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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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小娴正凝神思考一道数学题,忽觉眼前一黑,一双冰凉细腻的手已覆盖住她的眼睛,她略略一怔,轻微皱了下眉:“翠儿,别闹好么?”

    秦咸洛本以为会听到一声尖叫,再不济也会小小的吓她一跳,谁知道反应这么淡漠,瞬间觉得无趣之极,将手放开:“什么翠儿,是你姐姐来啦!”

    她从小到大,并无兄弟姐妹,做什么都是单独一个人,自那日摔跤对米小娴改观之后,竟无比欣喜多了一个这样的妹妹,现在把“姐姐”两字挂在嘴边,竟是大方自然。

    听到她的声音,米小娴一惊之下回头:“你怎么来了?”但内心深处,却有些淡淡的喜意冒上来,仿佛在某个角落,早有了这样隐隐的期盼似的。

    “阿姨叫我来给你送鱼汤。”秦咸洛咧嘴一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

    “哦。”米小娴声音听不出丝毫欣喜之意,反而有点莫名的失落。

    秦咸洛走到她桌前,将她的书合上,放进课桌,一手拉了她便走:“今天下午休息啊,看什么书,劳逸结合懂吗。阿姨褒了一上午的鱼汤给你补身体,去宿舍趁热喝了吧。”

    米小娴看了看外面,手不着痕迹的从她手中抽出。“外面在下很大的雨。”她暗暗握着刚被秦咸洛拉过的手掌,面上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

    “我向那个翠儿借了伞,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过来的。”秦咸洛笑得一脸得意。

    雨点落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路面已经漫了一层雨水,踩在上面,水花四溅,因此两人走得小心翼翼。这个时候,翠儿的伞显得太过秀气,秦咸洛望了望米小娴被雨水微微打湿的右肩,再次把伞向她那边倾斜一些。

    两人走到宿舍楼里,才同时吁了一口气,秦咸洛将伞收起,甩了甩上面的水花,米小娴怔怔的望着她,忽然道:“你。。。你衣服打湿了。”

    秦咸洛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今天穿着米白色的休闲裤,和一件蓝白条纹相间的polo衫,这时均已被雨水打湿一半,被米小娴一提醒,只觉衣衫和裤子紧贴在身上,湿漉漉的说不出的难受,但嘴上却笑道:“没事,很凉快呢。”

    说毕转身上楼,走了几步,感觉米小娴没有跟上来,又回头叫道:“怎么不上来,发什么呆呢!”

    走到宿舍里时,钟翠儿等正一边吃东西,一边咭咭呱呱的说笑,一见到她们,将秦咸洛打量了打量:“哈!怎么这一会儿,就成落汤鸡了?”

    “你还说,你这把伞这么小!”秦咸洛抱怨着放下伞。

    “你也没说你是去接小娴过来啊,所以我才只给了你一把伞,你早说我们就让你多带一把过去啊。”钟翠儿委屈的道。

    “这还用说吗,你自己笨。”

    “哼,那你聪明,你怎么没想到?!”

    “我怕你小气,不好问。”

    “。。。。。。”

    米小娴不理会她们,径自走到盥洗间,拿了一条白色的干毛巾出来,递给秦咸洛:“把头发擦擦。”

    秦咸洛这才跟钟翠儿休战,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指着其中一个袋子道:“把那个打开,里面的汤估计还是温的,现在就喝掉。那里是核桃,你平时多吃点,牛奶每晚上睡觉之前喝一瓶,有助于睡眠。唔,你毛巾好香。。。”

    “这都是我妈叫你带过来的?”米小娴白了她一眼,语声却很温柔。

    秦咸洛侧头想了一想,道:“嗯。阿姨很关心你。”

    米小娴看向钟翠儿手中的果冻和巧克力,眼波一转:“哦,原来我妈还知道买巧克力和果冻给我吃哦。”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呃。。。”秦咸洛一见谎言被拆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我可要走了,你快喝汤。”

    米小娴望了望外面阴暗的天色,咬了咬唇,道:“还下着大雨呢,再说。。。要出了校门才打得到车,你衣衫还是湿的,再一淋,会感冒的。”

    钟翠儿大叫道:“是啊,是啊,不如你今晚留在我们这里睡好了,再体验一把高中生活啊。”

    再体验高中生活?秦咸洛忍不住苦笑,我吃饱了撑的呢,不过看着米小娴少有的殷切的神色,她却不好拒绝,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你把湿掉的衣服和裤子脱下来。”米小娴细腻如脂的脸上抹上一抹淡淡的粉色,看起来美丽极了。

    “什么?!”秦咸洛一惊,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米小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给你拿去用吹风机吹干。”

    “那。。。那我怎么办?裸着身子啊,我不要!”秦咸洛的脸也忍不住涨红了。

    钟翠儿“扑哧”一笑,终于找着了报复的机会:“白痴,你不会躲到她被子里去吗,笨死了!”

