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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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来讲,这是个不错的出路。”

    “只不过要做体育特长生……过程会很辛苦,你自己也要好好考虑清楚。”

    讲台桌上还放着一沓七七八八的纸,王华荣右手撑在上面,食指有节奏地一下接一下地敲打着纸张,来回几次后,纸张渐渐浮起,变得有点皱褶。

    他会找余夏讲这件事,是因为这学期教他们班体育的陆老师。

    陆正铭期末考试结束后专门找上他,也不委婉,开门见山地就说了余夏在体育上会是个好苗子,他有意带她。

    王华荣抿着唇看着还在状况外没反应过来的余夏,头疼地叹了口气:“我只是给你提个意见,关键还是看你自己。”

    “毕竟现在才高一,我的话也不能说得太死,但是余夏啊,我给你打个预防针,如果以你现在的成绩来看,想考个好大学的可能性并不大。”

    继学霸论的作文后,余同学她还写了一篇大学论,长篇幅的文言文版。

    该作文在各个办公室里广为传阅。

    大学论的分数近乎满分,是由学校里的一个老教师评的分。

    在那之后,她的每一篇作文都是用文言文写的,好到挑不出毛病来。

    “总之,你要好好考虑清楚。”王荣华挑了眉看着她再次提醒道。

    “……”

    余夏整张小脸纠结着拧在了一块儿,仰着头看他。

    好半晌,她皱了皱鼻子,小声问:“体育特长生……就能考上好大学?”

    ……“会破格录取。”

    ……

    谈话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王华荣从教室里出来时就看到了靠在墙上的神色淡淡的尤东寻。

    “……”

    他回过头望了眼紧跟在身后的余夏,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啧,这俩关系好到有点过分了。

    学校里的人还没完全走完,楼下的闹腾声也直达三楼。王华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随后不咸不淡地瞥了尤东寻一眼。

    尤东寻脊背离开墙面,站地笔直,面上坦坦荡荡,眼睛直视着他,“老师好。”

    “嗯。”他冷冷地应了句。

    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王华荣不免冷嗤了下,眯着绿豆小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他突然开口对余夏说:“余夏啊,你知道大尾巴狼吗?”

    猝不及防,余夏被问地愣住。

    “我……”

    王华荣笑了笑,也不等她回答完,拿着手上的那沓纸走过去往尤东寻身上一拍,自顾自地道:“就是那种潜伏在身边的不声不响的,甚至对你特别好的,余夏啊,你要多注意啊。”

    一个学期相处下来,他对余夏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的。她大概是完全没那想法的。

    至于眼前这位,对她有没有想法……

    王华荣敛着眸,思忖了片刻,恍然间明白了司马昭之心。

    “尤东寻同学知道老师说的是什么吧?”

    狼崽子尤东寻:“……”

    嗯,您老眼睛真毒。

    “行了,快走吧,都中午了。”王华荣点到为止。毕竟他也没有拿到实锤,有点站不住立场说他俩,“自己注意点。”

    冷风瑟瑟的冬天,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推开店门,室内的暖气霎时就扑面而来,驱赶了身上的寒冷。

    这是一家口碑不错的火锅店。

    伴随着暖气气势汹汹而来的,是让人忍不住吞口水的香味。

    正值午餐时间,店里几乎座无虚席。

    尤东寻和余夏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拿着牌号,等着有人吃完让出桌来。

    店里播放的轻音乐让人听着很是舒心。

    余夏半垂着眼,乌压压的眼睫毛因为这样垂着而显得更加修长浓密。她一贯地面无表情,只剩眉头紧锁着,给人感觉是被烦恼事给困住了。

    她在认真思考班主任跟她说过的话。

    王华荣说,现在的教育,已经使每个人都是奔着好大学去了,可是,去了心里想要的大学后,或者说是在外人眼里顶尖的学府后呢?

    你又要怎么做?

    人应该要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

    清楚自己在大学里真正想学的东西。

    余夏头一次迷茫了。

    她的病友只告诉她要十年磨一剑,努力用成绩使自己摇身一变变成金凤凰。她却忘了去想变成金凤凰以后该怎么做。

    “阿呆。”

    余夏下意识地抬头,发现尤东寻也正神色莫辨地看着她,灿若星辰的眸子里装的都是她的影子。他微微低下头,喊了她名字之后就抿着嘴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她瞧,认认真真地瞧。

    “尤东寻。”

    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就跟有上百只蚂蚁在她心尖上肆意爬动般。

    她静静地看着尤东寻,几秒后突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鼓着腮软着声音道:“我突然不知道以后要干嘛。”

