是有趣。
他们暂居寺庙，于月色下举樽凭栏，浅饮浊酒，酒香飘散于夜色之中，却被佛门里十七八岁的小沙弥发现。寺庙里不沾酒肉，那小沙弥本想阻止，可看着孟亦面容，自己却先红了脸嗫嚅的半天，硬是说不出阻止的话，最后只道了句“施主”便匆匆离去。
孟亦毫无所觉，魔修却有些不高兴，这不悦，是对那小沙弥。
他的小乞丐，惯容易招人，却不自知。
这些年他们在修真界有了些名头，出入各处秘境洞府时，又与不少大宗门或家族打过照面，也算见过不少人。可总有许多人，见过孟亦后，便不依不饶的，甚至毫不在乎他的魔修身份。
其中，凌霄剑宗姓柳的小子，和鸿衍宗里姓宿还是苏的小子最为惹人烦，总喜欢在他的小乞丐面前找些存在感，没两次后便被魔修狠狠堵了回去，不让他们靠近。还有一个小姑娘，叫什么“灵芮”，见了孟亦后，哭着闹着非要认他做哥哥，而孟亦居然偏偏还挺喜欢那小姑娘，魔修也不好下手对她做什么。
只能暗自里叹息。
一个小姑娘罢了，不与她一般见识，他们行踪不定，几十年也不一定能见一次面。
尽管如此的事情见多了，如今看见小沙弥瞧着孟亦脸红，他还是不悦。
说好的出家人，色相是空呢？
虽然他的小乞丐吸引人的绝不仅仅只是色相。
当夜，那小沙弥就患了夜游症一般，于申时穿着亵衣跑到院中。跑了几圈后，他一边冻得直抖索，一边嘴里打鸣般喊着“咯咯咯——咯咯咯——”知道天将亮。
闹了个大笑话。
——————
某日，魔修突然又出了门。
他没有带着孟亦，想必此去或是凶险或是艰难，孟亦想着，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月余后，修者之间便开始有消息扩散开来，说是鸿衍宗的镇宗秘宝失窃了，鸿衍宗的宗主玄温勃然大怒，险些将整个鸿衍宗翻了过来，寻找那盗窃的贼人。至于那一等一的大宗门都当做“秘宝”的，究竟是个什么宝物，倒是没人能说清了，有人说是能开天辟地的神兵，有人说是能增长千年修为的仙药……
种种说法，众说纷纭。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东西必然珍贵，不然怎会教鸿衍宗宗主那般的人物，焦急成如今这个样子。那一宗之主甚至还扬言，谁若是能找到盗窃的贼人，鸿衍宗便欠他三个人情。需知，修者最怕的，莫过于遣人人情，来日需得偿还因果了。
说起鸿衍宗宗主，那本也是一个传奇一般的人物，据说他早些年便该飞升了，却迟迟压抑着自己的修为。这般行为，在众人都磕破了头想要飞升成仙的修真界看来，堪称奇异。
究其原因，只听鸿衍宗内门弟子层提到过，说是他在等什么人，具体等谁，又说不上来。且为了自己这一番执念，他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去人间界看看，去时面上云淡风轻，等到归来，便是几月闭关不出。
就这么等着一个自己也不知晓是为何物的相逢，等到了现在。
另一边，归来的魔修将一个雪白的东西放在了孟亦手中。
孟亦疑惑。
魔修道：“这是神药无念。”
“你从鸿衍宗偷来的？”
“也不能叫做偷，”魔修歪理邪说不少，“这天地灵物本是无主，谁最后吃到嘴里，用在身上，才能算是谁的，在那之前，不过各凭本事。”
他说的义正言辞，看起来全然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令人无法反驳。知晓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会随心所欲，选择了修魔一道，孟亦便不再和他纠结“偷”这个月问题，而是问道：“既是神药，有何用处？”
“活死人肉白骨，令人凭白增长许多修为。”内容算得上惊世骇俗，沈五渊说话的语气却像好像灵米暖胃一样普通。
“无念……”不知为何，孟亦对这两个字总有种无端的熟悉感，“为何叫做无念？”
“因为若是拿它练了药，各种神效更佳，却会令人从此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因而是谓无念。”
听他说完这话，孟亦看了眼手中晶莹剔透的神药，有片刻失神：“吃了，便会失去情理？”
魔修趁他出神，揉了揉他头发：“那是将它入了药，好好炼化之后才能有的效果。如今你若是把它当寻常果子啃了，无非就是增长些灵力。我怎舍得让你心里没了情理，届时，你师父日后我便只能是单相思了。”
这般调笑，亦真亦假，唯有魔修眼中情深，似是遮掩不住。
孟亦眉眼柔和，反问他：“那样岂不浪费。”
“浪费什么，被你吃了，是它的福气，况且，这果子看着像模像样，味道如何还有待考究。”说着，魔修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手中的果子递到他嘴角：“快，你先尝尝，看看味道如何，若是不好吃，我再去寻了其他神药仙药的，给你当零嘴。”
