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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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昆此番受的伤, 比先前折剑还要重, 被天宫的御医紧急送到太医署里养伤。

    昊天还派了一队天兵,将太医署包围起来, 牢牢看守住林昆,防止他逃跑,也防止有心人加害。

    这种封禁的处理方式, 不仅让昊昀、昊浔难以灭口, 也让梁子微无法和林昆取得联系。

    他只能想了个法子,从十八皇子昊旭身上下手,旁敲侧击地鼓惑对方折腾自己老爹。

    昊天再如何防范林昆, 也架不住昊旭死缠滥打。被儿子骚扰了一个月, 他总算准许对方去探望伤员。

    安全起见, 他派了四名天将跟着昊旭。

    进入太医署后,昊旭急匆匆地跑到林昆的病房, 发现对方情况很不好。

    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林昆的伤势仍拖拖拉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脸色苍白得像被抽干了血液,也不知道是怎样休养的。

    昊旭召来负责诊治的御医, 质问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好生医治他?!”

    “回殿下的话,臣等是按照太医署的规定,给了此人三等用药和治疗条件。”

    “为什么是三等?!”

    “启禀殿下, 林昆擅闯天宫, 触犯天条, 乃戴罪之身,无法享有一等待遇。”那御医哆哆嗦嗦地跪下道,“臣也是依律办事……”

    昊旭登时恼火:“父皇可有给他定罪?可有颁旨处置他?这人如果出了问题,你们担待得起吗?!”

    御医连忙磕头,擦着冷汗道:“是臣等疏忽,殿下恕罪!”

    看来,这小皇子对北极大帝送的男宠还挺上心的,万一伺候不好,恐怕真吃不了兜着走……

    直到御医唯唯诺诺地保证改善林昆的用药和休养环境,昊旭才饶过对方。

    他转过身,两眼晶亮地对林昆道:“宝宝,你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就能变回去了!”

    林昆倚着病榻,有气无力地笑道:“谨遵殿下之命。”

    昊旭转过头,对身后四个铁塔一样的天将挥了挥手:“麻烦四位将军回避一下,我和宝宝有话说。”

    四个天将面部抽了抽,又看了看林昆病弱的模样,大抵猜到他伤不了皇子,便依言退出了房间。

    跪在地上的御医也很有眼色地离开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等人一走,昊旭立即从玉扳指里取出一只金丝檀木食盒,放到了桌上。

    “这是子微叔叔托我带给你的,说是一种叫小姬的仙果,你平日最爱吃。”

    林昆猛烈地咳嗽起来。

    “诶,你没事吧?”昊旭连忙帮他拍了拍背。

    “小人无事。”林昆缓了口气,致谢道,“承蒙殿下关照,等我伤愈,一定回八阳宫,陪殿下玩耍……”

    昊旭叹了口气,一向挂着憨笑的脸露出了惆怅的表情。

    “父皇的态度尚不分明,不知道你伤愈之后,他还会不会就你擅入禁地的事追究。”

    如果追究罪责的话,就算他们一水儿的人上去求情,林昆也免不了蹲几千年的天牢。

    “天有天规,仙有仙法。此事的确是我有错在先,就算受罚也是应当的,殿下莫因此事和天帝起冲突了。”

    昊旭歪着头,笑眯眯地道:“你真贴心,怪不得子微叔叔说,你最适合当皇子妃了。”

    这梁子微搞事情是吧?!

    林昆:“殿下,先前的事可能有误会。我真不是……”

    “真不是喜欢我,而是为了神剑道来的,对不对?”昊旭打断道。

    林昆微微一愣,望着对方黑亮的眸子,一时错愕。

    莫非这孩子不傻?!

    他惊疑地打量着昊旭,结结巴巴地道:“是、是这样……殿下你……”

    昊旭再度露出人畜无害的憨笑,眼眸里漾起一丝微光:“我虽然傻,但也知道看到喜欢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眼神,你眼里没有我。”

    林昆一时失语。

    这个天生智障的人,居然还有这种特殊的技能?

    “林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以现下的情况,你我走得近些,父皇那边也容易开恩。”昊旭温和地道,“所以不要怕,也不要太抗拒。”

    林昆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殿下,其实你不是傻子,对不对?”

    昊旭眨着眼问他:“这重要吗?”

    这怎么不重要?

    如果昊天知道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是正常人,那下任天君就绝轮不到太子昊昀!

