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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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无比动荡的夜晚, 他们跨越时间的长河, 从天灾中逃脱最终拥有了彼此。

    夜晚湿气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冷, 他们窝的小房子临街, 楼下声音吵杂, 似乎越来越多的人被转移过来。

    宋覃紧紧将许沐抱在怀中, 声音温柔的问她:“睡了吗?”

    许沐摇了摇头:“睡不着。”

    随后宋覃坐起身拿过许沐的衣服:“我也是,干脆下去吧。”

    许沐点点头,宋覃已经将衣服套在她头上, 拿过她纤细的膀子套进去,像对待个小婴儿一般仔细,许沐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大概在这样的夜晚, 所有人即使再疲惫, 神经也会紧紧绷着,很难入眠, 反而外面倒是相对安全一些。

    于是他们两迅速穿上衣服, 宋覃还是将黑色风衣给许沐套上, 因为此时外面的温度的确很低, 他亲手把长的那截袖口帮她挽好, 然后拉着她走出旅馆。

    可当踏出旅馆大门的瞬间, 许沐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一条街上几乎没有空地,有几个老人缩在一起盖着一条不及腿的毯子, 有小孩浑身脏兮兮的脚上没有鞋子, 只能窝在爸爸身上,有满身狼藉的恋人,互相安慰擦着眼泪。

    大地在这一刻变得如此凄凉,整条街都被笼罩在黯淡中,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有失去亲友的痛苦,更多的人神情空洞而迷茫,还无法从那场恐惧中脱离。

    街上的景象就那样印在许沐的脑海中,很久以后都挥之不去。

    许沐怔怔的看着周围的场景,灵魂深处狠狠震颤着,直到看见不远处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痛苦的表情,她忽然松开宋覃跑了过去蹲下身:“他怎么了?”

    那个小男孩的妈妈说:“没事,一点外伤,擦到了,就是老流血。”

    “给我看看!”

    小男孩的妈妈一直拽着小男孩的膀子,许沐又补充道:“哦,我是医生。”

    她才松开手掌按压的伤口,许沐看了下皱了皱眉:“我刚才好像看到救护车的?”

    “都在往灾震中心开,那里重伤的人多,一些小伤的都被接下来了。”

    许沐皱眉道:“那不行,先得给他止血,而且你这么按着细菌接触容易破伤风。”

    “那怎么办?”男孩妈妈焦急的问道。

    许沐回身看了看:“这附近哪里有卖酒精的?”

    旁边一个岁数大的人说:“那个小店有。”

    许沐转头一看,那个所谓的小店门头已经被震的砸了下来,整个房子都歪掉了,有种随时要倒的感觉,周围人都离那座房子远远的。

    然而这时宋覃按了按她的肩膀:“我进去拿。”

    许沐喊住他:“宋覃!”

    他已经大步朝着街对过走去,许沐提心吊胆的看着那座房子,整颗心都随着宋覃进去的身影在颤抖。

    直到看见他平安无事的出来,手上拿着透明的玻璃瓶才松了口气。

    他迅速走回许沐身旁,把东西递给她,许沐强撑起微笑对小男孩说:“上初中了吧?几年级啊?”

    小男孩回道:“初二。”

    与此同时她已经快速将酒精洒在伤口上,小男孩刚准备叫出声,她笑着说:“好了,好了,不疼了,那边有个小妹妹在看你。”

    小男孩立马憋住,面色铁青,许沐问小男孩的妈妈:“你那个围巾好像挺贵的,能撕下来一截吗?”

    他妈妈毫不犹豫的递给许沐,许沐这边刚包扎完立即听见有个中年男人说道:“在那边,她好像是个医生!”

    许沐回过头,看见两个人来找她:“你能来看看我妈吗?她喊膀子疼。”

    “好!”

    她迅速站起身跟着那两人,许沐简单检查了一下,转头对那个中年男人说:“老人岁数大了,可能在冲击中骨折了,等等!”

    她又走回刚才的地方,问那个孩子妈要了那条围巾,她毫不犹豫的递给她,许沐又从旁边找了一根树枝,赶紧跑回去先把骨折的地方固定住,然后用围巾做了个简易的悬吊,并和老人说:“你这个不是开放性骨折,应该还好,我已经给你简单固定了一下,待会出去的路上你们注意不要让她碰到受伤部位,那样会加重伤情,到医院记得给她拍片检查!”

