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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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在漩涡里挣扎着,彼此折磨偏偏又逃离不开,所谓命运弄人。

    何培霖的声音消散在雨夜里,等不到她的回应,他也不再说话,气氛胶着得让人窒息。

    梁熙被雨水淋得湿透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座椅上,遮住了她巴掌大的脸蛋。她像猫儿似的蜷缩成一团,全身冰冷地颤抖着,忽冷忽热的感觉煎熬着她的神经。

    她抱着肩膀缩了缩身体,秀气的眼眸沉淀了所有的情感,只直直地凝着前座何培霖笔挺的背影。

    此时此刻,她想念的竟然是何培霖的怀抱。

    虽然他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可因为长年健身,所以肌肉很结实,宽厚的肩膀蓄满了力量,在他的怀里会有一种被完全呵护的安全感,这个人,是她曾经全心依托的男人。他离开以后,她是费了很长时间才戒掉依赖这两个字。

    可即使过去有再多的不堪,她也只愿记住最美好的那段时光,他们真的没必要再互相伤害。

    脑袋很沉,胃肠也在翻滚,她将指尖陷入掌心里,疼痛勉强让她清醒,慢慢地开口说:“培霖,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她很累,真的很累了,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

    在分手前的那段日子,他们的关系已经很紧张,去了一趟爱琴海回来,她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原来只是她的错觉。

    那一天的混乱梁熙已不想再提起,只清楚地记得在医院里何培霖一脸盛怒的朝她大吼:一次又一次,梁熙,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我信你,你觉得自己配么?

    接着,一切都结束在那一巴掌里,挥散了她所有的希冀。

    她所有的解释在他看来都是狡辩,再不可信。

    梁熙苦涩地笑了笑,何培霖肯定不知道,她的心真的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他怎么就不能再给彼此多一点信任呢?缺乏信赖,再深的感情也无处安放。

    她觉得好冷,眼皮也越来越重,想再说点什么,呢喃出口的只是一声声的轻唤:“培霖,培霖……”

    那柔软的声音让何培霖握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本来绷紧的线条也瞬间柔和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她这么唤他了。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性格像小猫似的,脾气倔,又爱撒娇,做错事惹他生气了就缩到他怀里小声喊他的名字,能一下子让他没了脾气。

    夜色隐去了他所有的表情,滂沱大雨拢得眼前一片迷蒙,红灯跳转为绿灯。

    他重新发动车子,淡淡地开口问:“你现在住哪里?”才离开北京半个月,回来发现她已经不住校了,那一夜在她宿舍楼下傻等的情景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

    久久没有听见梁熙的回答,何培霖以为她还在跟他拧着,于是皱着眉回头,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的手抓着他随意丢在座椅上的外套,还把头枕在上面,仿佛在汲取在眷恋属于他的气息。

    那一瞬间,再一次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再退一步又何妨。

    何培霖转了个弯,把梁熙带到他城郊的别墅里,平日就只有保姆阿姨和管家花匠几个在打理。

    小心翼翼地抱她进了二楼主卧,吩咐阿姨帮她把湿衣服换下,他自己也去浴室洗掉一身的狼狈。出来时桌上已经搁了两碗热腾腾的姜汤,何培霖一边抓着毛巾擦头发,一边拿起碗咕噜几下就喝完了。

    想到梁熙底子单薄容易着凉,他就伸手推了推她,轻声唤:“熙子?醒一醒,喝碗姜汤驱驱寒再睡。”

    梁熙睡得昏昏沉沉的,没有醒转。

    床头只是开了盏小灯,何培霖低眉看去,梁熙安静地躺在那儿,估计阿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女装,就拿了他的衣服套她身上,宽大的衬衣显得她更娇小了,他忽然不忍心吵醒她。

    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看她,怎么这么瘦的,都没有好好吃饭?

    他忍不住俯身,细细描摸她睡着了依然紧蹙的眉眼,她敏感地动了一下,却是把自己蜷得更紧了。这时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再仔细地碰她的额,烫得他的手指颤了颤。

    接着阿姨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探温计,担心地说:“我刚才帮小姐换衣服的时候她一直喊冷,估计是着凉发烧了。”

    何培霖抿紧了唇,把探温计接过来,单腿跪在床边,让梁熙的头枕在他大腿上,掀开衬衣的领子把探温计放在她腋下压着,又让阿姨拿了更厚的被子来。

    十分钟过去,梁熙烧到近四十度,况且她还喝了那么多的酒,情况再糟糕不过了。

    一阵兵荒马乱,又是请医生又是打针,折腾完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梁熙的体温总算是退了下来。

    梁熙病得昏昏沉沉的,加上有酒精作怪,不是很配合,何培霖哄了半天她愣是不肯吃药。他只得把药含在嘴里,瞬间的苦涩让他皱眉,却仍然低头给她渡进去,又给她喂了水。

    她半眯半醒的迷糊着,手也不安分地一直拍打他,嗫喏地喊着:“坏家伙,别闹我……”

    没料想反而让何培霖压得她更紧了,呼吸落在她耳畔:“熙子,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呢?”

