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梦回大唐(九)

    今夜, 范阳城里最首屈一指的八仙楼被安庆绪包下来为钦差接风送尘，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三楼的大厅里一溜拉开数张方条桌，来自节度使府的仆役们将精美的餐具杯具，稀罕的点心水果, 悉心的摆在桌上。

    范阳这座城池直面回纥、奚、契丹等异族, 邻近陕西, 背靠山东，胡汉混杂。走在大街上身穿胡服的胡人和身穿汉服的汉人一样多, 甚至有不少汉人的生活习俗都开始胡化, 形成了独特的胡汉混杂文化，与传统意义上的汉人有着相当大的区别。因此，一张张八仙桌上就摆放着荟萃北方胡汉风味特色美食, 什么羊皮花丝、逡巡酱、五生盘、徧地锦装鳖的，当中的主菜则是放置在场面中间的一道香味扑鼻的烤全羊！

    不过, 在正式开宴之前, 高力士先宣读圣旨。

    这道圣旨其实在进城之时就该宣读的了，不过既然安禄山不在, 那么「架子大」的高力士就顺利成章摆摆架子，给推迟押后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范阳、平卢、河东三地节度使安禄山治下清明，勤于皇事, 劳苦功高, 特赐华清池洗浴……鸿胪卿、广阳太守安庆绪忠孝有加, 文武双全…封驸马都尉, 赐婚朕之皇二十九女，择日大婚，另赐京城驸马府邸一座……」

    安禄山正「昏迷不醒」，全程接旨皆由安庆绪一手包办。

    「臣父子深受皇上大恩，自当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矣，方不负皇上对臣父子的厚爱啊！」安庆绪激动莫名的道。

    高力士状似满意地点点头，实则在肚子里腹诽安庆绪的演技不行，换着他老子在，现在不是感激流涕到昏厥过去，就是叩首三千把自己叩晕了。活该安禄山不喜欢他！就这样的演技一辈子都成不了人上人！

    三流演技的安庆绪命人撤下香案后，就恭请高力士坐上主位。

    高力一脸冷淡矜持之色，作为全场身份最高又是这次接风宴的主角，他当仁不让的在主位坐下。同样算得上是半个主角的杨宁就坐在高力士的下首，而安庆绪和徐归道就分别坐在主陪和副陪的位置。

    安庆绪率先举杯道：「郡公驾临范阳，乃范阳城的荣幸，范阳上下皆不胜欢欣，这杯酒，小侄代满城上下军民敬郡公的！」

    安系众人便一起举杯，跟着他向高力士敬酒。

    高力士却只是微微抿了抿嘴，不好说满喝一杯，就是连嘴唇也没有湿润一下，十分不给面子。

    「…家父从前整天都在小侄面前提起，如果当初不是得到郡公赏识，有郡公多加提携，他这目不识丁的粗汉是绝对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的！小侄代表家父，敬郡公一杯！感谢郡公多年来对我父子的照顾！」安庆绪桌子下的拳头紧握了一下，演技大爆发，脸上豪爽感激的道。

    他仰头一饮而尽，翻过杯底，里面滴酒不剩，引得众人一片叫好之声。

    「这都是你们父子有能力，要不然咱家就是再关照也没用。」好像被他捧得挺高兴的，高力士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这才赏脸把杯中酒一口喝了。

    见得高力士终于放下架子，三楼的气氛也随之而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风狼噶尔东赞敬了一直没有喝酒，也没有吃菜的杨宁一杯。

    「郡公，这位是来自吐蕃的大喇嘛噶尔东赞大师，佛法高深，家父这些年来笃信佛教，特意聘了噶尔东赞大师为客卿，常驻府上讲解佛法。」安庆绪笑着介绍道。

    「小僧虽久在北境，远离中原，但对天策府天枪杨宁之名，也可谓如雷贯耳。不过，如今一见，长得也与寻常汉人一样，没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恐怕传言也有夸大失实之处，不足为信啊！」噶尔东赞笑容可掬的道，语中的挑衅之意，只要没有耳聋也能听得懂。

