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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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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天地间只剩清冷莹润的白。

    安荣院起居室里烧着炭盆,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老太太笑呵呵将一个赤金西番莲花纹金项圈给庄明宪戴上:“又长了一岁,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

    庄明宪摸着项圈上缀着的那块青玉,笑嘻嘻抱住了老太太的胳膊:“谢谢祖母。”

    福姑进来,笑容满面地请庄明宪到明堂。

    明堂内外、庑廊下、院子里都站满了人,一眼望去,几乎庄家所有的下人都在这里了。

    在庄明宪走到明堂的一瞬间,所有人一起呼啦啦跪下去,口中称着:“小姐大吉大利,芳龄永继。”

    庄明宪也笑:“大家辛苦了,等会记得领赏钱。”

    这是她两世为人头一次有这么多人给她庆生。

    大家笑嘻嘻的,热闹的像过年。

    老太太笑着将庄明宪揽在怀里:“不要你操心,赏钱祖母都准备好了。”

    过了一会,大太太陈氏、庄明姿、庄轩都派人送寿礼来了。老太爷去了文瀚楼,却也提前让小厮送了礼来。

    中午是老太太做东,晚上是陈氏做东,明天晚上是家里的下人做东,轮流请庄明宪吃饭。大家说说笑笑的,倒让人丁稀少的庄家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来。

    老太太指着桌上堆的寿礼说:“没想到京城过生日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又热闹又有趣,早知道我就早点来京城了,也能多给你过几个生日。”

    “不像河间府,成亲之前生辰都捂得死死的,除了至亲、身边的人,不许外人知晓。”

    “还有河间府的铺子也不如京城这么多,街上也不像京城这么热闹,人也不如京城的人精神。”

    她老人家奇道:“我在京城喂的鸡都比河间府的鸡长得漂亮。”

    从前在河间府,长房二房没分家,她老人家一直受长房老太太欺压。如今来了京城,自己当家做主,当然觉得哪里都好。

    庄明宪与福姑相视一笑,一个说:“祖母说的对。”一个说:“老太太说的正是呢。”

    “别跟我打马虎眼。”老太太看着庄明宪说:“叶家的婚事,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今天一早,叶家提亲的媒人就登了门。老太太、老太爷都高兴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庄明宪却不同意。

    老太爷忙着出门,只说晚上回来再说。

    老太太却觉得惋惜:“叶茂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人体面,性子又好。”

    最难得的是对安安好,眼里心里再无别人,只有一个安安。

    “祖母,叶表哥是很好,可我心里当他是哥哥。若是要我嫁给他,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自打上次李枫来庄家,她说不同意,祖母毫不犹豫答应之后,她就明白,只要她说不,祖母绝不会勉强她。

    她笑着摇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卖痴:“再说了,我还小呢,祖母难道不想让我在您身边多留几年吗?您之前不是一直所说的早,对身子不好吗?”

    “哎呦,哎呦。”老太太佯装很头疼的样子按住了额头:“别摇了,别摇了,再摇老骨头都要散架了。依你,都依你,管他是谁,只要我们安安不喜欢,那就不嫁。”

    “谢谢祖母!”庄明宪心满意足,狗腿地拿了美人锤给老太太锤腿。

    “等老太爷回来了,我就让他回绝了这门亲事。”

    “祖母。”庄明宪突然停了手,非常认真道:“让我去吧,我亲自跟叶茂说。”

    叶家提亲,本来就是低娶,如果再传出庄家拒绝的消息,恐怕会对叶茂的名声不利。

    如果叶家主动后悔,情况就反过来了。

    她反正是不想嫁人的,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都无所谓。叶茂不一样,他以后要出仕,要在官场行走,需要好名声,也需要结一门得力的亲事。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别人,却不能不管不顾地拒绝叶茂。

    就算不喜欢他,她绝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颜面受挫。

    老太太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区别,正想问庄明宪,福姑突然说有人来了。

    来的是大太太陈氏身边嬷嬷,她一脸的谄媚欣喜:“老太太,宪小姐,傅老夫人来了。请宪小姐过去跟傅老夫人说话。”

    傅老夫人可是超一品的诰命夫人,有进宫的腰牌,可以上折子,还能直接面圣。这样的老夫人在大齐那可是屈指可数。

    她亲自登门,要见宪小姐,这是多大的体面啊。

    “咦?”老太太不解:“傅老夫人自然是为了明姿来的,叫我们安安去做什么?”

