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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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了好久。
傅长仪总算是将沈祈从墙上掰转过来, 一边帮她抹眼泪，一边忍不住笑她：“什么样子我没看过，非要背过身去。”
风里雨里，春夏秋冬, 我眼里的人间冷暖，你以为的沧海桑田都在不知不觉中往复替换，还有什么是彼此看不开的呢。
沈祈吸了吸鼻子没说话，红着眼睛抱紧了眼前的人。
与乐乐分开后, 她几乎便断了念想。
本以为这种生活该是开心的，实际不然。成绩好了，厨艺提高了，今天打架赢了, 吃肉了, 有钱了, 却没人知道了。
从鬼样混成人样，一路往来, 多少血汗透骨, 到底没多少人看见。若非傅长仪还在她生活里若有若无地吊着, 她可能早就把那小抹要强埋了。
“高兴吗？”傅长仪手一下长一下短地帮着沈祈顺气。
沈祈能这样哭出来终归是好事。
她摇了摇脑袋，瞌巴着：“不、不是高兴。”
不是高兴。
只是突然就觉得委屈。
亲人重聚的场面, 她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抹干眼泪，沈祈重新抬了抬下巴试图恢复平时那副酷酷的模样, 转眼对上傅长仪似笑非笑的打量, 眉眼里的神气立时便褪去大半, 很是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我们出去吧，不要让乐乐一直等。”
傅长仪并非是想要给到沈祈惊喜。
她只是有点拿不定主意。
乐乐搬离花城后，沈祈嘴上便从未提过这个人，好似她从来就不曾在意曾经有过一个弟弟。
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沈祈在人群里都是属于不好惹的角色，在胖子的带动下，成了个孩子王，一直被人称作老大。她很少表露情绪，除了钱也很少有明显会在乎的东西，即使是对于亲生母亲，她也没怎么过问。
大抵是知道她还没死，不会再回来了这样的结果便不再关心，也不再有半分奢想。
傅长仪并不是很确定，好些年过去沈祈对乐乐会存在着什么样的感情。她也不好直接去问乐乐似乎对沈祈还有印象。
很幸运的是乐乐的表现超出了大家的预期。他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里都表现得很乖。
刚懂事那会他就被姐姐无意间告知不是亲生的，有失落过一阵，后面却也慢慢释然，毕竟是小孩子，他觉得现在的爸爸妈妈也很好，他和别的小朋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大概作为一个小小男子汉的虚荣心作怪，他对记忆里影象模糊的姐姐有着特殊的感情，始终在心里藏着份期盼和惦念。
周末的时候沈祈依约去了乐乐说的公园。
乐乐参加了一个少年班，周末会组织在这里培训和活动。
远远看到她，乐乐高兴得不得了，抱着一个模型飞机就奔了过来。
“姐姐，这个送给你。”
沈祈有些不适应地接过了乐乐高举着的飞机模型：“谢谢啊，很漂亮。”
乐乐性格很开朗，话也多，吧啦啦说个不停。
沈祈很耐心地坐在边上听他说着，一如小时候，坐在婴儿椅边听着他呓呀学语。
乐乐和她说了很多家里的事情。可以感受到，他这些年来过得很快乐，有人疼有人爱，在学校里聪明又乖巧
沈祈双眼眺着远处。
公园里的风筝飞得好高啊，在天空中肆意飘扬。
“姐姐。”乐乐声音变得小心许多：“我们的亲妈妈呢？”
到底还是小孩子。
表面上无论多不在乎，也想知道个原因。
“她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有两只风筝缠起来了，它们在风中绞缠着往下坠。
沈祈手在乐乐脑顶上揉了揉，接着拍落在他瘦弱的肩膀上：“你那个姐姐和你说什么你都信啊。”
乐乐不解地冲她眨了下眼睛。
“你姐姐和你开玩笑的，世上哪里会有人卖小孩。”沈祈抱着模型站起身。
她的影子和树荫连成一边笼在乐乐稚嫩的面容上：“不信你回去问你家里的姐姐她是不是和你开玩笑，也可以问你爸爸妈妈。”
“你不是说爸爸妈妈很爱你吗？那他们肯定不会和你说谎的。”沈祈很无所谓地瞧了瞧手里的飞机，将它塞回乐乐的怀里：“难道你宁愿相信一个老婆婆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你的家人吗？”
乐乐抱着模型坐在原处愣愣的。
他低头想了好一会，最后又不忍地抬起头看着沈祈：“你真的不是我亲生姐姐吗？”
“不是。”沈祈又转过头去，假装看风筝。
天空一片澄净，哪里还有风筝。
树荫下的小男孩垂着脑袋抱着飞机模型渐步远去，最后没入了一群开怀大笑，相互嬉戏着的孩子中间。
“何先生您好，我已经和乐乐解释了，他很乖，应该有听进去。”沈祈低头玩弄着地上的小石子，听着那边各种不必要的客套话。