    杨宁眼神一凝，感觉到什么不寻常的味道。

    果不其然，只见噶尔东赞扬声道：「渤海郡公，我河北一带武风盛行，小僧斗胆，欲不自量力挑战壮威将军，以武交友之余，也为这接风宴助一助兴！」

    高力士玩味的瞧了瞧这酒肉不戒的番僧，然后向杨宁问：「不知壮威将军意下如何？」毕竟严格来算，他虽然是从一品骠骑大将军，为武官最高阶，但杨宁可是隶属天策府的壮威将军，直接听命于天子，可不是他能随意指使的下属。

    杨宁直直的注视着噶尔东赞，口中回道：「既然大师有此雅兴，杨某定当奉陪到底！」有人受不住生命的沉重，决意找死，自寻短见，难道他还要毫无人性的去阻拦吗！

    噶尔东赞又道：「只是刀剑无眼，为免伤了和气，咱们还是以拳脚比武吧！」一脸和和气气、悲天悯人的模样。

    始作俑者徐归道拿起杯子遮掩自己嘴边的笑意。

    杨宁成名于光明寺之战，力战明教两大护法、枪挑四法王，乱军中所向无敌，从此天枪杨宁之名冠绝天下。他不单止是天策府的第一猛将，放眼全天下都能排得上前十名之内的。只是，杨宁走的是天策府的路子，一身功夫有五成在长.枪上，三成在马背之上。如果于平地之上比武，在不使用长.枪的情况下，一身功力最多也就只能发挥出一半而已。

    而噶尔东赞的拿手武器虽然是禅杖，但他悟性其高，很早就参透了别人穷究一生难以逾越的大轮密藏经，而且密宗武术也修练到第五重的境界。精通密宗所有密术的他，对于密宗大手印、金刚掌等秘法、武功的造诣可是绝对不低。如果不是吃婴一事被发现了，他就是密宗掌门人的不二人选。

    不愧是被密宗追杀多年的食婴妖僧，头脑果然不差。这样一来，说不定能够趁机早早除去杨宁这一员唐朝猛将。

    徐归道对接下来的戏码十分期待，最期待的结果自然是杨宁和噶尔东赞同归于尽。

    「千万别伤了和气，点到即止便好。」高力士状似什么都不知道，轻轻提点道。

    就在杨宁和噶尔东赞准备「以武助兴」、「以武交友」之际，李敛和曹雪阳就已经带着几个天杀营的好手，秘密潜入节度使府了。

    孙子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安禄山等人绝对猜不到高力士一行人白天才初到范阳，晚上就敢丧心病狂地潜入节度使府刺杀安禄山的！

    没错！是刺杀，不是逮捕！

    依照唐玄宗的命令是以逮捕押解安禄山一家大小进京为主，最好兵不血刃，和平而理性地解决。但李敛和高力士等人商议的结果却是以刺杀为主，杀得一个是一个，最好杀得他群龙无首、片甲不留，以免有死灰复燃的机会。谁知道把安禄山带回东都后，以唐玄宗从前对安禄山的宠信，会不会突然心软放安禄山一马的！

    李敛倏地停下脚步，打了几个手势。

    他背后的曹雪阳等人会意，一同半蹲在院墙的阴影下。

    十、九…三、二、一！

    只见李敛等人突然暴起，从背后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手起刀落的把刚从转角处拐弯过来的一队巡逻侍卫掩嘴抹颈。

    那一行的五个侍卫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就睁着眼睛不甘地死去了，也许死前仍在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敛等人脱下他们身上的侍卫服饰换上，然后把尸体草草藏好后，就顺着这队侍卫原本负责巡逻的路线，往安禄山的院子进发。

