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差一着（2）

    韩暄一时心乱如麻，阮知秋的突出奇招将她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教她一时间无计可施。此时虽然勉强镇定，心中涌出无数条计策，却没有一条能管用的。

    秦北宴也是无法可想，韩暄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静上一静，便暂且告别了他，独自在花园中散步。

    走着走着便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门前，却听林婉辞唤了她一声：“韩姑娘！”

    她这才免强收回了心神，微笑道：“林姑娘，你好！抱歉我要陪义父出席武林大会，教你一人‘孤孤单单’的呆了半天，可真是对不住了。”

    听到“孤孤单单”四个字，林婉辞苍白的脸上浮起一道红晕，随即镇定了下来，道：“韩姑娘太客气了，你事忙，怎能为我一个苦命人耽搁呢？你收容于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说罢，眼圈又是微微一红。

    韩暄道：“林姑娘，你我一见如故，又说这么多客气话作甚？我从小在这出云斋长大，身边也没什么年纪相仿的知心姐妹，本来林姑娘这几日肯和我做伴，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只怪我事情太忙，唉！”她幽幽地长叹一声，似有无限遗憾。

    林婉辞道：“韩姑娘何故叹息？姑娘的人品才干，婉辞向来都仰慕得很，正要多叨扰几日，向你多学点本事呢。”

    韩暄道：“过奖，过奖。我本想等我忙完武林大会之事以后，可以偷闲几日，也请林姑娘多留几日，咱们说说女儿家的知心话，只可惜，我和阮家二公子的婚事忽然就提前了，林姑娘，你我相交一场，这次说什么也要请你喝完我喜酒再走。”

    林婉辞脸上血色一下子褪尽了，她极力掩饰，仍掩不住心中的震动，颤声说道：“婚事提前了？！那……那好得很啊，请问……韩姑娘的好日子……好日子定在哪一天？”

    韩暄叹了口气，烦恼的说道：“就在三天后，这阮家催得也太急了些。”这倒是她的肺腑之言。

    林婉辞艰难地说道：“这样急？！那么……便……恭喜……恭喜韩姑娘了。”她再如何掩饰都掩饰不住，她的身子微微发颤，脸色更是惨白得骇人。

    说完这句话，她便勉强往外走去，韩暄见她这副模样，心下担心，追上了几步，道：“林姑娘，你要去哪？你这样子很叫人担心。”

    林婉辞凄然道：“我想去走走，反正我是一个苦命人，韩姑娘就不必为我浪费心思了。”

    韩暄正色道：“林姑娘你错了！ ”

    林婉辞茫然的说道：“我错了？”

    韩暄道：“正是！你说你自己是个苦命人的时候便错了。在这个江湖，我知道的是，掌握人的命运的从来不是什么天意，而是人。区别只在于有些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同时还掌握着别的人的命运，所以他们能呼风唤雨。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罢了。说什么命运天定，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林婉辞缓缓地说道：“可是……像我师父这样的总算得上是掌握着他人命运的人吧？她到头来还不是……”

    韩暄道：“涉足江湖，想在其中呼风唤雨，本来便是一个赌局，没有必胜的把握。”

    她见林婉辞迷茫的双眼渐渐清明起来，不失时机，又道：“林姑娘，殊死一搏人人会说，但真正做得到的，又有几人？但是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如若坐以待毙，唯有死路一条。你几时见过操刀之人放过已然放在砧板上的鱼肉了？比如令师叔清心师太便是前车之鉴。”

    林婉辞听她提到了母亲，更是心中一酸，但她很明白，韩暄所说的至关重要，说不定对自己的未来有莫大的关联，便凝神静听。

    韩暄道：“清心师太当年为情所困，生下了林姑娘你，其后更被清音师太要挟，拱手让出掌门之位，一生受尽牵制，到头来，还是惨死在清宁师太手下。其实当时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只要她能当机立断，联合了野心勃勃的清宁师太，将知情的清音师太诛灭，然后带着你离开，就可以避免其后一连串厄运。毕竟当时的清宁师太论阴险狡猾程度，远远赶不上清音师太。我不知道清心师太当年是不是顾念同门之情，或者是缺乏背水一战的勇气。可是峨嵋有今日之祸，甚至可以说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了脸面，令堂多多少少要负上一点责任。”

    林婉辞眼睛越来越亮，她喃喃地说道：“背水一战……殊死一博……”

    韩暄眼望着她脸上越来越坚定的神色，心知适才一番说词在这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子心中已经深深地扎了根，无需她再多说什么了，她心道：“剩下的就要看你了，你我的命运也许就此改写也未可知呢。”

    林婉辞似乎终于痛下了决心，她回过头来道：“韩姑娘，多谢开刀，闻你一席话，婉辞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只是……”

    她脸上的犹豫之色一闪而过，“我向来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倘若婉辞日后有对不住韩姑娘的地方，万请多担待了，只要我有办法，一定会还欠你的人情。”韩暄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待得林婉辞去得连背影都瞧不清了，在旁窥视已久的秦北宴方才现身，韩暄觑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偷听旁人说话这个坏毛病？”她此时心中却不期然闪过君无念的影子，那个老是听到不该听到的秘密的人、那个她捉摸不透的人。

    秦北宴笑嘻嘻的说道：“这可不怪我，我原是照义父的吩咐，来找你去选嫁妆的，谁知你真和林姑娘长篇大论，我不能打搅你，自然只能在一边听着了。”

    说到这里，他笑容一隐，道：“我原本觉得你的法子过于冒险了点，怎的将宝押在林姑娘身上？那林姑娘美则美矣，却未必是个有手段的人物。现在看来，倒是我杞人忧天了，那林姑娘，倒真不简单，尤其是在你一番启发下，更是乖乖得不得了。嘿嘿，我自问万花丛中过，看女人还是没你准。”

    韩暄道：“只因我们都是女子，所以我更能把握她心中所想。”

    秦北宴正色道：“然则目前阮知秋突出奇招，即便阮明晰真的迷恋林姑娘，和她私奔了。你下一步的计划仍然无法实施。别忘了，阮明晰还有一个义弟君无念呢，从情理上看，他也算得上是阮家的人，倘若阮知秋坚持要和出云斋联姻，君无念代娶也是不无可能啊。”

    韩暄微微一笑道：“就像我对林姑娘说的那样，这本来便是一个赌局，没有必胜的把握，只因成与不成，至少还有一线生机，那么便值得一试。”

    韩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显现出一种异样的神采，秦北宴和她自幼熟捻，见她这般风采，也不由得心折。

    她敛起笑容，“再说，阮知秋的爱女阮月华对君无念痴心不已，江湖人尽皆知。即便他不顾念爱女的心思，更在意鹤舞山庄和出云斋的关系，让君无念代娶，对我来说也比嫁了阮明晰强。两害相权取其轻。”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君无念当真是一个比阮明晰更好的选择么？她心中毫无把握她也并无心要嫁给君无念，但目前所计较的事情太过冒险，她不打算让秦北宴参与其中。

    秦北宴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但是有无计可施，他能做的不过是为她所谋划的事推波助澜罢了。

    他见她神色间郁郁，也颇为无奈，道：“不说这个，你好生歇歇吧，我去帮你打点嫁妆的事。”韩暄微笑以示谢意。

    秦北宴走后，韩暄正要回房好生想想接下去该如何，猛一转身，却听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拂过耳际，“原来在韩姑娘心里，在下只是两害相权时，比较无害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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