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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书房

    张太傅捋了捋胡子, 点了大皇子萧昱霖起来背诵昨天讲过的内容。

    二皇子萧昱厚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今天没挑他, 昨天他去看异兽苑的动物们了, 实在太有趣, 以至于根本忘了功课的事。

    萧昱霖身姿笔直, 一身玉白色锦袍, 衬得小少年面如冠玉,他声音清朗,语速不疾不徐, 显然太傅布置的功课已经熟记于心。

    “哒哒哒”,有人小跑着过来,萧昱霖的声音略顿了一下, 抬眼看太傅毫无反应, 接着又向下背诵。

    三皇子萧昱琛坐着没动,二皇子和四皇子忍不住扭过身子去看后面的门, 这里是上书房, 是皇子们日讲的地方, 谁这么大胆, 敢在这里乱跑还发出声音?

    来的人不仅乱跑, 还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

    张太傅眉头一皱, 终于抬眼看了过去。

    进来的是两个约摸三四岁的小姑娘,手拉手,一个眼睛和脸盘都是圆圆的, 另一个……嘶, 张太傅抽了口气,这小姑娘太漂亮了,梳着双丫髻,穿着一件鹅黄色小衫,粉雕玉琢,玉雪可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棠棠,这就是上课的地方,咱们也来学习吧?”萧玉灵拉着苾棠的手,两人径自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

    张太傅这才发现,两个小姑娘竟然还背着个小书包,从里面掏出毛笔和裁好的宣纸来。

    苾棠往别人的桌子上看了一眼,惊叫道:“阿灵,咱们没带墨!”

    “啊?怎么办?我不想回去拿。”萧玉灵苦着脸。

    苾棠东张西望的一番,最终选了二皇子萧昱厚的桌子,直接走过去把他桌上的砚台搬到了自己桌上,小心地放好,“喏,这不是有了。”

    砚台里的墨早已经被二皇子的伴读磨好了,萧玉灵笑了起来,点点头,“有了!”

    上书房的人都静静地看着她们两个,连萧昱霖也停了下来。

    张太傅这会儿已经知道这两个是谁了,按理说就算一个是沈皇后的外甥女一个是公主,也不能到上书房来打扰皇子们日讲,可这两个小姑娘实在太可爱,还摆出一副要认真学习的样子看着他,张太傅还真是下不了狠心把她们赶出去。

    “咳咳。”张太傅轻咳两声,问道:“你们会写字吗?”

    苾棠小胸脯一挺,“当然会了,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萧玉灵也大声道:“我也会写自己的名字!”

    张太傅:“那你们就把名字写上两遍,我看看。”他示意萧昱霖继续刚才的背诵。

    朗朗少年声,苾棠拿着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白苾棠”三个字。

    萧玉灵的小脑袋凑了过来,一字一字地念道:“白、必、呆。”

    萧昱霖的声音又是一顿,上书房传来了一阵压抑的笑声。

    “嗤嗤”的笑声不绝于耳,连古板的张太傅脸上都藏不住笑意,苾棠顿时恼了,把萧玉灵写了名字的宣纸扯了过来,大声念道:“什么、王、火。”她还不认识那个“萧”字,就是读半边也不会读。

    嗤笑声更大了,萧昱厚拍着桌子,夸张地哈哈大笑。

    萧玉灵只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一把将自己的宣纸扯了回来,苾棠抓着不放,那宣纸一下了扯成了两半。萧玉灵更加生气,推了苾棠一下。

    苾棠立刻就扑了上去。

    张太傅目瞪口呆,眼看着两个粉嫩可爱的小团子战成了一团。“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他还以为是乖巧可爱的小姑娘,这才没把她们赶出去,没想到转眼间两人就打了起来。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大胆,敢在上书房动手的。

    上好的宣纸扯坏了,毛笔滚到了地上,苾棠的小鬏鬏歪了,萧玉灵失手打翻了砚台里满满的墨汁,两人的衣服上都沾上了黑乎乎的墨。

    苾棠低头看看自己鹅黄色小衫上一坨坨的黑点,“哇——”的一声哭了。

    萧玉灵愣了一下,也扯开嗓子哭了。

    张太傅头大如斗,颤抖的手指着她们两个,“快,把她们弄出去!”

    一片哄笑声中,萧昱琛大步上前,一把抱起了苾棠,“好了,别哭了,三表哥送你回坤宁宫,换件衣服就好了。”

    苾棠哭声停了一下,看了看他身上的玄色锦袍,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了?”萧昱琛轻声问道。

    “你、你这衣服,就算沾了墨,也不显。”苾棠哭得哽咽,“好狡猾!”

    萧昱琛哭笑不得,把她一放,让她站在桌子上,一手揽着她免得她掉下去,一手在砚台的残墨里沾了一下,在自己左边的脸上一点,“这样显了吧?”

    英俊的少年脸上沾了墨汁,显得有些滑稽,苾棠脸上还带着泪,却笑了起来,笑了两声又不满意,小小的手指在他右边的脸上指了指。

    萧昱琛无奈,在右边脸上也点了个墨点。“现在满意了,回坤宁宫换衣服去吧?”