    “天帝之位?”昊旭修眉微蹙,在口中缓缓咀嚼着这四个字,“我觉得不重要,做人最重要的还是开心。你看父皇天天皱着眉头,可见当天帝一点也不开心。”

    林昆:“……”

    他还能说什么?这傻子简直是大智若愚,比一群争权夺利的聪明人都透彻。

    林昆犹豫片刻,将那一夜,在后花园里听到的一切告诉了对方。

    昊旭听完,面色也没有太多惊讶,而是淡淡颔首,吐出一句:“我知道了。”

    林昆还以为他不信,又强调道:“殿下,我所言句句属实,为了安全着想,你千万要提防太子和五皇子。”

    昊旭笑道:“我知道,我早知道五哥喜欢大哥,也知道大哥想杀我。”

    昊旭虽然修为不高,神智也比不上其他皇子,但他的特异之处就在于能读懂人眼中的爱意和杀意。

    无论好人坏人,只要站在面前,他凭直觉就能分辨出来,这似乎是上天赐予的一种特殊的弥补。

    林昆一噎,匪夷所思地问道:“那你为何不早防范?”

    昊旭苦笑道:“十一个兄弟都对我起过杀意,我防范不过来呀,难道天天都要过得提心吊胆不成?”

    林昆:“……”

    生在帝王家的孩子当真可怜,得亏人傻心宽,不然早郁闷死了。

    “比起我,大哥和五哥更急于杀你。”昊旭提醒道,“林昆,你自己小心,我先走了。”

    “多谢殿下,殿下保重。”

    林昆送走了昊旭,冲桌上的食盒勾了勾食指,用灵气将食盒托在了手中。

    他打开盖子,将里面的红色仙果一一掰开,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把食盒翻过来调过去地探查了一遍,终于发现盒底还有夹层。

    他拆开夹层,发现下面放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便拿了出来,朝镜面上打了一丝灵气。

    光滑的黄铜镜面亮起微光,很快变得银亮,映出了梁子微的面容,由模糊变至清晰。

    “林昆,你这气色可不太好啊,跟刚生过孩子似的。”某人一开口说话就格外不中听。

    林昆翻了个白眼,简要交代了自己目前的境况,还着急地问了姬安的消息。

    “星宫那边还没信儿,他应该还在灵界。”梁子微道,“你如果真着急,本君下界找人也行。”

    “不必,他就算回来了也于事无补,只能干着急。”林昆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居然这么久都没回来……”

    “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梁子微砸了咂舌,“昊天可能打算把你下天牢,那地方对金仙而言,可不是好受的。”

    “十八皇子说他会为我求情,估计能减轻刑罚吧。”

    “呦,你真把那小傻子勾搭上了?”

    “梁仙帝,你是惟恐天下不乱吧?”林昆威胁道,“回头我就给无痕找母狼……”

    梁子微:“……”

    “对了,昊旭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甚至觉得他才是最聪明的伪装者,以不争为争,搞不好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

    林昆将昊旭的情况如实告知,听得梁子微笑容全失,面色渐渐僵硬。

    “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个深藏不漏的。”

    林昆看他眼中流露出冷色,忍不住道:“仙帝,昊旭似乎没有当天帝的兴趣,你……能不能不对他下手?”

    梁子微明眸一转,答道:“在权力角逐当中,敌人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我不可能去赌一个人的良心,本君也从不相信昊天的种能有良心。”

    林昆彻底无语了。

    真有说上辈子的仇恨,他和姬安才算昊天的死敌。

    而梁子微和天狼的悲剧,其实是天庭间接造成的,真没想到此人这么能记仇。

    “不管怎样,十八皇子保住了我,也给了你这北方大帝的面子,你总不至于现在就对付他吧?”

    梁子微嘟囔了一句:“现在也不是时候,不如先把那两个蠢货解决了。”

    这两个蠢货自然是指太子和五皇子,林昆如今是那两人的心头刺,他一日不死,昊浔和昊昀就一日不安宁。

    可被撞破之后,二人肯定不敢再对昊旭下手,只会找机会暗杀林昆。

    梁子微想设个套,以太医署为饵,将昊昀或者昊浔诱入陷阱,让昊天自行清理门户,他面都不用露,就可以拔除最大的对手。

    林昆一边啃着补元气的仙果,一边听他布置计划,一边在心里碎碎念叨。

    这姓梁的不愧是当过皇帝的,心眼儿比筛子还多,也不知道无痕是选对了人还是选错了人。

    两人商议到晌午,林昆才将铜镜收进储物袋里。

    神识一扫,刚好注意道躺在角落里的金色纸条。他打了个呵欠,将字条又取了出来,一遍遍默读着上面的字。

    “以身殉剑,向死而生,方证神道……”

    为什么神剑道会是这样的呢?不成就人,反而成就剑?林昆百思不得其解。

    戮仙剑已毁,他现在根本没剑可殉,而且他也不敢保证,殉剑之后的自己到底算人还是一柄剑……

    正沉思着,外面传来御医的敲门声,喝药的时间到了。

    林昆将字条收起来,抬头喊道:“请进。”