常人求之不得，奉做镇宗之宝的神药，沈五渊费尽心思弄来，却只是为了给孟亦当零嘴。
孟亦咬了一口，清脆可口，未被炼化的神药没有通天的药性，却也蕴含惊人的灵力，立时充盈着孟亦的丹田。从丹田而上的股股暖热之意令人心旷神怡，境界的瓶颈也有所波动，只要就地打坐一番便能突破，不过一口而已，就有如此效果，果真是神药。
这么想着，孟亦将无念递到魔修嘴边：“效果不错，你也试试。”
沈五渊含笑，在孟亦咬过的部位咬下一口，然后做蹙眉不解状，须臾之后忽然凑到孟亦面前，吻去了他唇边沾着的汁液。
之后，魔修餍足地舔了舔唇角，只才眉开眼笑道：“什么天地至宝的神药，远不如我的小乞丐来的甜。”
孟亦看了他片刻，忽而一笑：“可惜我觉得这果子比你甜得多。”
闻言，魔修满面挫败，笑意却越深，凑近了他。
两人咫尺之遥，魔修道：“不应该啊，不然你再试试？”
※※※※※※※※※※※※※※※※※※※※
平行世界篇时间线上，孟亦在人间没有遇上玄温，而是被流民中的婆婆搭救，跟着逃荒人群奔走，他遇见魔修的城镇也不是当初遇上玄温的那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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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多日随人群奔波, 他身上的衣衫褴褛，已经有些挡不住早秋的阴寒。此时他蜷缩在墙角，抱成一团，意图窃取些暖意，却仍敌不过寒风。
片刻后, 他揉了揉眼睛, 艰难站起身来。
周围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 沿着街边或站或坐, 等待着路过的人可否好心, 能施舍个铜板或一些吃食。
孟亦还是四五岁的孩子，天灾过后, 跟随流民一路到此处。这一路上没有出什么意外，全凭好心人的掩护和自己的小心翼翼。
流亡的过程中，总是有意无意照料他的婆婆没能熬过去, 在几日前断了气。幸好后来流民们便来到了如今所处的县城, 官府和有慈悲心的大户人家建了粥棚, 每日按时施舍米粥, 勉强使得流民不受饥饿之苦，才让孟亦免于被“分食”的下场。
毕竟这种天灾人难的时候，“易子而食”之类的事不在少数, 更遑论他不过是个无人照料的孤儿而已。
忘了多久没有吃过新鲜的食物了。
小孟亦揉了揉肚子, 抱腿蹲在角落, 面上沾了泥污, 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唯有一双眼睛，干净透亮，看着街道上往来的众人。
————
魔修来到人间界，只是因为无聊，尽管他已经像现在这样无聊了数千年。
修真界只有些嘴上弘扬正道的修士，这些人背地里却能为了法器秘籍，使出各种下三滥的手段，拼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其他魔修都是放荡不羁及时行乐，手上债孽无数，放纵猖狂。
早在几千年前，他也曾经在魔界呼风唤雨，令人闻风丧胆。可没多久，他又开始觉得没意思，于是他开始隐姓埋名，四处神游。如今多少年过去，修真界人事交替，他的名号便只存在在典籍里了。
这让他忆起，他一开始弃了所谓的修仙正道想要修魔，也是因为无趣。
或许成了仙便会有些意思？可他现在虽然已经是一方大尊者，离飞升还有些年头要熬，修真界多少年未出过飞升者了，其中艰难还是有的。
于是某日灵机一动，魔修想，那便去人间界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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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界依旧无趣啊。”魔修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面含笑意地感叹道。
魔修站在一家货摊前，用手摆弄着上面的小玩意，四周的人仿佛看不到他一般，自顾自的吆喝叫卖着。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一旁的街角。
那里有一个小孩儿蜷缩着，双臂抱腿，下巴枕在胳膊上，面上沾着泥土和灰尘，一双眼睛清亮好看，正与他视线相撞。魔修没有隐藏恶劣的神情，冲那小孩子不怀好意的笑，那小孩却没有被吓到，也没有慌忙移开视线，而是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许久，小孩子眨了眨眼，片刻后才平静地将视线移开，继续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向别处。
