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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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天行的来电完全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甚至比他们预计的要更早一些。

    电话里, 楼天行主要是询问顾亦修, 他们在不在妖怪管理局,他想要亲自登门。

    顾亦修给了楼天行准确的答复之后, 便挂断了两人的通讯。

    楼天行来得很快, 就好似生怕顾亦修他们临时有事出门一样。

    进入到了他们住处的楼天行显得特别的拘谨, 每一个神情都透露着紧张,还时不时暗中观察着顾亦修的表情。

    修养了一个月的楼天行虽然已经大好, 但并没有全好,面上的血色很淡, 身体也还透露着几分虚弱,身上的气也显得虚虚实实。

    俞生仙看着楼天行,便知道楼天行正常的活动没有关系了, 但是灵力可能还无法完全的使用。

    虽然顾亦修帮他破了天道的惩处, 但是要恢复到曾经自己全盛的时期,还是需要花些时间的。

    整个楼家里,对顾亦修最无恶感的人便是楼天行了,甚至还是真心的将顾亦修放在亲人的位置上面。

    以俞生仙对顾亦修的了解,虽然顾亦修并不需要这个弟弟, 但他并不反感与楼天行的相处。

    当然, 这也是楼天行自己想要上门的前提下。

    准确的来讲,是顾亦修无感, 可以接受, 也不会特别的排斥。

    对于楼天行的上门, 俞生仙他有所猜测,再看楼天行这每一次看向顾亦修,都不禁流露出的几分歉疚,也就完全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楼天行,只怕是已经从楼家家主那里,得知了自己母亲干下的事情,所以才会为自己母亲做下的事情,对顾亦修感到抱歉。

    不过,楼家家主能让楼天行在还没有完全大好之时就上门,这里面可能除了有楼天行自己本身的强烈要求,可能还有楼家家主自己那不为人道的心思。

    楼家家主虽然明白,他们整个楼家和他们楼家里的这些人,包括他自己,都无法将他们的关系修复到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了。

    毕竟,这是从顾亦修出生之时便开始作下的事情,连回到最初的机会他们也都没有,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亲情可言。

    再加上,他们自己本身也不愿意去拉下脸来,弥补这层关系,所以他们一致的认为,顾亦修与他们楼家还是维持之前的相处,并不需要他们刻意的与顾亦修拉近距离。

    他们也深知,顾亦修也不会稀罕他们的示好,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又何必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所以,在这一个月,顾亦修他们这边又恢复到了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楼家的影子。

    顾亦修和楼家,他们就和以前一样,互不干涉,互不打扰,仿佛根本不认识一样。

    楼家家主的这个决定也算得上是识趣。

    现在,楼家家主之所以放任楼天行与顾亦修来往,也是因为在抛开了偏见之后,正确的了解到了顾亦修的价值。

    俞生仙相信,在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因为他们不得不正视顾亦修。

    不仅是顾亦修现在具备着的他们可能未知的实力,还有他如今所取得的成就,还有他对这个世界所作出的贡献,包括他在世人中的声望。

    楼家家主他们可能也是没有想到,他们之前一直反对的第二世界,居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还完全的成就了顾亦修。

    这也让他们不得不承认,如今顾亦修在民众之间的名气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这个楼家,甚至隐隐盖过了特殊部门。