    说到这儿,她有点委屈,她垂下脑袋想稍稍敛起情绪,“你们会的,我好像都不太会。”

    可是不安已经炸出来了。

    她闷着声儿,低迷的情绪来地突然。

    边上还有其他在等的客人,偶尔投来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尤东寻迅速侧过身,挡住那些目光。

    ……

    恰好店员喊了号,正好是他们。

    尤东寻就这么沉默着听她说,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晦暗如深海,紧接着又忽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感觉毛茸茸的像只小兔子。

    他应了句店员,突然握住揪在他衣摆上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尤东寻站起身,拉着余夏一块儿进了小隔间,他拉着她让她走在自己前面,然后另一只手就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弯下身,凑到余夏的耳边,放低声音告诉她,哄她:“你不会的我都教你。”

    顿了顿,继续道:“小呆子不委屈。”

    “你教我?”

    余夏抽着鼻子,眼眶红红的,听到他的话后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募地就安定下来了。

    她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尤东寻垂眸,“嗯,都教你,耐心地教你。”

    他们很快到了小隔间。

    因为照顾余夏的情绪,尤东寻没有坐在她的对面,反而坐到了她旁边。

    叫了服务员点了餐后,又看向她。

    她看起来心情很低落,与平时的朝气蓬勃斗志满满截然不同,像是蔫了似的。

    尤东寻忽然想起来,这个学期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她的家里人除了定期给钱外,什么也不管。她家在北京,却被莫名其妙地丢到了南方的陌生环境里。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去牵她的手。

    大掌包裹着小手。

    他态度强硬,没让她挣开。

    一次两次好几次了,渐渐平复心情的余夏开始有点不自然,一抹嫣红顺着她的脖子爬到了她的脸颊。

    她想,一定是因为暖气开地太大了。

    舒缓的轻音乐突然停了,换上了一首相当轻快的歌曲。

    这首歌像是染上魔力,慢慢地就驱散了这小天地的压抑。

    尤东寻瞧着差不多了,也呼出一口气,神情也不再紧绷着,他斜睨着她,温声细语道:“我给你灌个鸡汤,你这呆头呆脑的最适合喝点鸡汤补补。”

    “……”

    “在将来还没有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做些什么。”他顿了顿,想起自己上午在教室外听到的话,“班主任找你说体育特长生的事儿?”

    余夏点点头。

    体育特长生这条路……

    尤东寻想了想,一般都是男生会选的。还都是阳光健硕的男生。

    “……”

    少年微微沉下脸,心底稍稍有点不爽,撇嘴,“你自己怎么想的?”

    火锅端上来了,还推来一小车要放进去的食物。尤东寻把羊肉、青菜等倒下去,挑了挑眉等着她的回答。

    闻言,余夏真的就双手托着下巴仔细思考了,这家店很会营造氛围,小隔间本身是有些昏暗的,老板就在一旁的墙上安上一盏橘黄色小灯,灯亮着,打在人脸上的时候,把人给照地格外柔和。

    尤东寻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过了一会儿。

    余夏侧过脸看他,像是想明白了,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坚定:“我觉得我要去试试看。”

    闻言,尤东寻怔怔地看着她。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她舔了舔唇继续道:“既然有这个特招生,我的强项就不应该被浪费掉。”

    提起筷子的手一顿,少年皱了皱眉,他的思想还停留在这块区域……阿呆练体育,周围都是男生……

    “而且,尤东寻……”

    小姑娘的话就如过年时燃放的烟花一样,砰地一声巨响,咻地一下往上窜,五彩缤纷的在他脑海里炸开来。

    差点儿就把他给炸懵。

    尤东寻听到她冷冷清清地说……

    “而且,尤东寻……

    ……我想和你一个学校。”

    她的声音她的叙述都很平淡,却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一刻,哪里还管地着体育生都是男生这件事。

    他只知道,守得云开见月明。

    尤东寻抬起头来,提起筷子夹了块羊肉放到余夏碗里,他克制着,维持住了面儿上的云淡风轻:“嗯。”

    嗯,我们上一个大学。

    余夏咬了那块羊肉,带着辣,好吃到让她眯起眼来,她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只是关于自己刚才突如其来的情绪,她现在想着反倒感到不好意思。

    不过。

    憋了许久的……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滋生出来的所有负面情绪,终于是发泄出来了。

    她的眼眶还在发热发红,她垂着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吃的。

    然后,吐字不清地喃喃道:

    “不跟你一个学校不行的。”

    “尤东寻。”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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