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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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恪之叹了口气, 用食指点了点鸽子尖尖的嘴巴:“你先去吧, 等得了空我再写信回去。”

    鸽子倒也很听话, 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这时, 又有个人被将士们从废墟里挖了出来, 邵恪之闻讯匆匆赶过去。

    那是个而立之年的男子, 地震来时他当是用自己的身躯将妻儿护在了身下, 此刻妻子和尚不过五六岁的女儿只是受了些轻伤,那男子却早已断了气。

    “爹,你醒醒啊, 你醒醒啊。”有些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摇晃着地上的父亲,一声声地呼唤着,却任由自己怎么哭怎么喊, 都无济于事。

    小姑娘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顾不得脸上的泥泞,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妇人:“娘, 爹怎么了, 他怎么突然不跟我说话了。方才我们一起在下面压着的时候, 爹还跟我讲故事呢。故事才讲了一半儿, 我还要继续听, 娘, 你把爹爹叫起来好不好?我不要他睡,让他醒过来吧。”

    她越说眼泪便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奔涌而下, 哭的伤心欲绝。

    妇人将女儿抱在怀里, 目光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丈夫身上,下意识将女儿收紧了些:“大丫乖,你爹他方才给我们讲故事讲的太累了,他想休息一下,咱们不要打扰他。”

    “那他睡一觉还会醒过来吗?”小姑娘扭头望着自己的母亲,小嘴儿一扁一扁的,楚楚可怜。

    “会的。”妇人将女儿收紧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有救援的将士将男人的尸体抬走了,妇人坐在地上哄着怀里的女儿,很快,女儿被她哄睡了,她自己也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把她们母女安置在营帐内,着郎中给她们瞧瞧。”邵恪之吩咐着道。

    一连两场地震下来,大家的住房全都坍塌的不再完整,此时都住在临时搭建在空旷之地的营帐内。

    赵源忙完了手头上的事过来寻他,好半天才从人群中找到自家主子的身影。

    此刻的邵恪之穿着与百姓一般无二的粗布麻衫,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凌乱,竟是和那些受难的灾民并无二致。

    他疾步跑了过来:“大人,您该休息一下,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邵恪之眼眶里血丝遍布,一脸疲态,他却没回答赵源的话,只是又问:“灾民们营救的如何了?”

    赵源道:“大家伙儿早就在前几日便搬去营帐内住着,此次地震伤亡不严重,差不多人已经全都找到了。”

    “嗯。”邵恪之点了点头,“粮草和物资押运过来没有?”

    说起这个赵源就来气:“真不知道太子怎么举荐那个付明善跟大人一起,大人派他押运粮草物资,竟是到现在也没个人影。大人抢救灾民,忙得不可开交,可他的呢?还不知道去哪儿逍遥快活了呢。要我看啊,他才不是来跟你打副手的,分明便是拖后腿的。”

    邵恪之脸色阴沉几许,却是没说什么话。

    这时,有士兵突然急急赶来禀报:“大人不好了,方才救出来的那妇人上吊了,幸好送药的兄弟看见,给救了下来。可那妇人就跟疯了一般,仍闹着寻死呢,您快去看看吧。”

    邵恪之闻此未敢多加停留,阔步向着营帐的方向而去。

    到了账外尚未入内,便听得里面吵闹声不断,似乎有乡邻们在劝慰着,可那妇人却一心求死,什么话也听不进,哭闹着夫君去了,她也要随着走。

    邵恪之撇眼间,看到方才那位小姑娘在地上蹲着,手里拿了枝树杈胡乱地写写画画些什么。

    想到刚刚一家三口被救出来时的画面,邵恪之心上一软,上前来蹲下问她:“大丫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大丫抬头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眸里含着泪,却倔强的没有哭:“我在画画,我要画一副爹娘和大丫的画给娘看,这样娘就会很开心,就不会寻死了。”

    她尚且不知道寻死是什么,只是听着里面的大人们劝慰时,约莫有一种预感,人如果死了就永远看不见了。

    邵恪之摸摸她的头,突然牵起她的手:“大丫,你跟我一起进去。”

    大丫不知道这个大哥哥想做什么,但下意识把树杈丢在地上,起身跟着他进了营帐。

    营帐里原本闹哄哄的,那妇人好似发了疯一般,此刻被人强行按在床上,可她却拼命挣扎,只嘴里喊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随着邵恪之的入内,百姓们将目光移了过来,纷纷行礼。