    苾棠点点头,乖巧地伏在他的怀里,短短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膀,趁机把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他的身上。

    ……

    萧昱琛十四岁那年,偶然得知了一个大秘密,关于父皇和沈皇后的秘密,原来,沈皇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幸福,宠冠六宫只不过是一个虚伪的假象。

    他心情有些沉重,穿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了苾棠的身影,他略略停顿了片刻,暗道:不知道那药物对小丫头有没有影响,她今年才八岁,要是这么小就着了道,将来嫁人了没有子嗣,该是多么痛苦。一定要想个法子,让她避免这样的悲剧……

    苾棠没有发现萧昱琛,她正和萧玉灵一起玩耍,宫女们站在不远处守着。

    “阿灵,上次我教你的金鸡独立学会了吧,韩从瑾又教了我一招新的,可厉害了。”苾棠得意洋洋地炫耀着,双丫髻上系着的粉色玉石珠串在阳光下透着诱人的光泽。

    萧玉灵眼睛睁得圆圆的,“什么?快教教我!”

    “这一招叫‘扫堂腿’,就是别人站在那里不动,你一腿扫过去,那人就摔倒了。”苾棠拉着萧玉灵站好,“你站在这里,我来扫你,昨天我一腿就把韩从瑾扫倒了。”

    萧玉灵紧张地站好,身子挺得笔直。

    苾棠站在她面前,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娇娇地喝了一声,“啊呀——”她像平时行褔礼那样,半蹲着身子,一腿弯曲,一腿伸直,在萧玉灵的小腿上横扫过去。

    “噗通!”萧玉灵一动不动,苾棠摔倒在地。

    屁股着地摔在鹅卵石上,苾棠又是疼痛又是羞恼。她不明白为什么摔倒的是自己,昨天她踢韩从瑾的时候,他明明大叫了一声,身子一歪就被她很轻易地踢倒了。

    萧玉灵那怀疑的眼神更让她有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不是我自己摔的!”

    “就是你自己摔倒的,我看得很清楚。”萧玉灵大声反驳道。

    “不是!不是!”苾棠扭着头,想找出害自己摔倒的元凶,宫女们都毕恭毕敬地垂首站着,应该没人来害自己,她左看右看,却瞥见了萧昱琛离去的身影。

    “啊,是三表哥害我的!”苾棠总算找到了替罪羊,从地上爬起来,“你站住!”

    萧昱琛没有听见她的话,身影渐渐消失,苾棠一跺脚,追了上去。

    十四岁的少年身量尚未长成,却比苾棠高大的多,长腿迈着,苾棠的两条小短腿捯饬得飞快,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哼,别以为你能跑得掉!”苾棠喘了两口气,她自小就在宫里长大,各处都熟悉得很,这条路是通往他自己的寝宫的。

    萧昱琛一回来就栽倒在床上,他平躺着,双臂交叠枕在头下,盯着帐顶发呆。

    该用过什么法子才能救小丫头呢?母妃那里兴许有什么线索吧。

    “咣——”房门被粗暴地推开,萧昱琛一愣,这里可是他的寝宫,谁这么大胆,敢在他这里撒野?

    他扭头看去,只见苾棠小小的身子冲了进来,她似乎是一路跑来的,“呼呼”喘着气,小胸脯一起一伏,白嫩嫩的小脸通红,脑门上还带着汗。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萧昱琛心头一跳,刚想起身去安慰她,就见苾棠大喝一声:“看你往哪儿跑!”身子像个小炮弹一样,直直地冲到他的床边,小短腿一迈,就上了他的床。

    萧昱琛有些傻眼,不明白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苾棠一翻身,骑着他的腰跨坐在他的身上,抡起小拳头,照着他的胸膛就捶了两下,“还敢不敢推我了?!”

    萧昱琛眨眨眼,小丫头好像很生气,粉红的唇瓣嘟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愤怒地瞪着他。

    苾棠见他不开口认错,更加恼怒,“咚咚咚——”握紧小拳头在他胸膛连捶十几下,怒道:“知道错了吗?!”

    萧昱琛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是看小丫头这么生气,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他心里酸涩,小丫头如此生机勃勃,却不知道内里有没有受到损伤?

    他怜惜地望着她,怕她在自己腰上坐得不稳摔倒,双手扶着她的小身子。打就打吧,只要小丫头能消气就好。

    他既不认错,也不反驳,反而摆出一副“看你怎么办”的样子,苾棠觉得他是在蔑视挑衅自己,这人真坏,做了坏事还这么嚣张,又不怕打,苾棠顿时委屈起来,觉得自己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粉红的小嘴巴一瘪,眼睛里迅速起了水雾。

    “哎——别哭啊。”萧昱琛急了。

    “啪嗒、啪嗒……”苾棠的眼泪一颗一颗,晶莹剔透,沿着小小的脸庞落下了。

    萧昱琛双臂稍稍用力,将她从自己身上抱了下来,他也坐起身,和她面对面坐在床上,“怎么了,棠棠到底在气什么?”

    “你推倒我!还不认错!又不怕打!”苾棠一边哭,一边控诉他的恶行。

    萧昱琛想起自己离开时,小丫头好像正在和萧玉灵“演武”,略略一想就大致明白了,“是,三表哥错了,棠棠别气了,三表哥给你赔罪,好不好?”

    他都认错了,自己再不依不饶就显得太小气,苾棠的哭声渐渐止住了。

    萧昱琛拉着她的手走到多宝阁旁,“这上面的东西随便棠棠挑,就当是三表哥给棠棠赔罪,好不好?”

    苾棠眼睛一亮,指了指多宝阁上的套娃:“我要这个!”阿灵那里也有一个,她却没有。

    萧昱琛把那套娃取下来,拉着她到桌边,看着她摆弄起来。

    他幽黑的眸子盯着她粉红的小脸,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帮她解除身体上的隐患,让她幸福美满,有自己的孩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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