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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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最后的分手,安晋臣似乎也异常狠得下心来——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十分绝情,两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不仅挽回的余地都不留给他,而且就仿若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一样,之后刑蔚是真的一直在难过,安晋臣却已经开始了四处寻芳猎艳。

    因而——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对小安来说真的很过分——但刑蔚其实是真的很吃惊的,来到这个时空,看到现在这样的安晋臣,他其实是非常震惊的。

    他并没有想过安晋臣会深爱他如此,以至孤身一人等候了他那么多年。

    这也是为什么他总会觉得现在的小安变化太大,为什么总觉得有些陌生而总是无法将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当成同一个人的原因。

    他认识的那个安晋臣,他了解的那个安晋臣,那个有一点点桀骜、孤高、天性淡漠的人,在他的认知范围里,断了就是断了,忘了就是忘了,是不太可能因为深爱某人,而将自己折磨成现在这么样一个人的。

    当然,刑蔚知道问出来这么一句话,伤人是肯定的。

    尤其是,他知道起码他面前的这个十年后的安晋臣,确实深爱着他。

    ……

    果然,安晋臣目光一暗:“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我现在的样子……只是装出来给你好看的么?”

    “怎么可能!我——”

    “还是说,你在怀疑我最初接近你的动机?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所做的事情,就是故意接近你的,利用你获得我所想要的一切,最后利用完了,就把你一脚踢开?”

    ……

    安晋臣的声音很平淡,但是死死捏住椅子扶手微微颤抖着的手已经暴露出了很多东西。刑蔚开始默默担心那椅子,心中暗自叹息。

    已经做足了铺垫,却还是忘了这家伙是多能钻牛角尖。

    “我哪有……”

    “你就是有!”安晋臣突然站了起来,椅子被摔到一边,发出巨大的声响,吓了刑蔚一跳。

    “你觉得我以前根本没有真心爱过你,现在却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很奇怪,很可笑对不对?”

    “……”

    “我早该想到的……我就是个白痴!那么多年自己陷入了一种幻觉,幻觉着你对我的感情是最神圣最纯洁的!因为自己居然弄丢了这么珍贵的感情,弄丢了这辈子唯一珍视自己的人——所以我憎恨自己、我诅咒自己,我让自己之后的日子没有一天好过!”

    “我多愚蠢啊。我心疼你,所以我要替你来惩罚自己!否则我无法面对你已经不在我身边的事实,无颜面对你曾经对我的深情!所以我等,放弃了一切可以幸福的机会,死死守着你给我留下来的那一点点想念,无尽地等待下去……”

    “可是……是十年前的啊,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是十年前的刑蔚啊。”

    “其实,早在那个时候开始,从我背叛你的那一刻起,从我说分手再无瓜葛的那一刻起,安晋臣在你心里就已经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吧?所以你也开始怀疑、开始否定这份感情……你已经准备放弃了,或者早已在心里放弃我了,对不对?”

    ……

    “只有我……只有我还那么傻……去把你已经打算丢弃的东西,巴巴地拾回来……对不对?”

    刑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没错,他最初来到十年后的目的其实是——让自己死心。

    但是,但是但是但是,那也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小安心里真实的想法啊,在来到这里之前,根据安晋臣之前的所作所为,他真的死都没想到现在的小安会是这样的状态啊!

    “……”

    “呵呵……呵呵呵呵……”安晋臣望着刑蔚茫然的表情,苦笑。

    ……

    阁楼的门“砰”地一声锁死,留下刑蔚一个人,楞楞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

    ……

    是……是这样吗?

    十年前,现在的我,二十一岁的我,对小安的感情……不过也就那样而已?在分手之后,在经历了安晋臣的绝情之后,已经准备丢弃了?所以才这么容易就变了,所以来到十年后,才这么容易就陷入了对现在的安晋臣的迷恋,是这样么?

    我其实对过去的小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深的感情,是这样吗?

    确实……虽然在一起的时候,曾深信不疑将要和那个人一辈子走下去的。可是,分手了之后,几经辗转无法挽回,确实……也产生过一些动摇。刑蔚不愿意承认,可是心底的东西,自己必然骗不了自己。

    也许都是孽缘,也许这辈子确实有缘无分,也许就这么相忘江湖罢了。这样的念头,在灰心丧气的时候,时常会出现。

    可如果换成是现在的小安,他是绝对不会动摇的吧!