    嬷嬷笑得殷勤热切:“一则是来商量我们小姐与傅表少爷的婚期。二则是想请宪小姐出诊。您知道的,傅夫人李氏,就是傅表少爷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想请宪小姐去看看。”

    来京城将近一年,庄明宪在京城杏林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老太太与老太爷给了她最的自由,从不干涉。

    老太太闻言就去看庄明宪。

    庄明宪微微一笑:“祖母,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傅老夫人跟陈氏商量好了婚期,就定在明年六月。具体的日子,还要等过了春节根据庄明姿的小日子来定。

    成亲当晚是要圆房验喜帕的,若是没落红,三朝回门之前男方都可以退货的。

    所以成亲当日女方一定不能来月事,否则会影响新人同房。

    见庄明宪来了,两人不约而同止住了话头。

    庄明宪见陈氏笑容满面,傅老夫人神色温和就猜到刚才双方一定洽谈甚欢。

    她也不说别的,行礼之后就道:“不知府上哪一位身子不爽利?”

    傅老夫人见她神色和顺,并无倨傲之色,就说:“是傅文的母亲,她缠绵病榻多年,总也治不好身子,你跟我一起去给她看看吧。”

    庄明宪就笑了。

    傅文的母亲李氏的确身子不好,但傅老夫人此次登门绝不是为了她而来。

    傅老夫人来,是为了傅文。

    傅文的头疾太严重,傅家一直死死瞒着众人。因为本朝有规定,凡身体不健全,有难疾奇症者一律不许入朝为官。

    庄明宪理解傅老夫人疼爱孙子一片用心良苦,可理解不等于接受。

    傅文是死是活,与她无关。

    庄明宪坐在了傅老夫人下首的凳子上:“既然是傅家伯母,那这事情就好办了。”

    她微微一笑:“伯母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之前滑胎身子亏损太厉害了,需要慢慢调理,一时半刻急不来。”

    “张老跟我说了,需要用天山雪莲入药才能彻底根治,因为天山雪莲太稀少了,我打算用别的药替代试一试。最近天气不好,年底事情又多,我实在腾不出手去制药。等开了春,我一定想办法。”

    “您不要着急。”庄明宪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张老给伯母调理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有心得的。”

    她不急不躁,娓娓道来,把傅老夫人的路堵的死死的。

    傅老夫人见她对傅夫人的病情了若指掌,连天山雪莲的事都知道,就以为张老大夫真的跟庄明宪探讨过。

    她心里气闷,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温和地点了点头:“好,那就等开春了,再请你去给你伯母看病。”

    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说完话,她站起来就要走。

    庄明宪跟陈氏一起,送了傅老夫人到二门处。陈氏回转,庄明宪却跟着傅老夫人出了二门,一副很殷切的样子。

    叶家老夫人给庄明宪说亲的事情,傅老夫人也听说了,她只当庄明宪明白嫁到叶家无望,所以转回头来奉承自己了。

    她暗暗冷笑。

    这庄明宪是长得漂亮,只可惜轻浮又浅薄。这副前恭后倨的模样,实在是叫人看不上。若不是为了傅文,她连理都不会理她。

    “好了。”傅老夫人心中不齿,脸上却丝毫不露依然是温和的:“天冷,你回去吧。”

    庄明宪笑盈盈地搀扶了傅老夫人的胳膊:“我扶您上马车。”