“乐乐就拜托您了。”
再见。
电话挂断，沈祈再抬头时已经无法从那群奔走的孩子中辨认出哪个是和他流着同胞血脉的人。
傅长仪在车上等她。
在正式和乐乐相认前，沈祈先联系了乐乐的养父母。
养父母的意思很明确，他们希望乐乐和所有的孩子一样，不要在被抛弃的童年阴影里长大。他姐姐之前也是因为姐弟闹别扭口不择言说了那种话，至于老婆婆和照片的事情他们确实不大清楚。
乐乐才七岁，很多话听之信之很快就会忘记也容易被说服。
养父母委婉地表达：“请您尽量不要打扰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乐乐已经开始懂事，你和他讲清楚，他会明白的。”傅长仪拉过沈祈的手，往里哈了口气，继而搓了搓：“可以不让他父母知道。”
“不是你说的吗，做人要坦坦荡荡的。”
“是了是了，当初那个偷弟弟的沈祈现在是个正人君子，了不起了呢。”帮沈祈热完手，傅长仪又伸手帮沈祈把围巾系好，没忍住在她脸上捏了捏。
沈祈微是咧嘴笑了下。
很轻微的一下，然后她便抓过傅长仪的手紧紧地捏着。
好半天，她才说：“以后我只有你了。”
她不是不喜欢乐乐，也不是不愿意认他。
可是没有必要。
乐乐现在过得很好，她的介入只会成为一个不定因素，成为绊脚石一样的存在。
“我没办法回答乐乐的问题。”睡觉的时候，沈祈转了好几次身，最终还是忍不住窝进了傅长仪怀中。
她在想，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傅长仪嗯了声，将手枕到了光祈肩下，将她揽紧。
“如果我承认是他的亲姐姐，那他就会问亲爸爸是谁，妈妈是谁，他会问：我们的妈妈是什么样子啊？”她的话说到这里便又顿住。
傅长仪轻抚着她的发丝：“我明白。”
不想提到那个女人，不愿意想起过去。于沈祈而言，成长是场漫长的逃离，逃离北田庄的阴腐，逃离嘲笑和怜悯，逃离关于从前的点点滴滴。
她没办法和乐乐讲述那些她好不容易逃离出来的过往。
要和他说，他的母亲是个如何的人吗？要告诉他，我不知道你的父亲是哪个嫖客吗？
算了吧。
就让生活主张一切。
天气到了极冷的时候，沈祈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准备着过年的事宜。
以往傅长仪过年时反倒会忙，所以过年都从简，向来都和平时差不多。今年是沈祈提出来要过个像样的年。她已然把这里当作她和傅长仪的家了。
房子本来就不很大，平时也没怎么住人，居室里打扫起来很快，令人头疼的还是书房。
她上高中后便很少再去动书房里的书，即使翻阅也都是那几本刑侦类小说，其它地方很少动。现在上了大学再回来一看，发现当初分类分得乱糟糟的，极其不合理，于是便都重新搬出来去灰整理。
这么一翻就翻到了曾经看了几页的小说。
小说是从网上下载打印的，上边用笔圈圈画画记了许多笔录。
笔录都相对简单，例如我好喜欢这个片段，这个姿势，画感好强之类的话。
初中那会看了几页没太明白。
这会再看，略微扫上两眼，沈祈便心如明镜都会意了。
有点下流的小说呢。
小片段还用黄笔标准，打着各种惊叹号。沈祈看到时便下意识地合上，有些做贼心虚地往身后方向扫了几眼。
四下无人，她适才回神想起今天傅长仪不在家。
她这才继续往后翻，又看到了好几处标注。翻到最后别时额际已然微汗，她在心中默默替傅长仪感到羞耻，没想到那么大的人居然喜欢这些东西。
最后面一页是手写的。
沈祈看了好几句才后知后觉，这是长仪妈妈写的。
真是个很温柔的妈妈，难怪长仪经常想起她。
“妈妈希望她是个温柔并且有耐心的女孩子，毕竟这些都是你的短处。”沈祈指尖反复在这句话上摩挲。最后将纸张压平实，最后找了个适当的位置放好，接着便站在窗边给傅长仪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里？”
“在局里，不忙。”傅长仪连连掩面冲同事连打手势表抱歉，很快在一波满是好奇的眼神中溜出办公室：“今天会回来睡觉，做什么好吃的？”
“除了吃你能不能想点别的。”沈祈很是嫌弃傅长仪像是饿死鬼的态度。
傅三岁耍赖：“除了你做的吃的，别的还能有什么好吃的。”
沈祈云淡风轻：“问你个问题。”
“什么？”
“答得好我就给你弄好吃的，想怎么吃都行。”
傅长仪想了想，没理出来头续，只好妥协地笑着：“你先说说看。”
“呃，那个。”沈绷着张脸，觉得整个喉咙都有些紧：“你觉得我温柔吗？”
这个……
把温柔这个词和沈祈放一块，傅长仪觉得她都有些不认字了。
“你觉得呢？”傅长仪情不自禁地反问。
还想不想吃烧排骨了。沈祈脸色阴沉了几分：“你觉得我是个有耐心的人吗？”
尽问些奇怪的问题。
傅长仪有意叉开这种大难题：“是有人说了你很暴躁很凶吗？”
“没，你记得早点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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