    世人对特殊部门虽是尊敬,他们也愿意遵守特殊部门颁发出的各项条例,但对于顾亦修,他们完全是疯狂的崇拜,毫不掩饰的推崇。

    若是顾亦修有歹心,特殊部门与顾亦修敌对起来,这些之前能够无条件站特殊部门的人,还真的不一定会帮谁。

    这是方传阳一开始计划的,为了防备归零,现在已经无法停止,人们对顾亦修的赞誉已经达到了一个无人可以匹敌的高度。

    造神。

    顾亦修已经注定成为新一代的神话,只要这个第二世界还在,那么顾亦修的名字便会一直传下去。

    楼家家主他们之前一叶障目。

    因为第二世界的创造者是顾亦修,所以对这个第二世界十分的排斥,甚至与抗拒,自己不接受,还规定门里的人也不能接受。

    第二世界的进程已经无法阻止,这也让他们的坚持变得可笑,因为他们的这种行为,无疑是将他们自己主动的排斥到新时代之外。

    说听一点可以称之为守旧,但是说难听一点就是顽固不化。

    楼家家主他们可以不动心,但是时间久了,门下的人不可能会不动心。

    因为个人终端和建设在第二世界里的特殊部门能够让他们省去不少的麻烦,一切化简。

    他们若是一直不愿意加入到这个特殊部门里面,短时间还好说,但是时间一长,当其他门派的人都使用着个人终端,他们难免会产生被排斥在外,或被孤立的感觉。

    或许有人不会在意,但是绝对不会门里所有人都不在意。

    俞生仙他们之前去楼家之时,已经有门里的弟子发出了期待第二世界的声音。

    楼家家主他们只怕也在为该顺势而为还是该逆势而行这两者间做着抉择……

    而楼天行便正好是他们的突破口。

    楼天行可以解决他们如今正在烦恼的一切难题。

    楼天行与顾亦修的关系并没有他们与顾亦修那般僵,已经到了无法修补的地步。

    那么,在楼天行自己想要接近顾亦修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阻止的理由。

    抛开他们对顾亦修的偏见,楼天行与顾亦修结交,他们还是乐见其成的。

    以顾亦修如今的声望,对楼天行完全是有利而无一害,再加上顾亦修的性格,他们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加害楼天行。

    所以,他们也才会在楼天行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的时候,对楼天行放行。

    同时他们也知道顾亦修可能并不愿意见到他们,所以他们也没有随着楼天行一起,而是让楼天行独自一人过来。

    他们对楼天行从来都是放心的,而且,无论楼天行怎样的选择,他们都会无条件的支持,至于这趟楼天行的结果如何,他们又有何可操心的?

    楼天行成与不成,对他们都没有损失,所以,秉持着自己原本对顾亦修的想法,不愿意更改的他们,对于楼天行的行为,他们只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静待结果就好。

    这可以说是他们最大的妥协。

    对于楼家家主他们心里的这点小算盘,楼天行他自然是不知的,他会过来找顾亦修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内疚和羞愧。

    从进门开始便万分不自在的楼天行,在心理建设下,终于下定了决定,抬眼看向了坐在一边,等着他开口的顾亦修。

    “哥。”楼天行张口,声音略显沙哑的叫道。

    楼天行在出声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喉咙有些干涩,忙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如同牛饮般的一口灌下,润喉的同时,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顾亦修看着楼天行,应道:“恩。”

    楼天行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这才放下了自己手里杯子,又望向了顾亦修,苦涩的道:“母亲对你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顾亦修神情不变,只对着楼天行淡淡的点下头。

    楼天行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我没有想到母亲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顾亦修望着楼天行依旧不语。

    楼天行似乎也没有奢望顾亦修会对此事开口,只是看着顾亦修的目光变得更为的酸涩了,道:“哥,是我们这个楼家对不起你……”

    顾亦修看着楼天行那张变得极为酸楚的脸,到底还是张开了口:“这就是你到这里来,想说的吗?”

    楼天行闻言,不由愣了下。

    顾亦修:“若是如此,大可不必。”

    楼天行又是一怔,神情不由黯然,但还是说道:“母亲她因为犯下了大错,父亲本想要杀了母亲,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但是……”

    楼天行的话语顿了顿,又道:“但是,母亲她到底抚养我长大,我不能看着她死,所以我求了父亲……”

    说到这里的时候,楼天行的话语再次停下,那略显黯淡的双眼望着顾亦修,就好似是在观察着顾亦修的反应。

    见顾亦修完全无动于衷,楼天行似乎是到底过不了自己心上的那一关,脸上的愧疚更甚了。

    他自己也知道,他母亲对顾亦修做下的事情,只有以死才可以赎罪,从前的加上现在的,已经成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只是,他们的母亲对顾亦修虽说是罪人,但对他来讲,确实是算作一位慈母,虽然这份母爱对他来讲也是万分的沉重,可这份心不假,如今已经成人的他,他又如何能够将他母亲曾经对他的照顾当作不存在,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母亲死去?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他不能。