有趣。
小孩子便是孟亦。
魔修转身，朝那个小孩子走去，角落里的其他人却都未发觉异常一般，丝毫没有注意到魔修的存在。小孟亦见之前那个行为有些怪异的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便也收回了看向别处的目光，看向这个怪异的人。
在孟亦面前站定，魔修蹲下身直视小孟亦的双眼，眼中带着兴味，勾唇道：“你能看到我？”
若真是如此，想必是个有仙缘、有灵根的，这再在人间界可不多见。
孟亦乖巧点头。
果然，魔修眼底兴味更浓，想着这番到凡人界也不算白来一趟。
“你叫什么名字？”
孟亦不说话。
婆婆过世前说过，若是有人主动凑过来问他话，不要理会，因为饥饿已经夺走了人们的理智和同理心。可是孟亦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他虽然奇怪，却并不像一个饥饿到失去理智的流民。虽然这么想，他却保持着该有的警惕心，不轻易搭话。
见他不说话，眼里有戒备却没有恐惧，魔修不恼反笑，也不在意他身上都是灰尘，双手越过他腋下将他提起来，说道：“让我看看，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小乞丐？”
孟亦被提起来的瞬间，两人突然出现在了一条巷子里，他左右看了看周围骤然变得不同的景色，蹬了蹬脚，有些好奇。
他看向魔修，问他：“请问，您饿吗？”
魔修一愣，随即笑道：“不饿。怎么，怕我吃了你？”
“我叫孟亦。”
“呵呵，”魔修将他放在地上，蹲下身，与他平视，“沈五渊。”
正在这时，孟亦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噜”声。他摸了摸自己腹部，心底估算了下时间，这个时候，城门口张大善人又该施粥了。
这般想着，他绕过了魔修，朝巷子外走去。
魔修越发觉得有趣，便跟在了孟亦身后，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孩子四平八稳地往前走去。
路过一个叫卖糖葫芦的小贩前，魔修眸光闪了闪，买了一串糖葫芦。
他原本亦步亦趋地跟着孟亦，买好糖葫芦后，便加快了步伐，刻意走到孟亦身侧。他弯下腰，拿着手中的糖葫芦朝着孟亦晃了晃，道：“小乞丐，是饿了吗，你看我。”
孟亦扭头看他，正看到那裹着金黄色糖衣的糖葫芦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红艳艳的，看起来好吃极了。
然而孟亦眼中在闪过一瞬的亮光之后，就恢复了平静，再没有一丝动摇，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魔修。
“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魔修越来越觉得这小孩有意思，明明想吃东西，却能忍住渴望，还跟自己讲起了条件。
于是他恶劣的笑了笑：“小乞丐，我看你着实可人怜的很，步入秋季，这天气也愈发的凉了，届时你可就不止要担心吃的问题，还要忧心如何挨过寒冬。不如这样，”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糖葫芦，“我给你一根糖葫芦，你跟我走，我收你为关门弟子，以后吃好的喝好的。”
孟亦琢磨一下他的话，大致明白他是想收个徒弟，于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
见他答应的这么干脆，魔修又乐了：“都说无知者无畏，可也有人说孩子对善恶最是感觉分明，小乞丐，你是哪一种？怎的一根糖葫芦就跟我走了，不怕我是恶人？”
明明是他用一根糖葫芦诱-惑这小孩跟自己走的，等到他答应了，魔修却难得的有了一种欺骗小孩的负罪感。
孟亦抬头看着他，摇摇头：“都不是，娘曾说，要跟从直觉。”
魔修好笑：“你才多大，能知晓何是直觉？”
孟亦一副大人样：“直觉便是，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那行，”魔修变出一个湿方巾仔细给他擦干净手和脸，露出白净的笑脸，这才把糖葫芦塞进孟亦手中，“叫声师父来听听？”
孟亦乖巧地叫了一声“师父”后，这才张嘴咬了一口糖葫芦。