    三个天杀营的将士在半路与李敛和曹雪阳分开，他们主要的职责是前去花哥记录的牢房，救出被俘的天策兄弟。

    趁高力士、杨宁在八仙楼吸引安庆绪等人的注意、拖延时间，节度使府里守备空虚之际，他们得抓紧时间尽快速战速决，解决安禄山。

    在通往安禄山的院子的期间，李敛等人凡遇上其他真正的侍卫或者府中的暗哨，能快速解决的，就把他们拖进暗处解决，好让等下成功刺杀安禄山后，能够有一条快速离开的后路。

    少说都杀了二三十人，一路上总算是有惊无险，顺顺利利地闯入安禄山的主院里了。

    「……」

    甫一潜入院子，李敛等人就耳朵一动，听到了一些…怪异的声音。

    李敛眨眨眼，看向曹雪阳。

    曹雪阳面不改色，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李敛看戏不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回头过去。

    他们再向声源靠近一些，已经可以清晰看见那边的人影了。

    在明亮的灯光下，只见院中有一亭台，亭台上有两个身影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发出阵阵高昂的喘息口申吟之声。

    定眼一看，只见一个体态肥硕的胡人壮汉正压在一个美丽柔弱的绝色美人身上，做着某种少儿不宜的举动，让人看得脸红耳赤，心跳如雷。

    然而，李敛和曹雪阳却是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曹雪阳曾经在洛阳见过安禄山，她妙目仔细地打量那胡人壮汉的丑颜，向李敛点头确认那就是理应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安禄山。

    管他是装模作样，还是色心一起回光反照，既然已经确认了目标，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一起出手，一个负责割喉咙，一个负责刺后脑。

    为了掩饰身份，他们都没有带上长.枪，所带者皆是短兵，如刀、剑、匕首等常见的兵器。

    杀──

    两人踏上游龙步，身影犹如长空疾电般往安禄山冲去，出手快如闪电。

    就在安禄山尚未反应过来，而利刃已经到达他身边两尺的时候，「嘻嘻！哪里来的小贼？竟然敢在节度使府里耍威风？」一把勾人缠绵的女声响起。

    只见安禄山身下的那绝色美人儿突然抬头对李敛二人妩媚得意的一笑，手一轻抬，银白色的丝带就要缠上两人手持利刃的手腕，用力一抽，却发现竟纹然不动。她不由得大惊失色，另一只手快速一扬，一大扎银针向着他们飞去。

    曹雪阳见状，左手从腰间拔出匕首，一一挡下飞来的银针，脚步不停继续往安禄山冲去。

    只是，这一挡，终究是让速度慢上了一丝。

    而李敛却是面不改容，体内催动内力，左手袖口鼓起往前一挥，直接把那些密密麻麻的银针全数拨开，甚至借那拨开之力，身子还往前冲了一小截。

    绝色美人儿得意自信的神色开始变得慌乱，但像想到什么令人安心的事物似的，很快又镇定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剑尖快要触碰到安禄山粗肥的脖颈，实行要像杀猪抹脖似的替他放血之时，一把长剑无声无色地出现在他的脖颈前，稍稍挡了挡那来势汹汹的剑尖，成功保护了猪脖子。

    只是，李敛的剑尖却一举击碎了来人长剑的剑身，虽然角度稍有偏移，但余势不减的划破了安禄山颈侧的表皮。

    「来人！有刺客！」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大喊，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很快就出现了数百穿戴整齐的狼牙军将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兵器，围堵在院子的周边。

    这还不算完，有上百狼牙军将士爬上屋顶，手持百具已经上了弩.箭的角弓.弩。

    「有埋伏！」曹雪阳和李敛背靠背，低喊道。

    李敛这些年来有什么情景没有见过的？其他不说，他可以打包票凭他的武功在这院子里杀个七进七出也不是事儿。然而，在弩.箭齐发的情况下，他可没有信心能够护得着身后的曹雪阳。