    所以,在他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后,还是向他的母亲求了情。

    楼天行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现在母亲给父亲关押在绝崖之上,入了绝崖,遍无人可以从里面出来,所以不用担心母亲她还会找上你。”

    顾亦修那古井无波的双眼盯着楼天行,并没有移开,也没有再出声阻止楼天行。

    毕竟,顾亦修之前已经说过,他大可不必多说,但既然楼天行执意,那么他自然不会再重复之前一样的话。

    他既然同意了楼天行上门,当然楼天行想对他说什么都是可以的。

    对于楼夫人的这个处置,顾亦修也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漠不关心的样子。

    就好似他并不需要交代,又或者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在面对这个结果的时候,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倒是俞生仙听到这个处置之后,微微挑了下眉,眯着眼笑道:“关于楼夫人的逃脱能力我们也是见识过的,你们如何能够保证,一定就能看住这位楼夫人了?”

    楼天行面上不由一晒,当然也是知道自己母亲从两位看守的长老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溜走的事情。

    “万一你们那位楼夫人又在你们的看守下,逃脱了,找到这里那我们不是又有麻烦了?”

    俞生仙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的说道:“而且,这里是妖怪管理局,楼夫人控制不住情况在这个地方大打出手,伤及了这里的异兽们,被这些异兽们视为人类想要打破人类与异兽之间的和平,那岂不是罪过了?”

    楼天行心里越发的窘促,“不会的。”

    俞生仙:“恩?”

    楼天行解释道:“被打上了死印的人,入了这个绝崖便是只能进不能出,相当于在一块完全隔绝的空间里,楼家的死印与绝崖等同于两块相吸的磁铁,不能分离,至今进入打上了死印的人进入到这个绝崖,也没有人出来过,一直到死。”

    俞生仙眸光一闪。

    自然是知道,每一个门派里有一个这样关押门派犯错之人的地方,而且方式也都是各不相同。

    也真的是各有各的手段了。

    和俞生仙想得不差,只听到楼天行继续说道:“这个绝崖是专门关押楼家里面犯了不可饶恕的事的人,早已经存在很多年,无论修为到了那一步,在里面根本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无法驱动灵力,所炼的功法和法宝都使用不出,只能如同凡人一样在里面生活,”

    俞生仙笑了笑。

    灵力,功法,法宝,都是修真者最大的依仗,失去了这些,那么便是失去了最大的利器,想要再从一个专门关押修真的地方出来,哪里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顿了顿,楼天行发出了一声低叹:“再加上我父母如今那样,连饮食起居都需要他人照顾着,又如何能从这样的地方出去?”

    俞生仙是亲眼见过楼天行完全的失去神智的,所以也知道楼夫人是真的疯,而非装疯卖傻。

    “是吗?”俞生仙笑道。

    楼天行点下头:“恩,现在照顾我母亲的是父亲安排的一个聋哑的老妇,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这人会有什么问题。”

    俞生仙:“方传阳那边知道吗?”

    楼天行:“父亲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了,他也同意了这样的处置。”

    俞生仙点下头。

    这样的处置合情合理,应了楼天行不让他母亲死去的要求,又给了他们一个合适的交代。

    将自己的夫人关押进那样的一个地方,也算得上是大义灭亲了。

    “我在来之前,去见过我的母亲,她已经连我都认不得了……”楼天行的语气变得怅然,神情也越发的黯然,还有几分迷惘。

    就好似不明白,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到现在在这样一样。

    到底是哪里错了?

    楼天行看着顾亦修,不禁有些失神……

    还是他们一开始就错了?

    楼天行心里突然刺痛,那本就不怎么红润的面色又白了一分。

    楼天行叹了一口气,有点儿失落的道:“我知道我们没有作为你家人的资格,但我是真的将你当作我哥的,从知道你的存在开始……”

    显然,在楼家家主他们有意利用顾亦修,认顾亦修作为楼家大少之前,楼天行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哥哥存在的。

    俞生仙看着有些难过的楼天行,不由挑眉,眼里流露出了些许的好奇。

    也不知道楼天行是怎么对顾亦修有怎么深的感情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血缘的吸引?