沈五渊觉得他乖乖巧巧说着话，懂事又有礼貌，吃着糖葫芦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让人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拿给他。魔修做事向来随心，这般想着便也这般做了，路上遇到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都要买下来往孟亦怀里是塞，拨浪鼓，米糕，糖人……一个接一个地买。
可孟亦却根本拿不下这些东西，他手本就不大，这些东西又太多，对他来说太吃力了，最后魔修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和吃食。
见魔修快要被逗趣儿的小玩意淹没的样子，孟亦有些担心。他屡屡侧身抬头看向魔修，攥着手中的糖葫芦道：“我来帮您拿些吧。”
魔修却道：“小乞丐，来，我给你变个戏法。”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口中喃喃自语，好似念着口诀一般，下一刻，他身上所有的东西便全都消失了。
孟亦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有的表情，他眼中满是惊诧，绕着魔修走了两圈，都没有发现那些东西去了哪里。他转而看向街上拉来往往的行人，发现他们都好似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
见他满面好奇的神情，沈五渊笑道：“这叫‘袖里乾坤’，你可想学。”
孟亦连连点头。
直到后来，孟亦才知晓，这哪里是什么名叫“袖里乾坤”的戏法，分明就是这魔头口中随意念了几句“糖人鸡翅糖葫芦”充当口诀，便将那些东西收到储物法器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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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之所以修魔，说是因为无聊，也是因为他做事随心，不拘于世。
孟亦跟着他去往了修真界之后，自然是跟着他修了魔。
魔修有住所，是相当隐秘难寻的一处山谷，他在那处有一处宫殿。宫殿萦绕在一片雾蒙蒙的“仙气”之中，山谷内，宫殿外，生长着无数珍惜灵植。初时，孟亦还认不出那些灵植都是什么，却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灵气，呼吸间都感觉到浑身轻盈。
见小孩对这些灵植很感兴趣的模样，魔修便解释说：“此处灵气浓郁，我便随意将得到的灵药种下，大部分都活了，也是有趣。”
他这随意的种植方法，若是让那些大宗门看护灵药园的修者听去，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彼时孟亦是个极为耿直的孩童，有何不解便会直接问出来，于是他略有些好奇道：“我观您不像是喜欢宫殿的人。”
见魔修第一眼，孟亦便觉得他应该是那种，躺在树上便可以为家的人。
“我们小乞丐直觉可真是敏锐。”魔修说着还揉了揉孟亦的脑袋，“虽然不喜欢宫殿，可你师父我毕竟是一方尊者，必要时该有的场面还是要有的。”
虽然这地方，他还没有带第二个人来过。
谁让这小孩，他见了第一眼就喜欢得紧，没办法。如此想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孟亦，正对上他的双眸，清澈澄亮。
魔修移开眼，心莫名有些软。
罢了，果真没办法。
孟亦未踏入金丹期之前，他和魔修便一直居住在山谷里。孟亦虽然也理所应当修了魔，可他身上却没有半分邪气，反而愈来愈灵气，看的魔修啧啧称奇。最令沈五渊惊奇的是，他竟然还是万中无一的单水灵根，且悟性惊人，修为一日千里。
等到孟亦踏入了金丹期，有了一定自保能力后，他们便开始随着性子在广袤的修真界内历练。
魔修自己十分喜欢叫孟亦“小乞丐”，整日里笑着“小乞丐”长，“小乞丐”短的，却绝不允许其他人这么叫。
本来魔修低调得很，分明曾经是能震慑一方的大能，后来修真界内却鲜少有他的传闻，时至今日甚至少有人认识他。孟亦问起来，他便调笑说能记得他的只有他的道侣，以至于后来他们二人在修真界出了些风头的时候，孟亦便道：“如今你的道侣可是遍布修真界了。”
魔修神色一凛，义正言辞道：“唯有第一个记住的才算是，你说说，谁是第一个知晓我的人？”
孟亦故作深思：“……你父母？”
魔修笑出了声，伸手捏了捏孟亦的脸：“胡闹。”
又说回“小乞丐”一事，当时二人因为时常出入各种秘境，参与争夺秘宝，并多次获得秘宝，而被一些人所认识。一次秘境探寻中，他们拿到了一株火莲，引来了他们的觊觎。
