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庶女 二十二

    最后, 太医终于放开把脉的手, 站起身, “噗通”一声跪倒在脸色已经黑沉如水的晋王面前。

    太医无视晋王异常难看的脸色, 径直抱拳连连高声恭贺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侧妃娘娘是喜脉, 经下官诊断, 侧妃娘娘已经怀有身孕一月出头。”

    事情瞬间峰回路转, 妻子身体无恙不说，还大喜从天降，饶是严立景平日为人成熟稳重, 城府深沉，一时间也有些怔忪。

    妻子有孕了，他将要为人父了。

    严立景消化掉这个事实, 回过神后, 一时间心潮澎湃，竟激动的眼眶微微发热。他眨了眨眼睛, 想开口说话, 却发现自己喉头哽咽, 已然难以成言。

    他在新婚洞房过后, 闲暇时想过这个问题, 这事很美好, 令人神驰神往，遐想连篇。娇妻爱子环绕身侧，这是他数月以前不敢奢望的事, 一夕间就有了曙光。

    当这事如此突然的降临到他身上时, 严立景发现以前设想时的开怀，比起实际上的激动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沉稳如他都喜悦难抑几乎要落泪。

    男人由衷感激上天，没有抛弃他，从前那些一个人过也不错的念头，通通见鬼去吧！

    但晋王毕竟是晋王，严立景深深呼了口气，缓了些许时间，已经能勉强将激昂的情绪按捺下来。他低头垂眸，微微抬手，虚扶一下仍跪在地上的太医，扬唇道：“平身罢，李安，给本王重重的赏。”

    与预想一般无二，太医满脸喜色地站起身。严立景接着问道：“侧妃可好？胎儿可好？”

    “回禀王爷，侧妃娘娘脉象强健有力，娘娘与胎儿都很康健。待下官写下注意事项，再选取经验丰富的嬷嬷照顾娘娘，如此便可。”

    严立景点点头，随后又仔细询问了不少需要注意的问题后，才示意李安将太医带下去详细写明。

    男人此刻心情极度愉悦，随即大手一挥，重赏了王府上下所有人，一时间满府喜气洋洋。

    太医退下后，严立景待小太监上前将帐幔重新勾起后，便随手挥退众仆，两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搀着欲起身的莫心然，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小然怎么起来了，不好好歇一下。”

    莫心然好笑地睨了眼手足无措的男人，粉唇带笑靠在他的怀里。真是的，自己只是怀孕罢了，刚才太医也告诉男人，只要小心注意些就好，不必整日躺在床上。

    有过现在医学知识的莫心然更加清楚，妇人怀孕后成天卧床不起，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严立景抬臂小心翼翼地搂住她，伸出一只手掌，轻轻贴合在她的腹部。

    这里面是他们的骨肉，将在九月后呱呱坠地，而他到时将升级为人父。严立景眼中热意再度上涌，他闭上眼睛，低头用侧脸贴着怀中人的玉额。

    主院正房内室温情脉脉，莫心然微笑偎依夫君。刚听到太医说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她是惊多于喜，毕竟这身子骨堪堪十五，怀胎十月分娩时也不过刚刚十六，盘骨未完全长开，生育实在不如成年后安全。

    莫心然曾想过两年等身子彻底长成后，再怀孕生子，就算太后婆婆焦急，她也拿自己无可奈何。

    是她大意了，夫妻恢复房事后，因为她的伤刚好，在男人的坚持下，太医在随后的半个月仍然每天前来请脉，那这样的情况下，她就不好服用避孕药了。毕竟这些医术精湛的国手，莫心然从来都没有小看他们，要是被对方察觉出端倪，那该如何是好。

    最起码一样，这避孕药来源莫心然就解释不清楚，更别说动机了，这年头女子十五、六岁生子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把这事暂时放一边后，莫心然随即接手王府中馈，事情虽不乱但十分繁杂，要熟悉上手就得废上老大一番功夫。这样一来二去，等太医恢复一月三次正常的请平安脉规律时，她已经将避孕的事儿忘在脑后。

    莫心然伸出手臂，回抱着这个满心满眼都沉浸在喜悦中的男人。既然孩子已经来了，那这些懊恼的念头都通通扔出去吧，好好准备迎接新生命才是正理。

    现在那些小妈妈、小娘亲顺利生下孩子的也相当多，莫心然相信自己小心在意，保证胎儿健康发育的同时，不要营养过剩把孩子养得太大，也是能够母子平安的。

    夫妻二人激动喜悦了一阵，才稍稍平静下来。严立景打发奴才到宫中以及忠平侯府报喜后，才转身对妻子说：“小然，明日让侯府的人过来如何？”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其实这话在这里，真的一点不错。女子出嫁后，新媳妇基本上无正当理由，一般是不允许随意回娘家的，要是遇上个不好相处的婆母，那就更糟，有正当理由婆婆不许，也不能出门。