    “在我知道我有一个亲哥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幻想着我有一个哥哥,这个愿望终于实现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做一个好的弟弟,即便你不搭理我,我相信只要我肯努力,你也总有一天会认同我这个弟弟,因为我们本该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两人。”

    “虽然你不能修炼,但是没有关系,我的天赋很好,以后我能保护你,照顾你。”

    “我一直坚信着我们会成为最亲密的兄弟,但是……”

    楼天行看着顾亦修那面无表情的脸,苦笑道:“但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是神笔认定的人,那个时候我怀揣着成长起来保护你的这个信念,第一次独立的出去做任务,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俞生仙微微扬眉,难怪他们之前在那浮生图中没有见到楼天行的身影,想必楼天行是在顾亦修被剥夺血脉之后才出现的……

    而浮生图中的顾亦修,没有让一切发展到那一步,所以他们自然也就没有见到楼天行了。

    楼天行望着顾亦修,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说道:“如果我知道父亲他们想要对你……我一定会豁出性命去阻止他们的。”

    楼天行满脸认真,没有半点掺假,可见他是真的这样的想的,如果他能早些知道,那么说不定一切都不会发生。

    毕竟,他年纪虽小,但是在楼家家主他们心中的分量可不低。

    看在他的面子上,楼家家主他们可能会真的应了他的要求,不会对顾亦修动手,他们会留着他,当做楼天行的一个玩伴。

    只可惜,该发生的都已经在发生了,并没有如果。

    顾亦修看着两眼坚定,似有火光的楼天行,沉默了片刻,才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楼天行闻言,眸光一闪,那眼里的火光慢慢的熄灭,耷拉下了肩膀:“我知道……”

    “我知道已经没有办法再改变了,所以我们也做不成最好的兄弟了,是我们对不起你。”就如同幻想破灭一样,楼天行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让他悔恨莫及。

    他没有能在事发前阻止他的父亲,也没有在事发后留下他的亲哥,更是在他的亲哥被剥夺了血脉之后,完全的失去了他亲哥的消失,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他也违背了曾经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诺言,没有保护到他哥。

    现在再说终究是晚了,他的亲哥也不再需要了。

    他也清楚,他哥与父亲还有叔伯们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

    作为部门里的一员,他自然也知道顾亦修如今所取得的成就,在为他哥骄傲的同时,到底还是有几分怅然,他哥本该更为优秀的。

    无论是第二世界,还是在修真方面。

    若是没有十年前的那件事,他哥应该更早的出现世人的面前的!

    俞生仙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楼天行果然是一个哥控吧?

    要知道,对于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楼家家主他们可都是把过错归到顾亦修的身上,完全没有想过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现在楼天行能从自己的身上寻找问题,还真的是楼家唯一的一个。

    楼天行果然是楼家的一株“奇葩”……

    顾亦修深深地看着楼天行,又是沉默,过了会儿,才淡淡的道:“十年前的事与你无关,你是你。”

    “哥,你不怪我?”楼天行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顾亦修没有半点犹豫的道:“不怪。”

    楼天行听着顾亦修的这句话,顿时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双眼竟是有些发热,垂下头,双手放在腿上,紧紧握着……

    顾亦修:“……”

    俞生仙:“……”

    将楼天行这一系列的反应看着眼里的俞生仙,也是没有想到楼天行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可能这两字楼天行他已经等很久了?

    楼天行再抬头时,情绪已经稳定了住。

    他望着顾亦修,叫道:“哥……”

    顾亦修默默的看着楼天行。

    “我已经给父亲提出了建议,让他不要再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以平常的心态去看待这个第二世界,我相信再过不久,父亲他们会迈过这个坎,接受个人终端和第二世界,那个时候父亲他们就会知道哥你有多了不起了。”

    顾亦修轻点了下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楼天行的眼里到底还是闪过一丝失望,他转过头,望向了俞生仙,语气诚恳的道:“嫂子,哥交给你了。”

    俞生仙:“……”

    楼天行:“嫂子,我哥他以前吃过很多苦,许多事情也没有人教导过,所以我哥如果有哪里不对,又或者不见风情的地方,还望嫂子能够担待。”

    俞生仙没有忍住的抽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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