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刀俎

    她声音虽低，却似一滴水滴进滚沸的油锅，众人心头大乱，议论纷纷。韩暄顾不得许多，飞身跃上马背，向后山方向急驰而去。另几名出云斋的高手紧随其后。却见各派包括圣鹰教分别有好手也紧跟着奔向后山。

    各派高手都是一般想法：“原本后山由赵夕白守着便是不妥，可又没有正当理由去那里一探究竟，现在他出了事，再好也没有了。王家庄已成了废墟一片，要寻那诛心诀，只有后山一条线索。那也只能着落在赵夕白身上了，谁知他身陷险境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还罢了，若是假的，他们只消推说为高手抢夺，那件物事便要被出云斋独吞了。那如何能够？先去看看是正经。”各人都唯恐自己去得晚了被别派占了先机，是以快马加鞭，争先恐后地到了后山。

    韩暄虽一路上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看到眼前的情形，仍然心头大震：

    但见后山横七竖八，遍地尸身都穿着出云斋服色，经初步清点，赵夕白所带的十五人无一幸免，只是尚未寻着那赵夕白。

    她早已跃下马，随着手下人一起寻找赵夕白的下落。阮明晰斜眼看去，只见她脸色苍白，浑不复刚才神采飞扬的样子了。

    却听李翌惊喜的叫道：“姑娘，找到五爷啦！”韩暄闻言，循声急奔了过去。

    李翌是在后山的密林里找到赵夕白的。

    那密林原离秘道出口不远，韩暄见他受伤极重，只怕五脏六腑都已为人用内力震伤，显然伤他之人内力非同小可，再一探他鼻息，见他尚有气息，心中稍宽，伸指在他胸口各大要穴点了几指护住他心脉，又从怀中取出一粒“大还丹”撬开了他的牙关，硬灌了下去。这“大还丹”由老山参和天山雪莲等十几味珍贵药材炼制而成，具有续命的功效，极是难得。

    韩暄道：“李翌，快去王家庄将那辆马车赶过来，五哥受伤极重，我们立刻出发去应天盟找君公子。”

    李翌应声去了。阮明晰等原拟好生向赵夕白询问诛心诀的下落，却不想他伤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若是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得等他伤势好转，能开口说话方可遂了心愿，心中不由得好生郁闷。崆峒派的几名弟子心中仍有不甘，四下搜检，却在密林的深处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韩暄待他们将尸体抬了过来，见那死者约五十开外，生得白白胖胖的，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人，只是微感诧异：一个死人的脸色怎的如此之好？。

    心念微转间，那公孙涉却伸手往那尸体的脸上一抹，揭下一张薄薄的□□来。公孙涉失声叫道：“是他，是他！绝不会错，他便是王纵横，我认得他二十多年了，决不会有错！”

    群豪闻言便是一惊，纷纷围了上来。崆峒掌门杜时雍皱着眉头说道：“他的肋骨尽断，看来是以极强的掌力所伤。看来这杀人的人内力非同小可。”

    韩暄道：“公孙先生，你方才言道，你与这王纵横结识已有二十几年了，是也不是？”

    公孙涉道：“不错，姑娘有何指教？”

    韩暄道：“指教倒不敢当，只是十八年前王纵横在贵教已身处高位，想来武功定然不错。以公孙先生看来，今日倘若你与他动起手来有几分胜算呢？”

    公孙涉思索了一会儿，道：“当年他是副教主，即使凭着与殷教主私交而登上高位，武功也差不到哪里，而我只是小小的一名香主，这十八年，他定然悉心练那诛心诀，我蒙卓老教主和大长老点拨，与当年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但恐怕也未有把握胜他。”

    韩暄点了点头道：“多谢相告。也就是说以公孙先生预计，王纵横与你相比不过是伯仲之间。可是究竟是何人有这个本事先杀王纵横，再重创我五哥？”

    她略一沉吟，道：“江湖上有此等内力的人能有多少呢？”