以魔修的实力，想要悄无声音地拿走火莲并非难事，之所以没有多加掩饰，不过是因为孟亦需要在与修者的对战中获取经验与积累。单单与他的切磋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他根本舍不得对他的小乞丐下一点点重手。
这次和他们争锋相对的修者猖狂的很，许是方才缠斗中听到魔修叫了孟亦一声“小乞丐”，听成了“萧其盖”，以为这便是孟亦的名字，于是大吼一声：“萧其盖，速速将你手中的火莲交给我，否则……”
然他话还未说完，便再没了声音。
一旁魔修似笑非笑，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啧，本尊独有的爱称也是你叫的？”
孟亦：“他说的是‘萧其盖’。”
魔修对着孟亦倒是委屈了起来：“那还不是一样的。”
——————
二人行路未止。
待到行至一处山峦，魔修有了要进阶的预兆，突然而又猛烈，于是便只好匆匆忙忙开了处洞府，闭了关。
孟亦则暂住在洞府周围，依旧勤修不缀。
某日清晨在灵气缭绕中练剑，耳旁忽然传来飒飒的声响。孟亦警觉，以为有人潜入此地，便收起剑，放轻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步走去。
野草被踩过的声音响起，孟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然出剑，剑气带着凛冽的风，将那一片的野草全都斩断。于是草丛里的家伙满是惶恐地嘎嘎出声，孟亦定睛看去，却是一只同体雪白的大鹅。
可惜的是，鹅的一边翅膀被剑风扫到，落了几根羽毛，看起来有些秃。
孟亦好笑：“你这灵兽，为何隐匿在此，莫非是想偷吃我种下的灵果灵蔬？”
那大白鹅也不怕孟亦，相反有些亲近之意。它用雪白的翅膀蹭了蹭自己的脑袋，便一摇一摆地走向孟亦，围着他转了两圈后，试探性地用自己的脖颈亲昵地蹭着孟亦的小腿。
于是等魔修出关之时，看到的就是他的小乞丐身后跟着一只白胖的鹅，在悠然散着步。
意识到魔修出关，孟亦转身看去，带着那只白鹅和魔修遥遥相望，眼角眉梢都是清浅笑意。
那刹那间，魔修忽而觉得这一生，或已圆满。
.
于是原本两人的历练变成了两人一鹅。
大白鹅看着呆傻，实力却不弱，魔修说它身上有上古神兽一丝血脉，故而如此。孟亦看着总蹭着自己小腿，讨巧的呆鹅，实在不知这上古神兽是哪一只。
他们的游历向来无甚目的，总是听出何处又出现了秘境，何处又有异宝出世，便去往何处。孟亦仙缘了得，自修炼开始，便无甚瓶颈，进阶飞快。
魔修总担心他现在身上穿的不舒坦，嘴里吃的不精细，打斗的法器不顺手，于是总是千方百计为他找来最好的。每隔一些时间，他们便会一起去凡人界，化了名，当做两个普通人一般，过上十年。
沈五渊修魔，在凡人界的时候，却总喜欢往道观、寺庙里跑。用他的话说，那些道士僧者不就像是修真界里自诩“正道”的修者，天天嚷嚷着与魔修势不两立，当戏看，倒是有趣。
他们暂居寺庙，于月色下举樽凭栏，浅饮浊酒，酒香飘散于夜色之中，却被佛门里十七八岁的小沙弥发现。寺庙里不沾酒肉，那小沙弥本想阻止，可看着孟亦面容，自己却先红了脸嗫嚅的半天，硬是说不出阻止的话，最后只道了句“施主”便匆匆离去。
孟亦毫无所觉，魔修却有些不高兴，这不悦，是对那小沙弥。
他的小乞丐，惯容易招人，却不自知。
这些年他们在修真界有了些名头，出入各处秘境洞府时，又与不少大宗门或家族打过照面，也算见过不少人。可总有许多人，见过孟亦后，便不依不饶的，甚至毫不在乎他的魔修身份。
其中，凌霄剑宗姓柳的小子，和鸿衍宗里姓宿还是苏的小子最为惹人烦，总喜欢在他的小乞丐面前找些存在感，没两次后便被魔修狠狠堵了回去，不让他们靠近。还有一个小姑娘，叫什么“灵芮”，见了孟亦后，哭着闹着非要认他做哥哥，而孟亦居然偏偏还挺喜欢那小姑娘，魔修也不好下手对她做什么。
只能暗自里叹息。
一个小姑娘罢了，不与她一般见识，他们行踪不定，几十年也不一定能见一次面。
尽管如此的事情见多了，如今看见小沙弥瞧着孟亦脸红，他还是不悦。
说好的出家人，色相是空呢？
虽然他的小乞丐吸引人的绝不仅仅只是色相。
当夜，那小沙弥就患了夜游症一般，于申时穿着亵衣跑到院中。跑了几圈后，他一边冻得直抖索，一边嘴里打鸣般喊着“咯咯咯——咯咯咯——”知道天将亮。
闹了个大笑话。
——————
某日，魔修突然又出了门。
他没有带着孟亦，想必此去或是凶险或是艰难，孟亦想着，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月余后，修者之间便开始有消息扩散开来，说是鸿衍宗的镇宗秘宝失窃了，鸿衍宗的宗主玄温勃然大怒，险些将整个鸿衍宗翻了过来，寻找那盗窃的贼人。至于那一等一的大宗门都当做“秘宝”的，究竟是个什么宝物，倒是没人能说清了，有人说是能开天辟地的神兵，有人说是能增长千年修为的仙药……