    御医端着冒热气的药碗走了进来。

    被昊旭训斥之后,他显然不敢再怠慢林昆,连灵药和仙丹都换成了上等货,苦得林昆差点哭出来。

    “天啊……”林昆哭丧着脸道,“我自小是个药罐子,也算能吃药的了,但从未吃过这么苦的药。”

    那御医连忙拿了蜜饯给他,安慰道:“这次的药里添了一味紫龙胆,是世间至苦,但对经脉内伤疗效奇佳,五公子特意叮嘱我别忘了……”

    林昆脸色一白,差点把药呕出来。

    “什么?药材是五皇子送的?!”

    “这倒不是,太医署不允许收授私药,这是十八皇子求天帝批下来的,但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让五皇子送了来。”

    “你……简直要害死我!”林昆很快感觉腹中一阵绞痛,额上登时冷汗如雨。

    那御医也瞧出他是中毒的症状,一时慌了神,连忙卷起他的袖子搭脉。

    林昆的手臂上显露出道道黑线,毒血沿着血管蔓延到全身,行针也不管用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御医急得满头大汗,感觉自己小命休矣。

    林昆痛得近乎失去意识,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腕问道:“这是什么毒?有没有的解?”

    “我只能断出是千魂断肠或者百蛇丹,都是烈性毒,解药只有制毒者能配……”

    看来,昊昀和昊浔是一心要他的命了。

    林昆压抑住胸口火烧般的剧痛,咬牙道:“这具躯壳,我是用不了了,你一会儿记得帮我……”

    那御医脸色煞白:“你不是要夺舍吧?”

    “不……”林昆抹了把嘴角溢出来的黑血,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你帮我接生个孩子。”

    御医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可能……有点难度。”

    太可怕了,这到底是什么毒,竟然还会致幻?!

    ……

    灵界。海靖丹洲。

    姬安陪慕容笑搓了两天麻将,刚才南洋归来,就接到了清玄山的通知。

    尹清河终于悟出了神剑道的奥秘。

    他匆匆赶到清玄山昊清殿,竟看到尹清河和沈星梦在吵架。

    “人剑合一不过是一种境界,将元神与剑灵融合,你凭什么认为就是剑为主导?那不是舍本逐末吗?”沈星梦叉着腰,气势汹汹。

    尹清河冷言冷语,却掷地有声。

    “如果真是以人为本,为何最终融合而成的是剑体?所谓的元神与剑灵融合,不过是把自己祭炼给仙剑,自己变成剑灵而已。”

    沈星梦听得脸色一垮,姬安也心头一沉,迈步进殿,问道:“二位争执的可是神剑道?”

    尹清河点点头,将神剑道的玉简交还给姬安,叮嘱道:“回去告诉林昆,这剑道还是不要练了。”

    姬安莫名其妙:“这是为何?林昆依靠此道,好不容易成了金仙,正在想方设法突破人剑合一境界,为何要放弃?”

    尹清河叹了口气,答道:“所有剑道,皆是以剑问道,成就修士个人。但这神剑道,恐怕是以人殉剑,以剑殉道……”

    姬安震惊得无以复加,声音嘶哑:“那不就是……魔道么?”

    “对。开辟神剑道的人是个天才。他将心法与剑法糅合在一起,成就无我境界;再将仙魔两道合二为一,达成人剑合一。粗暴简单地集两家之长,却也由此埋下了隐患。”

    这也是为什么,神剑道虽然威力无穷,但在人剑合一之后,修士不能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一旦心境扰乱,本命剑也会受到心魔的侵蚀,由仙剑转化为魔剑,与元神互相干扰,最终堕魔。

    换言之,昊江舒的入魔,恐怕既不是巧合,也不是个例。

    姬安火大地吼道:“那这神剑道不是害人的邪功吗?!”

    “也不尽然。”尹清河摇头道,“仙魔才代表正邪,而神本身就是上古混沌时代的产物,不区分这些的。”

    有剑神飞升成神的先例在,就说明这个功法是可行的,但需要练功的人赌运气。

    尹清河并不希望林昆拿命去赌,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小师弟的运气真的不怎么样……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劝他的,多谢二位提点。”

    姬安心忧林昆,匆匆致谢之后就离开清玄山,再度破碎虚空,赶回了仙界。

    然而,他刚从仙界之门出来,在一片陌生的雨林里落地,就突然感觉元神受震,心口的窒痛让他差点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

    姬安弯着腰捂住左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才稳住痛得快要分裂的元神,骤然明白过来!

    是林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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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昆:快给老子接生,剖腹产那种!

    御医:我特么还是给你送精神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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