    说话间，李翌已将那马车赶了过来，本来留守王家庄的本渊等人，除了少数留下照应伤者也随着李翌等赶了过来。韩暄吩咐手下将赵夕白小心地抬到车上，向本渊和各派掌门施了一礼，道：“诸位前辈，我五哥身受重伤，晚辈请辞先行一步，赶去洛阳应天楼请君公子相救。”

    本渊道：“救人如救火，韩施主不必多礼，这就请吧。”

    韩暄谢过，刚要上马，那一直未开口的华山掌门厉剑浚忽的站了出来，道：“韩姑娘，不知可不可以稍稍耽误一会儿，回答厉某一个问题？”

    韩暄拱手道：“厉前辈客气了，晚辈自当知无不言。” 厉剑浚道：“适才你问魔……圣鹰教公孙右护法王纵横和他的武功谁弱谁强，依你看，赵五侠的武功比之公孙先生如何？”

    韩暄心道：“好个刁钻的厉剑浚！他一直是站在鹤舞山庄这边的，这个时候来和我为难，这笔账我先记下了！我若是回答五哥的武功不如公孙涉，他一定会问为何与公孙涉武功差不多的王纵横给人杀了，五哥却只是身受重伤？这只有等五哥醒了之后才能知道；若是我回答五哥的武功胜过公孙涉，我的排名尚在五哥之上，这不等于说我自认武功强过魔教第四大高手？只怕不出明日，出云斋韩暄目中无人的消息要传遍江湖了。”

    想到这里，韩暄微笑道：“厉前辈知道，我们七人之间只问强弱，不问长幼，按说我对我五哥的武功境况应该非常清楚，不过呢，自五年前出云斋排名战之后，我们的姓氏由此确定，我再没机会和各位兄长切磋，因为义父说，‘你们年纪也大啦，再比划来比划去，岂不是一天到晚要改姓？这到底不成体统啊。’而这几年呢，我大哥七哥去了应天楼，一年都见不上几回；二哥、三哥和五哥一直在江湖上闯荡，也是离多聚少；我和六哥协助义父处理出云斋的日常事务，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没事就切磋一下。不过你问我六哥魏凤起的武功如何，我还能答上一二；若问五哥，那我可当真答不上来啦，他和公孙先生孰弱孰强我就更不知道了。”

    众人心道：“这韩暄倒是答得滴水不漏——说了等于没说，但是这番话答得在情在理，就算厉掌门有所不满也不能说什么。”

    厉剑浚道：“我也是一时好奇，姑娘莫怪。不过这个上赵五侠的人武功非同小可，说不定在路上还会再度袭击，韩姑娘武功高强自是不用说，但是敌明我暗也是事实，何况姑娘还要分神照料赵五侠实在太过辛苦。因此我有个建议，各派不放各抽出人手陪韩姑娘前往洛阳，虽然我们这些弟子不成器，好歹是个照应。各位意下如何？”

    这番话当真说到各派心里去了，各派既疑心出云斋独吞了诛心诀，可是苦无证据，又碍于出云斋在江湖上的地位，不敢对赵夕白搜身。厉剑浚这个建议让各派可以堂而皇之的找借口监视出云斋，韩暄又无法拒绝，当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这边厢，圣鹰教诸人冷眼旁观，不置一辞。裴漠阳虽然年轻倒也沉得住气，公孙涉眼见正道群豪便要离开前去洛阳，悄声道：“左护法，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裴漠阳道：“是啊，不然还拦着他们么？”

    公孙涉道：“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回去？”

    裴漠阳道：“不然右护法有更好的建议么？难不成你想跟着一起去应天楼么？”

    公孙涉急道：“可是……大伙长途跋涉前来，就这么空手回去，左护法你甘心么？就不怕教主怪罪么？”

    裴漠阳淡淡地说道：“如何向教主交待是裴某的事，就不劳挂心了。此次行动由我率领，教主怪罪下来，自然也是我一力承担。我自问没本事拦下那赵夕白，带回总坛问个究竟，右护法有心一试的话，这就请吧。”

    公孙涉讨了个没趣，本想发作，碍于自己终须听命于裴漠阳，也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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