    秦咸洛望了望她,又望望米小娴忍笑的神情,虽然对被小丫头骂白痴之事很是不满,只得乖乖的“哦”了一声,坐到米小娴床上,拉起床帘,将衣服和裤子脱下,然后一手紧紧拉住床帘,把衣服裤子小心翼翼的递出来,躲躲闪闪的跳到床上,“忽”的一声拉过被子将自己身子盖住。

    钟翠儿见她这副害羞的样子,鄙夷的道:“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

    米小娴暗暗好笑,走到盥洗间拿吹风机给她吹衣服去了。

    米小娴宿舍的床虽小,但却洁净舒服,身下米色格子的床单触感很好,一床淡蓝色的薄被非常柔软,秦咸洛舒展着身子,窝在暖暖的被子里,枕间被上散发的淡淡的带着薄荷凉气的少女幽香,阵阵的钻入鼻中,她心里暖意洋洋,涌起一种异常温馨幸福的感觉,那种感觉,就象是小时候,被妈妈拥入舒适的怀抱中,非常安心。耳旁的钟翠儿她们的声音好象渐渐远去,而她的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不多一会,便沉入甜甜的梦乡。

    许久,米小娴将她的衣裤弄干,再回到这边的时候,宿舍里已变得十分安静,有两个女孩子去别的宿舍找同学干什么去了,还有的去了教室,钟翠儿却躺在床上,亦已睡着。

    米小娴一愣,将秦咸洛的衣裤叠好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轻轻撩起床帘,却见秦咸洛侧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眼角眉梢,仿似还带着一抹甜甜的笑意。她想起那天一个同学说她长得象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怔怔的看着她,这的确是一张漂亮的脸,五官轮廓分明,此时那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就象是在撒娇问大人要什么心爱玩具的小孩,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这么大个人,睡颜可说孩子气十足。米小娴脸微微发热,俯下身子,将被子替她往上拉了拉,盖着一边已裸~露在外的肩膀,然后去拿了本书,在她身旁坐下,背靠在床上,看起了书,可是这回看书,却不能象在教室那样心无旁骛了,看了几页,竟是完全看不进去,她不禁有些心烦意乱起来,望了望旁边秦咸洛看起来近似无邪的睡颜,心中暗问,我这是怎么了?许久,她长长吁了口气,闭上眼睛静坐一会,屏弃心中的杂念,再度沉浸于书中的世界。

    秦咸洛这一觉睡是可是够久,古人说,黑甜一觉,这黑甜两字用得妙极了,她这一觉便可以用这两字来形容。

    她醒过来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寝室内伸手不见五指,被窝中温暖的触觉,鼻中淡淡的幽香,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等等,耳边还有暖暖的呼吸声,她马上记起,这小小的温柔乡,便是她那个美丽淡漠的继妹的床上,那么,这呼吸声,她应该晓得是谁发出的了。她伸过手去,便抚上她的脸,她的皮肤,柔柔的,滑滑的,象婴儿一样,让人爱不释手。

    “小娴,小娴。。。啊,你怎么没盖被子?”她惊讶道。

    “唔。。。”米小娴醒过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感觉到那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心中一跳,连忙推开:“哦,对不起,我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刚说完这句,便听到隔壁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跟着宿舍里的灯光亮了,钟翠儿打着哈欠道:“你不知不觉睡着,我也是呢,咿,八点多了,她们都去上自习了吧。糟糕,这下食堂没晚餐吃了,这帮家伙,就知道看书,也没个人回来叫我们一下。”

    “八点多了?天啊,雨怎么还没停!我要怎么回去?!”

    “你今晚就睡这里好了。”米小娴和钟翠儿同时道,只不过米小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小,而钟翠儿的却特别大声。

    “可是。。。床这么小,你会睡得不舒服的。”秦咸洛皱眉道。

    “没事,刚刚不是也睡下了吗。”米小娴轻声道,她从不喜欢跟别人睡一床,也不喜欢跟人特别亲近,可是。。。对这个自称为姐姐的人,她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开始喜欢她接近她,但,又有点隐隐的害怕,她是欢喜的,却又有些羞涩,那感觉,很是微妙。

    秦咸洛想了一想,道:“好吧,你们学校有私人开的餐厅吧?我先请你们吃饭去。”

    三人一起下去找了地方吃饭,秦咸洛又打了个电话给米雪慧交待了下事情的经过。回来洗漱完毕,便又准备睡觉。

    秦咸洛拍拍床,笑道:“你睡里边还外边?”