    她靠近了傅老夫人,用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您是想让我给傅文治病吧?您恐怕要失望了,我庄明宪给谁治病,都不会给傅文治病。”

    傅老夫人脸色一变,霍然转头去看她。

    庄明宪已经松开了她的胳膊,后退了两步:“您没听错,我就是那个意思。”

    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这一次拒绝了,傅老夫人下次一定还会想办法让她去给傅文治病。

    她可以拒绝一次两次,后面再拒绝,恐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不说傅老夫人,就是祖父那一关就过不去。

    所以,她要激怒傅老夫人,让她生气。以傅老夫人这般傲气的性格,她绝不会再来请自己了。

    傅老夫人果然如庄明宪料想的那般又惊又怒。

    她怒容满面,太阳穴“突突”直跳。

    自打正兴帝还朝之后,还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猖狂。

    “外面是挺冷的,您慢走。”庄明宪微微福了福身,就不再看傅老夫人的脸色,步履闲适地回去了。

    傅老夫人站着不动,眼中怒火滔天,额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老夫人。”李嬷嬷头皮发麻,声音害怕:“您怎么了?”

    上次老夫人得知庄明姿跟五皇子私会都没有这么生气。

    “没事。”傅老夫人深深吸了几口气,面沉如水道:“我们回去。”

    李嬷嬷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扶着傅老夫人上了马车,焦急地吩咐车夫:“快,走近路,我们回去。”

    等下了马车,傅老夫人脸色就好了一些。虽然还是阴沉着,但因为她平时就不苟言笑,倒让人很难看出来。

    李嬷嬷不敢放松,别人看不出来,她却是能看出来傅老夫人依然怒气填胸,绝没有平息怒火。

    一脚踏进门,见傅文在,李嬷嬷暗暗松了口气。

    傅老夫人疼爱傅文,有再大的怒火见到傅文也就熄了。

    “祖母,您回来了。”

    傅老夫人果然温和道:“怎么今天没有进宫?是不是又发作了?”

    “不是。”傅文扶了傅老夫人坐下:“这几天皇上身体不适,几位皇子都在御前侍疾,上书房的课就停了。”

    “虽说如此,你有空了,也要常常进宫去看看。皇子们要侍疾,你也该跟五皇子一起看看皇上。皇上待你一向很好。”

    傅文点头应了。

    傅老夫人视线落在桌子上,见大红描金四合如意匣子开着,红纸烫金撒花笺也打开了,就笑了:“你呀,昨天问你婚期,你毫不在意,今天却跑过来翻庄明姿的庚帖。之前交换庚帖的时候,让你看,你不看。再过两天就是庄明姿的生辰了,你是要给她送生辰礼吗?”

    傅文没有说话,只默默把庚帖合上,放回到匣子里。

    他再次坐下,神色凝重。

    傅老夫人似有所觉。她摆了摆手,让屋里众人都退下,连李嬷嬷都不例外。

    李嬷嬷守在庑廊下,过了一会就听到傅老夫人惊怒交加的声音。也不过就那么一句,她还未来得及辨认说的是什么,那声音又压了下去。

    接着是傅文的说话声、傅老夫人的呵斥声、还有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

    傅老夫人的上房向来隔音做的好,两人又刻意隐忍,李嬷嬷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有一点却知道,傅文激怒了傅老夫人。

    寒风阵阵裹着雪花落下来,李嬷嬷一动不动,跟木头桩子一样直挺挺地站着。

    里面传来瓷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李嬷嬷一惊,朝门口走了两步却不敢进去。就在这时,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了。

    傅文跪在傅老夫人起居室门口,傅老夫人声音低沉压抑,像狂风暴雨之后的海面:“李嬷嬷,扶少爷出去。”

    茶盏摔了一地,装着庄明姿庚帖的大红描金喜盒也掉在地上,傅老夫人闭着眼睛,背着身,不去看傅文。

    祖孙两个从来没有这般争吵过。便是大老爷、老太爷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李嬷嬷心中忐忑,到底出了什么事?