    这段日子以来,邵大人与大家同甘共苦,他的辛劳和付出大家自然是看得到的,对他也便十分敬重。

    邵恪之看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床上疯疯癫癫的妇人身上,对死命按着她的其她人道:“你们不必拦着,她若一心求死你们是拦不住的,倒不如成全了她的一片痴心。”

    百姓们诧异地看着邵恪之,却又因为他面容冷峻,个个儿吓得不敢出声,默默把按着那妇人的手收了回来。

    邵恪之从身后赵源手里的托盘里斟了一杯酒,亲自走过去递给她:“这酒里加了断肠草的汁液,你只要把这酒喝下去,就能去与你的夫君见面了。”

    妇人盯着邵恪之手里的那盏酒,犹豫着伸出手来。

    “大丫她娘,莫做傻事啊,她爹已然去了,你若再走了,大丫怎么办?”

    后面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

    妇人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女儿身上,大丫此刻正攥着邵恪之的小拇指,怯生生躲在他身后,只一双乌亮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一语不发。

    妇人心上咯噔了一下,涌起一丝不舍来。

    可那份不舍很快又被丈夫的死掩盖下去。

    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父亲是员外,她自幼也是锦衣玉食,琴棋书画。

    十六岁那年,她与姊妹们泛舟赏荷,跌入湖水中险些丢了命,被一个卖油郎救下,自此一见钟情,誓要嫁他为妻。

    只是两家地位悬殊,爹娘自是不肯答应,父亲又是个好面子的,只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看上个卖油郎让她失了脸面,更是将她关在闺阁当中不肯让她外出。

    她为此寻死觅活,不吃不喝,险些便真丢了命。

    爹娘最终拗不过她,只得将她嫁了人,却也自此跟她断绝了关系。她在这世上再没了娘家可以依靠,所有的指望便只剩下丈夫了。

    后来他们来到这冀州城安家落户,成亲生子,日子倒也过得美满幸福。夜深人静之时,也曾依偎在一起说过同生共死的话。

    孰料天不遂人愿,他们的好生活才刚刚开始,却不过昙花一现,就此没了幸福。

    没了丈夫,她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再没了什么趣味儿。

    她疼惜女儿,心中自然是不舍,可女儿在这世上至少还有好心人照看,丈夫却是独自一个人,无人相伴。

    她犹犹豫豫,还是决定选择跟随丈夫而去。

    缓缓接过邵恪之手里的那杯毒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盏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女儿睁大的目光。她死死地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可眼神里的怨恨是那样明显。

    “大丫,对不起……”她对着女儿伸出手去,想在临死之前再摸一摸女儿的脸。

    可女儿却只是躲在邵大人身后,一句话也不说,更不肯过来亲近自己。

    这时,营帐里进来个唇角长着黑痣的女人,一进来目光便落在了大丫的身上:“邵大人,您刚说的是这丫头吧,春华楼倒了,如今拿这丫头东山再起,我看没什么问题。”

    这女人乃是春华楼里的鸨母,春华楼名扬整个冀州城,大家自然是认得的。

    那妇人一听这话自是从榻上滚了下来,扯住鸨母的衣摆:“你做什么,不准伤害我女儿!”春华楼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大丫如果被卖去那里,这辈子就全毁了。

    鸨母不屑地瞥她一眼:“你都服毒自尽了,难道让你女儿做个乞丐不成?去我的春华楼,我供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你该谢谢我才是。”

    说着,鸨母从邵恪之身后把大丫扯了过来,又对着邵恪之谄媚地笑:“大人,这大丫奴家便领走了。”

    妇人却突然发了疯一般,用力推了鸨母一把,鸨母整个人顿时坐在了地上,疼的“哎呦”叫了几声。

    妇人却只将女儿护在自己怀里,死死瞪着邵恪之:“大人,我敬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们冀州百姓的付出和贡献,原以为你是个为百姓谋福的好官,却没料到你也这般狼心狗肺,蛇蝎心肠!”

    邵恪之淡淡望着她:“她无父无母,亦无亲戚朋友可以依靠,去春华楼是最好的归宿。”

    “大丫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然这么说,春华楼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女儿怎能去那样的腌臜之地?”

    邵恪之嗤笑:“她是你的女儿,你却抛弃了她,又有什么资格管别人如何发派大丫?”