    “随便你。”

    “好吧,我睡外面,这样,我就可以做你的一道围栏,免得你摔下床去。”秦咸洛笑嘻嘻的。

    “你还是当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吧。”米小娴不理她,拉起床帘换上睡衣。

    “那我没有睡衣怎么办呀?我可不光着身子跟你睡。”秦咸洛哭丧着脸。

    “难道谁还稀罕不成?你就穿着这身吧。”米小娴脸都羞红了,没好气的道。

    “那会把你的床弄脏的。”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罗嗦!”

    听她不耐烦了,秦咸洛不再多说,将裤脚扎起,便钻到了床上。

    不多时,宿舍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各自洗澡刷牙,宿舍里热闹了一阵子,又安静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啪”的一声,灯又熄灭了,房内重新漆黑一片。

    许是下午睡得太久,秦咸洛这时一点睡意也没有,可是她躺在那里,又怕惊动了米小娴,却一动也不敢动。

    静夜里,只听得雨声渐渐小了下来。秦咸洛一会儿想简欣培在干什么,怎么今天没发信息过来,一会儿又盘算着,下个周末要跑去b城看外公,这样胡思乱想,许久,再也忍不住,靠近米小娴,轻轻的道:“你睡着了没有?”话一出口,又即后悔,这话问得真是有点白痴。

    “没有。”黑夜里,那个声音听起来清冷而甜美。

    “那我们来聊聊天好么?”秦咸洛的声音听起来近乎乞求,她是完全睡不着啊,长夜漫漫该多难熬。

    “聊什么?”

    “你是不是讨厌我爸爸?”

    “没有,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

    “。。。”

    许久,她又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妈妈?”

    “是。”

    “为什么?她对你很好呀。”

    “她对我是很好,所以我从小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她对我是很好,所以她跟我爸爸将我接回来后,经常当着我面吵架打架,最终闹到离婚。”

    “他们怎么这么不顾及你的感受。”秦咸洛有点气愤的道。

    “其实,这也没什么,合不来则分。我最讨厌的是,我爸爸在外面找女人,然后跟她闹离婚,而她还没离婚之前,就。。。喜欢上你爸爸了,我恨我是他们的女儿。”

    秦咸洛很惊讶:“所以,这也是你不喜欢我爸爸的原因。”

    “我讨厌一切对感情不忠贞的人,讨厌背叛者,讨厌没有温暖和□□,也讨厌介入别人家庭的人。”米小娴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秦咸洛说这些,但一说下去,仿佛就止不下。

    “如果我爸爸这样,那他的确是不对。”秦咸洛皱起眉头,又暗暗奇怪,象老头那么古板正经的人,也会去做别人的第三者么,不行,她要去弄清楚这事。

    “我。。。我很想去看我奶奶,可是我妈不准我去,我的抚养权是判给了她的,我想偷偷去,可是现在。。。现在课很重,没什么时间了。”米小娴声音哽咽着,眼睛盈满泪水。

    这个倔强冷漠的女孩子,此刻充分暴露了内心的脆弱,秦咸洛的心象被什么拉扯着似的,有着轻微的疼痛,她犹豫了一下,伸过手,搂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将她拥入自己怀里,她的下巴靠在她的头上,能感觉到她发丝的柔滑。

    米小娴身子一震,正要挣扎,却听秦咸洛在耳边温柔的道:“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看你奶奶,不过。。。你可以讨厌我爸爸,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我不是背叛者,也不是介入别人家庭的人。”

    米小娴伏在她怀里,眼泪未干,却又有些想笑,但紧张的感觉却是消了不少,她从来不知道,就只是一个怀抱,却能让人感觉那么安心和充实,好象在这冥冥的黑暗中,已拥有了一个有力的依靠。她想伸手抱住她,可是矜持和羞涩却又占了上风,她只是闭上眼睛,静静的、温柔的呆在她的怀里,享受着这奇特的安宁和温馨。

    就那么一刹那,她有一种渴望,渴望这个夜晚能长一些,再长一些,而黎明的脚步,再慢一些,再慢一些。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里,她紧绷着的兴奋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再度沉沉的甜蜜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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