    “少爷,您先回去。”李嬷嬷低声劝傅文:“等事情过去了,您再来给老夫人陪个不是,也就雨过天晴了。老夫人最疼你,从不舍得让你受委屈的。”

    傅文抬头看了李嬷嬷一眼,他起身往外走。

    李嬷嬷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吵架,必然要有一个人先服软才行。老夫人刚强了一辈子,要她低头那比登天还难。少爷虽然也倔强,好歹孝顺。

    好了,有一个人愿意低头就行。

    她才放松,就见傅文走到门口,跪在了院子正中间。

    李嬷嬷大惊失色,喊了一声“少爷,使不得。”就慌不择路地跑到傅文身边拉他起来。

    “您快起来,祖孙两个哪有隔夜仇,就是牙齿还要磕到嘴呢。您先回去,嬷嬷慢慢劝老夫人。您想做什么,想要什么,等老夫人气消了,什么都好说。”

    大雪纷纷,李嬷嬷急得脸都红了:“您快起来,这样冷的天,若是冻坏了腿,可怎生是好?”

    “让他跪!”傅老夫人脸色冷的能挂下一层霜来,声音更是比这天气还寒:“不要管他!他就是跪到死,我也不会答应!李嬷嬷,你站着做怎么?还不快回来!”

    李嬷嬷无奈,跺了跺脚进了屋,眼睁睁看着大雪落在傅文身上,将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白色。

    “老夫人,少爷跪在雪窝里,腿怎么受得了?若是落了毛病,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李嬷嬷哀求:“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傅老夫人紧闭的双目倏然睁开,里面精光一现,瞪了李嬷嬷一眼,又慢慢阖上。

    竟是一副铁了心的模样。

    李嬷嬷心中念着菩萨佛祖,只求这雪别下了。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祈求,午时过后,雪竟然真的止住了。

    李嬷嬷趁傅老夫人午休,立马跑出去,拿了热水热汤给傅文。傅文跪着不动,也不接。

    她以为傅文冻僵了,赶紧去抱傅文,只听见傅文说:“嬷嬷,你回去,我没事。”

    他脸色发青,眉毛上都结了冰霜,声音也非常僵硬。

    都这样子了,还不服软,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般倔强。难道还是为了姿小姐吗?

    李嬷嬷红着眼眶给他披上大毛衣裳。

    见澄墨竟然傻站在一边陪冻,就气道:“你这傻子,还不快去请夫人!”

    澄墨如梦初醒,拔腿就朝外跑。

    “夫人,小姐。”澄墨噗通一声跪在了李氏的床边:“你们快去看看吧,少爷在雪地里跪了半天了……”

    李氏正在养病,平时有什么事,绝传不到她这边来。

    听了澄墨一席话,她哪里还能坐得住,一迭声地唤:“雪柔,快、快扶我起来。”

    傅雪柔也急的不得了,一边服侍李氏穿衣裳,一边安慰李氏:“母亲,您别着急,我这就跟您一起去看哥哥。”

    李氏坐着肩舆不停地催促:“快,快一些。”

    傅雪柔跟在一旁,焦急地说:“母亲,我们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李氏见了傅文,当场就嚎啕大哭:“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要为娘的命啊,你快起来。”

    傅雪柔也哭了:“哥哥,你起来吧。您跟祖母道歉,好不好?”

    傅文跪着,只看着傅老夫人的屋子:“我等祖母同意。”

    傅雪柔没有办法,就跑进去跪在傅老夫人床边:“祖母,哥哥不懂事,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哭着求傅老夫人原谅。

    傅老夫人闭着双眼,一粒一粒地捻着佛祖,对傅雪柔的哀求置若罔闻。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李氏惊慌痛苦的呼唤:“傅文,傅文,你怎么了?”