种种说法，众说纷纭。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东西必然珍贵，不然怎会教鸿衍宗宗主那般的人物，焦急成如今这个样子。那一宗之主甚至还扬言，谁若是能找到盗窃的贼人，鸿衍宗便欠他三个人情。需知，修者最怕的，莫过于遣人人情，来日需得偿还因果了。
说起鸿衍宗宗主，那本也是一个传奇一般的人物，据说他早些年便该飞升了，却迟迟压抑着自己的修为。这般行为，在众人都磕破了头想要飞升成仙的修真界看来，堪称奇异。
究其原因，只听鸿衍宗内门弟子层提到过，说是他在等什么人，具体等谁，又说不上来。且为了自己这一番执念，他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去人间界看看，去时面上云淡风轻，等到归来，便是几月闭关不出。
就这么等着一个自己也不知晓是为何物的相逢，等到了现在。
另一边，归来的魔修将一个雪白的东西放在了孟亦手中。
孟亦疑惑。
魔修道：“这是神药无念。”
“你从鸿衍宗偷来的？”
“也不能叫做偷，”魔修歪理邪说不少，“这天地灵物本是无主，谁最后吃到嘴里，用在身上，才能算是谁的，在那之前，不过各凭本事。”
他说的义正言辞，看起来全然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令人无法反驳。知晓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会随心所欲，选择了修魔一道，孟亦便不再和他纠结“偷”这个月问题，而是问道：“既是神药，有何用处？”
“活死人肉白骨，令人凭白增长许多修为。”内容算得上惊世骇俗，沈五渊说话的语气却像好像灵米暖胃一样普通。
“无念……”不知为何，孟亦对这两个字总有种无端的熟悉感，“为何叫做无念？”
“因为若是拿它练了药，各种神效更佳，却会令人从此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因而是谓无念。”
听他说完这话，孟亦看了眼手中晶莹剔透的神药，有片刻失神：“吃了，便会失去情理？”
魔修趁他出神，揉了揉他头发：“那是将它入了药，好好炼化之后才能有的效果。如今你若是把它当寻常果子啃了，无非就是增长些灵力。我怎舍得让你心里没了情理，届时，你师父日后我便只能是单相思了。”
这般调笑，亦真亦假，唯有魔修眼中情深，似是遮掩不住。
孟亦眉眼柔和，反问他：“那样岂不浪费。”
“浪费什么，被你吃了，是它的福气，况且，这果子看着像模像样，味道如何还有待考究。”说着，魔修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手中的果子递到他嘴角：“快，你先尝尝，看看味道如何，若是不好吃，我再去寻了其他神药仙药的，给你当零嘴。”
常人求之不得，奉做镇宗之宝的神药，沈五渊费尽心思弄来，却只是为了给孟亦当零嘴。
孟亦咬了一口，清脆可口，未被炼化的神药没有通天的药性，却也蕴含惊人的灵力，立时充盈着孟亦的丹田。从丹田而上的股股暖热之意令人心旷神怡，境界的瓶颈也有所波动，只要就地打坐一番便能突破，不过一口而已，就有如此效果，果真是神药。
这么想着，孟亦将无念递到魔修嘴边：“效果不错，你也试试。”
沈五渊含笑，在孟亦咬过的部位咬下一口，然后做蹙眉不解状，须臾之后忽然凑到孟亦面前，吻去了他唇边沾着的汁液。
之后，魔修餍足地舔了舔唇角，只才眉开眼笑道：“什么天地至宝的神药，远不如我的小乞丐来的甜。”
孟亦看了他片刻，忽而一笑：“可惜我觉得这果子比你甜得多。”
闻言，魔修满面挫败，笑意却越深，凑近了他。
两人咫尺之遥，魔修道：“不应该啊，不然你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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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世界篇时间线上，孟亦在人间没有遇上玄温，而是被流民中的婆婆搭救，跟着逃荒人群奔走，他遇见魔修的城镇也不是当初遇上玄温的那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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