    妇人怔怔地坐在地上,恍惚间似乎回过什么味儿来。

    邵恪之却没再看她,默默转身出了营帐。

    赵源在他后面跟着,只觉得自家主子似乎对这件事的反应有些过了:“大人想救那妇人,多劝说几句想必她也是能听进去的,又何必搞这么一出呢?”

    “有些劝解之言听得进一时却听不进一世,让她看清楚自己死后大丫的命运,她才知道自己真正该怎么做。”邵恪之站在草地上,抬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神色复杂,整个人不知在想什么。

    赵源道:“大人想安福郡主了吧?”

    邵恪之缄默。

    看到大丫,的确会让他想到小时候的漪宁。

    还记得她初入宫时,每每想到爹娘便独自缩在角落里流眼泪,天天儿地盼着有一日爹娘能够回来,接她出宫。

    后来长大了,他便很少再听她提起爹娘了。

    他知道,萧国公夫人自尽一事早已深刻埋在她心底,成为挥之不去的烙印。

    他想,如果阿宁此刻在这里,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劝说那妇人吧。

    这时,大丫拉着她娘小跑着过来:“大人!大人!”

    邵恪之闻声回头,静望着她们。

    大丫跑过来扯着邵恪之的衣摆:“大人,你救救我娘好不好,她不想寻死了,可是她已经喝了毒酒怎么办?”

    邵恪之笑着抚了抚大丫的头:“酒里没毒,你娘不会死的。”

    “真的吗?”小姑娘眼睛骤然间晶晶亮亮的,好似听到了什么最好的消息一般。

    妇人过来跪在了邵恪之跟前:“感谢大人救命之恩,民妇没齿难忘。”

    邵恪之淡淡看她一眼:“想通了便好。”他淡淡说罢,再没在此停留,转身向着远处而去。

    ——

    因为知道了邵恪之无碍,漪宁和邵稀脸上的愁容都消散了。

    这日下午,三人在校场练习骑射,后来觉得累了便席地坐在草坪上休息。

    邵稀带来了李氏做的琼花软糖糕,就着香喷喷的茶水,和漪宁两个人吃的津津有味。穆妧不爱吃甜,便只是坐在那儿喝着茶水,倒也十分惬意。

    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什么自天而降,落在了三人跟前,吓得三位姑娘花容失色。

    好一会儿,漪宁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大雁不知被谁给射了下来。

    大雁被一箭封喉,此时跌落在地上,气息全无。

    邵稀眨巴几下眼睛,目光里露出几分惊叹:“哇,谁的箭法这样好,一箭封喉啊。”

    后面传来阵阵脚步声,三人齐齐向后看去,却见岑璋身着玄色骑装,手执弯弓向这边走来。

    有侍卫过来拎起地上的大雁交付上去:“太子殿下好箭法,这雁已经没命了。”

    岑璋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脸上并无什么变化,只目光缓缓落在漪宁身上,一语未发。

    这校场是皇子公主们练习骑射之地,但因为岑璋是太子,事务繁忙,平日里很少到这里来。听说他的东宫就有一片可以练习骑马射箭的场地,即便得了空闲也都是在东宫练习。

    可今儿个不知怎的,他竟是来了此处。

    邵稀和穆妧忙起身对着他屈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漪宁愣神了好一会儿,也站起身来,犹豫片刻对他施了礼,却没开口。

    岑璋缓缓朝她走近:“听闻你最近跟着霍先生学习射箭,可有什么进展?”他对她的态度一入往常那般,温和的仿佛两人从未发生过什么,他还是以前那个处处维护她的太子哥哥。

    两人已经好几日没见过面了,如今瞧见太子的态度,倒让漪宁有了些许狐疑,莫非他这是想通了?

    他不提那晚的事,漪宁索性也刻意忽略掉,只笑着摇了摇头:“许是我太笨了,还没什么进展。”

    岑璋闻此倒是不意外:“姑娘家学习这个的确不容易,霍先生要教习那么多人,怕也未必全都顾得过来。倒不如,我来教你?”

    漪宁诧异抬头,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时又垂下眸子,想了想摇头:“太子哥哥政务繁忙,还是不麻烦了,我有霍先生教习便好。”

    他走近她几分,垂眸看着她:“阿宁,你可是还为庆茹的事与我生气?”