    傅雪柔顾不得傅老夫人,又跑到外面,见傅文抱着头,颤抖的身体蜷缩在地上,格外的痛苦。

    “哥哥。”傅雪柔知道傅文犯了病,立马叫人:“快把少爷扶到肩舆上抬回去,他冻僵了。”

    “不。”傅文痛苦地喘着气:“我要等祖母同意。”

    “哥。”傅雪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是何苦?到底是为什么啊。”

    “少爷,快起来。”李嬷嬷抹着眼泪道:“老夫人答应了。”

    傅文艰难抬头,只见傅老夫人站在门口,痛声道:“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下次,你直接把我勒死吧。”

    傅老夫人话音一落,两行热泪便滚滚而下。

    “谢谢祖母。”傅文挤出几个笑容,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目。

    庄明宪用了午饭,正打算午睡,福姑就来了:“小姐,家里来了好些锦衣卫。”

    她脸色发白,声音发抖:“他们指明要见您。”

    庄明宪倒吸了口凉气,只觉得心惊肉跳。

    锦衣卫是做什么的!

    那是抄家灭门的刽子手,他们只听命于皇帝。

    上次厉春抓她是用了私牢,并未大肆声张。这一次竟然直接上门来了。

    是谁要见她?目的又是什么?

    是陆铮吗?

    不,不是陆铮。

    陆铮要见她,绝不会用这种方法。

    如果不是陆铮,那就是……皇帝!

    她稳了稳心神,把内心的慌乱压下去:“福姑姑,你别怕,没事的。”

    福姑眼圈都红了,嘴角翕翕,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事。”庄明宪正色道:“你好好陪着祖母,我很快就回来。”

    来的锦衣卫并不算多,也不过二十多个。庄明宪跟着其中一位首领走到门口,见停放一辆马车,她就上去了。

    马车不停,一路飞奔朝皇宫行去。

    跑得太快了,她只能牢牢抓着车身。

    下了马车又换轿撵,马不停蹄,竟是一副火烧眉毛的着急模样。

    撵车驶进了乾清宫,庄明宪就知道,她猜得没错,果然是皇帝要见她。

    只是为什么呢?

    乾清宫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高大伟岸的男子。

    他身穿锦衣卫大红飞鱼服,雪白的脸,乌黑的发,凌厉飞扬的眉目格外扎眼。

    庄明宪刚下撵车,他就过来了:“皇上病了,太医院束手无策。事发突然,没有提前跟你说,有没有吓到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绷的有些紧,寒江射月般的双眸更是紧紧盯着她的脸。

    是因为皇上病了,所以他才如此紧张吗?

    “是有点害怕,不过见到你就好多了。”

    有陆铮在,她竟然觉得很安心,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情况呢?

    庄明宪并没有多想,她稍稍压低了声音:“是不是贵人身体不适?”

    见到你就好多了!

    陆铮眼眸一闪,亮如暗夜的星子。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庄明宪已经走到他前面去了。

    “怎么了?”庄明宪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她真漂亮。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澈明净如雨后的天空,不含一丝杂质,可以涤荡人世间所有的烦恼。

    “没事。”陆铮眸中恢复了清冷:“是肺痨,很棘手,太医们开的方子无效。你有把握吗?”

    “有。”庄明宪信心百倍,跃跃欲试:“肺痨我能治。”

    她从来没给贵人治过病呢。

    她双眼亮晶晶的,没有害怕,反而还带了几分兴奋。

    陆铮一见,精神一震,顿觉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对的。

    太医院无人能治,她若能妙手回春,便是天大的功劳。

    “待会进去,你好好诊断。”他说着,脸上的神色愈发的郑重:“若是没把握,给我一个眼神。记住,不许逞强。”

    庄明宪本来不是很紧张,被他这么一说,竟几分忐忑。

    若是治不好,会不会有危险?祖母还等着自己呢。

    “别怕。”陆铮似有所觉:“你是我叫进来的,我必护你周全。”

    “嗯。”

    事到如今,躲避也不行了,那就迎难而上吧。

    庄明宪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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