    这些正当理由，可不包括那些：我很久没见爹娘了，想回去看看。当然，若是娘强势，或者婆家体谅的话，就另当别论。不过饶是如此，跟现代女子高兴就能回娘家看看，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新婚三朝回门，就是一个必须进行的正当理由，可惜莫心然因为自己受伤的原因错过了，要不然哪怕男人特殊原因不能陪同，她也能回去看看赵姨娘和小弟。

    忠平侯府中能让她心有牵挂的，唯有这二人了。噢，不对，还有一个莫婧然，她要是过得不好，自己的任务才能算正式完成。

    不过范氏功力深厚，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

    “好，”莫心然微微含笑，“我也想我姨娘跟小弟了。”

    她毫不遮掩自己庶女出身，反正男人也清楚，左闪右避反而显得小气，况且她并不觉得自己出身有什么问题。

    “那以后就多多邀请她们过府就是。”严立景点点头，温声回道，反正母后常住宫中，轻易不出宫门，家里就二人主事，无需顾忌其他。他想起莫心然有个嫡亲弟弟，他现在把妻子放在心头，那么这个内弟，自然也要好好照应一番。

    严立景招李安上前，吩咐他派人追上刚才去忠平侯府报信的小太监，报喜的同时，顺道邀请侧妃的女眷明日过府一叙。

    他接着对李安强调，要一并邀请侧妃的姨娘以及小弟。妾室卑贱，而莫铭之又是男孩，已经十一岁了，要是忠平候府不识趣，很可能会漏掉这两人。

    如果这样，这个邀请就没有意义。

    李安躬身应是，立即出门仔细嘱咐一番，打发人追上去。他不笨，在皇宫、王府打滚多年，自然很明白主子的意思，要是这事也办不好，他这大总管也趁早别混了。

    李安不但让人邀请赵姨娘和莫铭之，还特意让这人微露声息地问候着这二人，以示王爷侧妃对其的关心。

    ******

    朱门碧瓦，巍峨耸立。

    忠平侯府的几辆马车拐过一个弯，进入晋亲王府所属正街。范氏微微挑开车帘，顺着一条小小的缝隙外瞟了眼。

    晋亲王府毗邻皇宫，府邸占地将近两百亩，进入王府门前的正街就进入了王府范围，因为整条正街就只有晋王府一户人家。

    范氏所见王府门墙高高伫立，正街上已经有侍卫巡逻守卫，警戒森严，还没进入王府，天家贵胄高不可攀的气氛已经铺面而来。

    范氏松开手，撩起缝隙的车帘重新贴合在车窗壁上，她微微有些出神，谁能想到，二丫头的际遇竟然这般跌宕起伏，峰回路转。

    当今选秀旨意一下，忠平候立即对二姑娘高看一眼，听涛苑的待遇水涨船高，但范氏暗地里却不甚看好她。二丫头一无太深城府，二不心狠手辣，样貌又极美，在那深宫之地，怕是要吃大亏。

    但后来范氏细心留意一番，发现二姑娘实质并非如平日表现得那般柔弱和善，她暗暗点头，有城府就好，不论后宅还是后宫，善良的人讨不了好。

    范氏自问往日对二姑娘娘三不错，对方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自然期盼她能青云直上，好提携些自己的亲骨肉。毕竟，范氏与世子不过是面子情，待忠平候百年后，这继子是靠不住的。

    二姑娘承载一府希望而去，结果却让人哭笑不得，她居然没被上记名，反而赐婚晋王为侧妃。

    范氏大失所望，晋王毛病满城皆知，二姑娘下场可以预见，好在她对这挂名女儿感情不深，惋惜一番就算过去。

    吉日到，二姑娘出嫁，事情应该到此为止吧。

    世事难料，二姑娘居然在京城人的口瞪目呆下好好活着不说，如今新婚没到三月，便已怀上身孕，要是她能一索得男，晋王世子的位置几乎是十拿九稳。

    范氏侧了侧头，想起后面马车上的赵姨娘和三少爷。二姑娘活得好好的，还怀有身孕，这母子俩地位立即水涨船高，尤其是三少爷，不同于赵姨娘半个奴婢身份上不得台面，他虽是庶出，但也是正经主子身份，有嫡亲姐姐撑腰和亲王姐夫提携，将来成就怕是不会逊色于世子。

    丈夫姬妾所生的儿子出色，范氏作为正室，心里肯定有点不是滋味。她深深吁了一口气，将这些念头扔到一边，其实侯府非世子一枝独秀是好事，才会对自己娘几个更有利。

    范氏并未普通庸俗的后宅女人，她想透彻后，反而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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