    漪宁微惊,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太子哥哥何出此言,我怎会因为庆茹生气。”她虽然因为庆昭训的事拒绝了太子哥哥对她的情意,可若说生气却是犯不着的,顶多就是通过太子哥哥和庆昭训的事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岑璋张了张口,正欲再说什么,却听后面有女子柔软的嗓音传来:“太子殿下。”

    漪宁和岑璋循声而望,却是一名身着宫装的少妇在丫鬟的跟随下向这边走来,面色虽不算绝色,却也是上乘之姿,又姿态婀娜,步伐端庄,为她平添几分气质。

    看到她,岑璋的脸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上前两步:“你怎么来了?”漪宁尚且因为庆茹的事跟他置气,她这时候却还跑过来碍漪宁的眼,这让岑璋对她十分的不满。

    庆茹却是柔婉一笑:“今日妾身自己做了些点心,原是想让太子殿下尝尝的,谁知听闻太子来了此处,又怕点心凉了不好吃,便给您送过来了。”

    她说话软声细语的,娇俏中透着贤淑,又满目都是情意,岑璋虽然对她不满,却又无从发火。

    这时,庆茹将目光投向了漪宁:“安福郡主,妾身带来的点心不少,郡主可要尝尝?”

    漪宁早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此刻见到庆茹便也没什么波澜,虽未必对此人有什么好感,可若是拒绝了恐又让太子误以为自己吃醋,她两厢权衡之下,笑着道:“如此甚好,刚巧我也觉得饿了。”

    说完又看向旁边的穆妧和邵稀:“你们二人也一起尝尝新鲜吧。”

    众人重新坐回草地上,庆茹的贴身宫女简桃将食盒里的点心一一摆出,但见那点心做的十分精巧细致,捏成各种花儿的形样,单只看着便让人很有食欲。

    “春日里百花正艳,妾身便撷取御花园里的十二种花做了这十二样点心,又捏成十二种花的形状,倒也只是雕虫小技,图个新鲜罢了。”庆茹说着,一一介绍着里面的点心,“这是杏花栗粉糕,这是糖蒸紫薇糕,还有这个是蔷薇杏仁酥……”

    她一道道地解释着,只听着便觉得好吃。

    邵稀突然狐疑地问道:“咦,为何这点心每一样只有两块儿呢?”

    庆茹笑道:“原本是想一种做一个的,后来觉得双双对对的比较吉利,便都多做了一样。”

    听上去倒像是随口解释的,仿若没什么不妥之处,但弦外之音漪宁却是听出来了。

    她与太子双双对对的才吉利,她若是再插足进去,反倒落了个不吉利的名头。

    漪宁想想竟觉得有几分可笑,莫说她对太子妃之位没什么兴趣,也无心去破坏她什么。尽管是有,她一个小小的侍妾还想给她树什么威风不成?

    她勾了勾唇,倒也不戳破什么,只看着碟子里的点心满含深意地道了一句:“庆昭训这话说得是呢,我也觉得世间万物一双一对儿的才是最好。”

    庆茹的话原本没让岑璋多想什么,如今听到漪宁这话,他不免想到那日夜里她对自己说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心上某处似乎被堵了一般,莫名难受。

    漪宁说完这话却只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随手捻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庆昭训好手艺,难怪得太子哥哥另眼相待,不像佟迎手笨着呢,连点心都不会做。”

    佟迎在一旁站着,听到这话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郡主怎么还扯上她了?但随即一想却也明白了,她家郡主可不是吃素的,庆昭训当着她家郡主的面给太子献殷勤,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与太子情意绵绵似的,殊不知她不过是从个小小的宫女爬上来的,给郡主提鞋都不配。

    她又看向庆昭训,果真见那人原本笑语嫣然的一张脸当即变了几分,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婉动人的模样。

    “如今点心送到了,妾身便不多留了,郡主和殿下还请慢用。”她柔声说着,起身对着众人行了礼,缓缓离开。

    岑璋因为她方才的表现也十分不满,此时起身跟着追了上去想质问一番。

    见他们走了,漪宁也没什么胃口,只将那点心扔回盘子里,盯着庆昭训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原只当这只是个小小宫女,偶然得太子哥哥宠幸才有了如今之地位。如今看来,倒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到底是偶然受宠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设计,怕也只有那位庆昭训自己心里清楚明白。

    思及这个,她不免一声轻叹,也不知太子哥哥什么眼光,居然看中了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女人。

    不过,她也不是那等多管闲事之人,他们俩之间的事,她自是不会插足进去。便也只是无奈叹息一声,转而见邵稀吃点心吃的津津有味,她不由笑她:“怎么样,点心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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