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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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寐以求地成了孤儿这事让沈祈小乐了两天。要不是条件有限,她巴不得在门口挂上一串鞭炮庆祝庆祝,和那些总骂她是婊|子人家的长舌妇们宣传下,从此以后,她就是个自由身,再跟她那个妈没啥关系。

    一乐起来干活都像带风似的。

    高跟鞋,吊带裙,垫着厚海绵的胸罩,就连她妈睡过的床铺沈祈都拆了。

    把这些都拆掉后,她又将一楼二楼扫得干干净净,不要的家具或者和她妈过于密切的东西全部都扔掉。

    扔掉,扔掉,全部扔掉。

    沈祈很遗憾她妈妈把收音机卖了的事情,早知道有今天,她保证不扔那玩意,她会把卡带放进去,然后放个小曲,跟着跳个比较嗨皮的舞蹈。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

    为了表示庆祝,沈祈在二楼房间的四个角落各放了一只蜡烛。

    还是很暗,星星再多,也不如月亮好使。

    沈祈坐在她新搭的床边感觉有些累,她这两天做每件事都很使劲,也不敢闲下来,她哼着走调的歌,洗着变色的床板,刷着不平的地,流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汗。

    有点不想停下来。

    终于停下来她以为会如释重负,然后她发现没有。

    摇曳的烛火中没有韵律和调子的歌声越离越小声,渐渐的就只剩下沉默。沈祈倚在床角,坐在地板上,弯下身子,把手里的照片凑进火光。

    这是从她妈衣箱里抖落出来的东西。

    除了照片,还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钞和她妈的身份证,还有结婚证,离婚证。

    都不只一本。

    其中一个结婚证的角缺了,里边也没有照片。

    哼,扔掉。

    沈祈闷闷地将这些东西扔到一边,接着打开了铁盒子。

    铁盒子里有很多照片。

    连着看了好几张,沈祈才终于相信,照片里那个穿着朴素,像个大家小姐般的人是她那个挨千刀的妈,她妈手里还抱着个孩子,直到将盒子里的照片全部都看完了,沈祈才勉强相信,那个不过周岁大的孩子是她。

    那又怎样。

    沈祈不想看了,她觉得还是打扫卫生比较开心,于是她丢开那些东西站了起来。也就这么一起身,一环顾,她便发现,身边早就变得空荡荡的,没有堆积的垃圾,没有摔得残破的物件,也没有那个挨千刀的妈了。

    她终于,如愿地一无所有。

    为了缓解心底奇怪的情绪沈祈穿着不合脚的皮鞋去了庄外的大排档。

    她去年冬天就开始给庄外一家大排档洗碗,放了学就有饭吃,吃完饭洗三个钟头的盘子能领到十五块钱。

    靠这每天十五块的工钱她也能养活自个的,还能经常存点,给乐乐买些婴儿用品,给姥爷买把香焦,偶尔也给她妈买几粒用来止咳的药。

    省得她妈一天天的在楼上咳得烦人。

    路过外围的三层小楼时,沈祈佝着腰,大气不敢出,还有意把外套领坚了起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派头,生怕被房东给盯上,猫着身子没走多远,她后背就被人拍了下。

    来人大呵:“交钱!”

    光听这架势,就是个欠揍的货,沈祈反身一拳就往前后那个人身上打去:“死胖子,不想活了是吧。”

    挨了揍,胖子也不恼,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递到沈祈面前:“早跟你说我妈肚子里长了个瘤,上省会医院去了,没有个把院回不来。”

    那最好不过。

    沈祈不客气地接过胖子手中的糖,含到了嘴里,心里果然不那么苦了:“那最好,我努力努力,月底应该能弄点钱。”

    “行,要不够我帮你凑凑啊。”胖子手搭上了沈祈的肩膀,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听人说,你妈被抓了?”

    “嗯。”

    “人家说是你举报的?”

    “怎样啊?”

    沈祈推开胖子的手:“我洗碗去了,你回家玩你的霸王机去吧。”

    那玩意真好玩。

    沈祈支走胖子后,东想西想忽悠着自个别去想她妈的事情。

    什么贱命,好不容易解脱了又开始不习惯,走到街角没人的地方,沈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这也是跟她妈学的,她妈一犯毒瘾,恍惚的时候就这样。