    旁边几人连声谢谢,许沐摇摇头:“不用。”

    刚站起身又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地上,腿上一片血红,她回头问宋覃:“酒精还有吗?”

    “有。”

    “能帮我找点清水吗?矿泉水也行。”

    宋覃将酒精递给她:“好,你先去。”

    许沐已经在那个女人身前蹲下:“你一个人吗?”

    那个女人抬头看着她:“我和我男朋友走散了,电话联系不上。”

    许沐点点头:“你男朋友会没事的,我帮你处理下伤口,他应该不想看见你腿上流着血。”

    “你是他们说的医生吗?”

    许沐有些讶异,抬头看去,才发现周围很多人都在盯着她看,她微愣了一下,接过宋覃递来的水替女人清洗伤口。

    听见女人对她说:“怪不得看你还能这么冷静,你们平时要做不少手术吧?”

    许沐扯了扯嘴角对她淡淡笑了下,而后低着头帮她处理伤口。

    而宋覃始终跟着那抹忙碌的身影,明明刚才还害怕的蜷缩在他怀里,可当那些人不停呼喊她,拉着她去看看他们的朋友家属时,她却强大的像个战士赶赴到伤者面前,或轻声安慰,或严肃的交代他们出去的路上要怎样怎样。

    宋覃被许沐深深的打动着,殊不知她也是刚刚死里逃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彻夜未眠,然而在面对伤患时,似乎她的职业赋予她这样的使命,无论对方是怎样的人,怎样的社会地位,年龄层次,在受伤时永远那么依赖医生的救助,而许沐就成为了这片不大的街道上大家短暂依靠的肩膀。

    也或许是刚经历过如此大的灾难,大家渴望得到慰藉,哪怕医生的一句:“放心,你没事!”或者“会好的,加油!”

    也能得到巨大的安慰!

    这样的场景同样也给宋覃带来了无法抹灭的震撼,他立在街中央,看着远处破败的建筑,不停下落的石灰,和尘土飞杨的街道,眉头越拧越紧。

    直到疏散的大巴开了进来,有警察拿着喇叭喊道:“站在右边统一排队上车。”

    宋覃忽然从沉思中回过神,大步走到许沐面前拉起她对她说:“我们要走了!”

    许沐皱了皱眉:“可是…他们…”

    “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车子会把他们送去市里,到时候他们可以去医院,你只是影像科医生,他们大多是外伤。”

    许沐微微垂下眼眸没说话。

    宋覃又说道:“我们必须走了,许沐,我现在就要赶回去,一刻也不想停留。”

    许沐瞬间抬眸望着宋覃:“我知道我能力有限,我只会对着那些冰冷的仪器,但我多在这待会,起码能让那些人安心一点,你懂吗?”

    宋覃抿着唇不说话,许沐颤抖的问:“你在害怕吗?”

    “是,我在害怕,我不想看到这里的一切,我也不想再让你面对这里的一切,你累了,需要休息,而不是这样不停的奔波。”

    这几乎是他们重逢后许沐第一次对宋覃的话感到生气。

    她睖着眼睛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的医生都有你这种想法,那每次面对自然灾害时,这些人将无人依靠,你别看他们岁数比我大,这个时候都脆弱的和小孩一样,如果你想走,可以,你先走。”

    说完许沐就气冲冲的转过身,宋覃拉住了她的手腕:“你知道我不可能丢下你。”

    许沐哽咽了一下沉沉的说:“再等两辆车。”

    最终,宋覃妥协了:“好。”

    其实许沐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顶多是简单的应急处理,或者告诉伤者出去的路上注意些什么,大多时候她只是陪他们聊聊天,她知道自己也很害怕,但当被人需要时,她又会变得无比强大,这样她又会没那么害怕了,这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治愈。

    回南城的路上,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恐怖而冗长的梦,许沐和宋覃都没再说话,两人之间似乎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氛围。

    许沐从来不认为宋覃是个自私的人,但对于她的这份职业,似乎宋覃和她始终无法保持一致,这也成了他们之间总是会产生分歧的地方。

    而宋覃一路上一直看着窗外,眉头深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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