    安禄山完全不在意数百人的目光，大刺刺穿上裤子，然后在绝色美人的侍候下，穿戴整齐。

    「嘶！」他摸了摸脖子间的鲜血，倒抽了冷气一声。

    「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安禄山看着手中的鲜红，像疯了一样发出狂笑。

    「好久都没有遇到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了！」

    从一个劣迹斑斑，没有任何背景的胡人，四十九岁时就已身兼三镇节度使，同时兼领平卢、河北转运使，管内度支、营田、采访处置使，一人身兼十数要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嫉妒厌恶他的、要报仇雪恨的、要为民除害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想要他小命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一年到头总会受到六七次的刺杀，但有令狐伤在、有狼牙军在，从来没有人可以潜伏到他身边三丈之內，更不好说可以伤到他了。

    「你们是何人？居然敢来刺杀我，好胆！」安禄山眼神带着点后怕和欣赏的赞道。每一个胆敢来刺杀他的刺客的下场都极为凄惨，不提生前各种惨无人道的大刑轮番着上，死后尸体还会被悬挂在城楼之上，暴晒风干，被乌鸦啄食，以震慑其他人。

    令狐伤有点诧异的看向自己这位兄长，差点儿想替他检查一下伤势，看看刚才除了伤到脖子外，是不是还伤到脑子了，而且看上去脑子伤得不轻啊！

    以安禄山的性情，被刺杀未遂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喊着要把刺客五马分尸，那就已经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情。更何况，他居然还露出欣赏之意！？这铁定是撞坏脑子了！！！

    令狐伤感觉到身侧有一道充满爱恋的视线凝视着自己，一阵苦涩涌上心头。他不敢回视，只得紧紧握着剑柄，强行把目光放在李敛身上。

    此人的武功十分高强，如果他不是离兄长的距离更近，刚才那一剑，他还不一定能够挡下。而且，单看着这人，他就能感觉到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仿佛…会死！

    此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未几，有人匆匆赶来禀报。

    「主公！有人潜入府里，把牢房里关押着的人救走了！」

    是天杀营的将士得手了。

    听到这里，李敛和曹雪阳的心顿时安稳了大半。

    「废物！」安禄山又忍不住怒骂了一句。

    他转头看向李敛二人，「你们俩是天策府的狗崽子吧！」

    不待他们回答，安禄山就自顾自的道：「你们也是能耐！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只大鸟在手，在我府上方徘徊了好一段日子，还真的以为我们都是眼瞎的没有注意到吗！？」一天两天可能真的没发现，但十天二十天了，即使有夜色帮忙遮掩，但总有人会发觉上空经常有一只大鸟在飞的。

    「不过，你们还真的好胆啊！居然才刚进我范阳城半天，就敢来我节度使府行刺救人！？」尽管有猜想过天策府会狗急跳墙，但意想不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安禄山是胡人，虽然他性情奸狡，但也如其他胡人一样，最欣赏有胆气又武力高的勇士的了。他麾下不少人，就像天狼阿史那从礼、阿史那承庆两兄弟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他看重的。当然，那两兄弟的身份也是他看重他们的另一个因素。

    「我欣赏你们，也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归顺于我，你们今晚行刺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入我麾下，你们一人统领五千兵马，待我称帝之后，只要你们的功劳足够，我给你们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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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安大山（绿云盖顶ing）（暴跳如雷）：老子只是脖子破皮，还未死啊！！老子还未死，你就敢当着我的面前跟他人眉来眼去！！？？

    苏小莎（两眼汪汪）：你得到我的人，却绝对得不到我的心！我的心，永远都与师父在一起！

    令小伤（沉默）：……

    安大山（脸上青筋暴起）：贱人！（一掌掴到苏小莎脸上）谁跟你说话了！我还未怪你勾引我的小宝贝！你说！（转头看向令小伤）我和这个贱人，你究竟要谁！？

    令小伤（依旧沉默）：……

    苏小莎（脸上肿得像猪头）：呸！死肥猪敢跟我抢男人！？老娘跟你拼了！！（抓脸插眼踹下体）

    令小伤（依旧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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