    抽一抽脑子就清醒了许多,心里那股莫名奇妙的不自在也就慢慢不见了。

    没几天,沈祈就换上了校服,背着被她妈撕得只剩下个封面和序章的书去了学校。

    挨了一通训。

    沈祈垂着眼皮,讲了个她妈被警察叔叔抓走,剩下她无依无靠的凄凉故事后,在老师摇头叹息中回到了课室。

    逃课对沈祈来说是家常便饭,不过她学习还不赖,绝不是和天份有关,她只是很本能地相信,读书是穷孩子唯一的救命稻草这种观念。

    明里暗里还算刻苦,在班里像是个中等水平,因为个子偏高点,一直坐在后边,也因为经常逃课,于是单人单桌,从来都是坐在教室后靠门的位置。

    学校很破,出了教室就是黄泥地板,风一吹就是场小型的沙尘暴。

    入秋以后,风更大了,黄色的沙尘暴里便夹杂许多落叶,它们转啊转,转啊转,从这头到那头,然后又跌落在地上,翻滚着,最后又被风卷起来。

    无论是飞翔还是坠落,它们都没有选择。

    “沈祈。”

    被叫醒的时候,沈祈还在梦里洗碗,一边洗一边算着这个月的用度,她想给自己买双底子结实点的鞋。

    沈祈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搓了搓眼睛,认清站在台上的是语文老师,于是习惯性就吧啦吧啦地将上周交待要背诵的摘选背了出来,直到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她才注意到了门口的教导主任。

    拖着底有些断的鞋子走到课室外边,沈祈注意到远处站在背荫处身姿笔挺的人。藏蓝色的警服从衣领到衣摆,甚至到发丝都很服贴,肆虐的沙尘对她毫无动摇。

    这次沈祈不怕了。

    她克制着心底想要奔跑的雀跃,挺直了身板,想要像在升旗仪式上那样,像个好学生似地走过去。好像那里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张奖状。

    结果一抬脚,她就就脚底生风。

    鞋底差点掉下来。

    沈祈勾了勾鞋头里的脚趾,最后畏怯地在教导主任刻薄的表情下跟个小盲流似的踢踢踏踏地往前,慢慢挪向那个在不远处等着她的人。

    傅长仪在原地站着。

    这个位置不容易被课室内的学生注意,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其实她完全不必要担心沈祈的名声。

    房东早就在学校里把沈祈她妈的传奇故事在学校里反复讲过很多遍。

    沈祈妈妈是个不要脸的,天天带不同的男人回家睡觉,还不交房租,沈祈她爸估计就是个嫖客,反正和沈祈有关的人,都没几个好东西。

    你们小心得性病。

    教导主任从来都不会走得离沈祈太近,即使看沈祈半天都走不动路似的,他也只是隔着三步远的距离:“事情处理好了记得回来上课,别又三四天不见人。”

    沈祈总算是拖着她快咽气的破鞋走到了傅长仪面前,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语调:“找到乐乐了吗?”

    “嗯。”傅长仪的视线从沈祈脸上,落到她校服上,移到了她的左腿:“脚疼?受伤了?”

    沈祈摇了摇头。

    她穿着这双破鞋,拐着脚就这么在北田庄走了好几天,体育课还跑了个八百米,只有人笑她奇怪的姿势,笑她性病发作,也有说她和男人睡了。

    问她是不是哪里疼,是不是伤哪了的人。

    眼前是头一个。

    沈祈早想到了,她是她妈生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她自然天性里有部份随了她妈,命格难免有些贱,所以有时候别人可能就那么随口一问,她就觉得像天大的恩赐。

    不能哭。

    给人家笑话。

    沈祈跟在傅长仪身后,仰望着她挺直平坦的背,还有肩章,然后就是掩在颈根的短发。她的头发看起来很黑,很亮,也很直。

    沈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她自由生长,自然到干枯分叉,并颇有特色营养的不良发质,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再想办法多弄几个钱去剪头发。

    也不是,家里那把剪刀磨一磨或许还能用。

    “你弟弟的事情,不算拐卖,只是监护人变更。”傅长仪在校门外的林荫道上停了下来,搜出一叠资料递给了沈祈:“我去过你舅舅家,他们知道这事。”

    沈祈有些不可思议。

    她认得字,阅读理解也不算太差,可对于这番话还是感到很困惑:“你是说,我妈联合我舅舅他们一起把我弟给卖了?”

    傅长仪轻皱了下眉头,之后仍是很平静:“不算是卖,你妈在转让书上说她身染重疾,无力抚养你弟弟,所以将她托给有能力抚养的人了。”

    “她能有什么病。”沈祈声音也跟着阴沉下来:“她就是犯毒瘾了而已。”

    沈祈说完才注意到,女警察帽檐下的眼睛此时正盯着她。

    一眨不眨地,毫无波澜。

    见她终于恶毒完了,傅长仪才睑了下眉,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眉眼更显得立体平和:“她感染了艾滋,挺严重的。”

    沈祈脑子嗡嗡作响。

    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远远近近,浅浅的:“你……也查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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