    他从念大学开始就跟着姑姑打理生意,他们在一起后,有时候他应酬回来得晚,见她睡得跟小猪似的,就忍不住要逗醒她,缠着她做坏事。

    想到以前那些旖旎美好的时光……他眼一眯,忍不住捧着她的脸,低下头发狠地吻下去,舌尖苦涩的药味并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更加得寸进尺的在她的小嘴里云翻雨覆。

    高热的余韵使得梁熙的唇是灼热的。情动之下,梁熙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脖子,身体也弓起来,与他紧紧贴合。

    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她身上的衬衣松松垮垮的,此时也滑落下来,露出的一大片皮肤,剔透得如上等的美玉,视线再往下看,弧线极好的蝴蝶骨勾得他不能自持。

    他俯身吻了下去……这样一场久违的缠绵。

    欢愉过后。

    梁熙在高涨的情潮中昏睡过去,何培霖把她搂到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吻着她泛起瑰色的皮肤,遇上她,他的理智总是没了影踪,他又是气又是叹,吻了吻她的眉眼:“乖,咱们洗洗再睡,可不能再生病了啊。”

    上次查出,她在吃的药是经处方开的止痛和镇静效用的药。

    何培霖微闭了闭眼,她疼,他比她更疼。

    很轻松就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像考拉似的挂在自己身上,然后慢慢走进浴室,那动作温柔得跟水似的,像已演练过千百遍那般纯熟。

    日上三竿,何培霖神清气爽地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麻,有个软软的小东西蜷在自己怀里,他愣了一下,昨夜的记忆才奔涌而来。

    他不自觉地扬了唇,伸出手在梁熙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低喃着:“就你能磨我。”

    梁熙被他折腾坏了,又有酒精发作,睡得很沉,只是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接着好眠。

    何培霖本来还带笑的眉眼在看到她手腕上的疤痕时沉了下来,指尖轻轻抚上去,似乎想抚平这曾经的伤痛。

    她到底为什么要自杀……他摇摇头,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都过去了,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都过去了。

    何培霖翻身下床,从丢在地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直带着身上的镯子,他笑了笑就给她戴上,宽面镂空的纹饰刚好能遮住那几道疤,大小刚刚好。

    这款镯子名为“倾心”,是那位多情公爵亲自为夫人打造的,镯子有个巧妙的隐藏开关,需要钥匙才能打开,那钥匙就藏着他脖子挂的项链上。

    替梁熙掖好被子以后,他才起身梳洗,然后坐在主卧外的厅子吃早餐看报,等梁熙睡醒。

    不一会儿,秘书打来提醒电话,何培霖才记起今天有份合同要签约,他想了想,吩咐阿姨不要吵到梁熙,如果她醒了就让她等自己回来,接着动身去了公司。

    这天,公司上下谁都能感受到上司的好心情。

    其实何培霖刚走梁熙醒了,她还听到他压低声音吩咐阿姨好好照顾她。

    何培霖一直是个满分的情人,多金、帅气、细心,却又不是一个好对象,霸道、多疑、倨傲。只有她向他低头,他从来都是主宰的一方。

    梁熙睁眼看了天花板很久,昨晚的一切,她都记得。

    什么酒后乱性都是假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趁着喝醉又放纵了一回。

    她掀开被子,缓缓地走下凌乱的床铺去到浴室。

    镜子里,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吻痕遍布全身,昭示着昨夜有多么激狂。

    说了要和他断得干干净净的,偏偏又恬不知耻地贪恋他鳄鱼的温柔。

    她冷笑了一下,骂自己:“梁熙,你真不要脸!”

    合约签得很顺利,又一宗两亿元的生意成为囊中物,不过这样的成功却怎么也抵不过梁熙在何培霖心里的位置。

    何培霖抿着唇,一边签阅比较紧急的文件,一边听秘书报告他的行程。

    “您中午和城悦建设的姜总有饭局……”

    他头也没抬,直接就说:“你帮我把接下的安排都推掉。”

    “这个……”姜总出了名的坏脾气,这样爽约似乎不妥,秘书犹豫了一下。

    “我会打给姜总的,总之今天要空出来,事情都推后就可以了。”他心里惦记着梁熙,怕她情绪会反复,只想早点回去。

    “是的,何总。”秘书又说,“对了,景衍先生刚才来过电话,说让您回他一个电话。”

    景衍?何培霖有些诧异,等秘书离开,他很快就打了过去。

    电话里景衍的声音很冷淡:“你托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我会找个时间让人送资料到你公司。”

    何培霖想了又想才记起他说的是什么,笑了笑:“谢谢了,什么时候我们碰个面再谈一下马尔代夫那个项目?”

    “随时可以。”

    “好,那我们再约时间。”

    签完文件,何培霖看了下时间,想梁熙这个点数应该醒了,下意识就摁了1键,存的是她的手机号,等听到空号二字,才想起自己拨的是她从前的号码。

    她和他的手机号码是情侣号,他特意找的,她的尾数是720,而他的是027。

    取了谐音,熙爱霖,霖爱熙。

    他还记得她当初死活不肯换号码:“何培霖,你几岁了,怎么这么幼稚啊?”

    “那你用不用?嗯?”他当下吻得她说不出话来。

    面对他变相的威胁她只能无可奈何,等喘了口气才嘟着嘴抱怨:“用,我用还不行么?拿你没办法,真霸道!”

    可惜何培霖的好心情只维持到阿姨接起电话,他的笑容僵在嘴边,脸色沉得可怕。

    阿姨说,梁熙醒来就找自己的衣服和包包,没有穿他备的新衣服,也没有吃早餐,甚至没留给他一句话,走得潇潇洒洒毫无眷恋,只有他乐得像个傻瓜,以为经过昨夜他们可以修补关系和好如初,真真可笑至极。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何培霖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遍,只是像得了强迫症似的拼命拨她的号码,不过是要她的一个解释。

    压在床头柜的那张纸条已经被他撕成碎片——昨晚只是个意外,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ok?

    这样轻浮这样若无其事的口吻。

    他把手机狠狠地往墙上甩去,砰的一下,手机瞬间四分五裂,一道碎片滑过他的额,留下一道血痕。

    梁熙,梁熙……这两个字像疤痕一样烙在了他心上,爱也不是恨也不成,成了心伤。

    乍现的曙光,刹那间被乌云遮住了。

    世界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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