    如果是现在的小安,要闹分手,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什么有缘无分?什么灰心丧气?这家伙明明是我的人,怎么可能把他放跑?不让见面?顺着墙爬到公司二十一层也要见到他!不愿意回家?打残了敲晕了也要死活扛回家!

    所以说我……过去真的对他不过如此么?

    他孤独一人,浑浑噩噩了那么久,耗尽了人生最美好的光阴所思念的——就是这样一个怀着半吊子心情的刑蔚么?

    难怪……小安会生气、觉得不值得了。

    听说死去的人,会在记忆中被不断美化,变得无可比拟。

    而现在,二十一岁的、不成熟的自己出现在了小安面前,反而打破了小安对他的神化吗?

    自己让小安失望了吗?

    果然……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来的。

    不过,不过……

    让安晋臣幻灭……也没什么不好吧。只有对自己幻灭,小安才可能从那段长久的迷障中走出来,才有再次获得幸福的机会,不是么?

    所以,现在的自己让他失望才是正确的吧?虽然,虽然谁都不希望自己在所爱的人心中不再是完美的存在……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谁让我已经不能继续陪着你了呢?

    ***

    第十章

    “……对不起。小安,对不起啦,是我错了,你不要把自己关起来呀,真生我的气的话把我关起来才对吧!”

    刑蔚在他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听到门锁轻微咔哒一声声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安晋臣在门旁边的墙角处颓然坐着,并没有抬头。

    “小安……”刑蔚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小安……你……你答应过我的。我知道我说错话了,但是你答应过,对于二十一岁的我,就算我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你也不会计较的……”

    拽衣角,睁大眼睛。卖萌。卖傻。卖天真。作为年轻人,这些一向是制敌法宝。

    “……”

    刑蔚以为得逞了,便想要伸手去抱安晋臣,可是手却被安晋臣捉住,没有让他碰触。

    “我没有生你的气。”

    “骗人。”

    “没骗你,我……只是在气我自己。”

    安晋臣说着,眼神阴郁地笑了,整个人半分神彩。这表情在刑蔚看来非常复杂——像是苦笑,像是自嘲,又像是一种心灰意冷。可是接下来安晋臣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刑蔚预想中的对自己那并不坚定的爱情的指责或者埋怨。

    ……

    “是心虚啊……呵呵。”

    “……咦?”

    “完全是我自己在心虚啊。”

    “……”

    “刑蔚,你没有错。是我自己心虚,才会去指责你。”

    “……心虚?”突如其来的话锋一转,让刑蔚完全弄不懂安晋臣想要表达什么。

    “因为……面对你的问题,我……害怕了。所以才……”安晋臣说着,修长的手指用力抚了抚额间的沟壑:“刑蔚,你忘了么?自己犯了错误从不承认却常常反咬一口,把过错歪理推诿到对方身上,我经常这么做。你不是一直深受其苦么?”

    “……”倒是,打破了杯子是“谁让你一声不响站在我身后”,弄丢了信用卡是“谁让你要把卡交给我保管”,把电脑整瘫痪了是“谁让你买了这么不经用的东西”,安晋臣做错事总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的,这种歪理的本事,每次都让刑蔚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刑蔚……你问我,我以前是否真的喜欢那时候你。”

    “你真的……想要听真正的答案么?”

    “你真的可以接受,真正的答案么?”

    “……”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曾经的我是否爱过那时候的你。”

    什么……

    什么啊……刑蔚脑子空白了一瞬间,明显心底有一个尖锐的声音正在咯咯咯地嘲笑着:那究竟是一段怎样苍白的恋情?恋爱中的两个人,原来都对这份感情是稀里糊涂不清不楚的!

    “我一开始接近你,最初确实只是因为那张照片。因为记忆里面你对小时候的我说过的那些话,让我找到你,说你会给我我想要的一切。我啊……因为从来没有尝试过‘拥有’的感觉,所以一直很憧憬,从小就一直坚信着要找到你……”

    “也是这一份信念,让我有勇气度过很多艰难困苦,顺利长大成人。”

    “可是真的长大了,才发现世界这么大,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也许……是缘分,也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吧——我在打工的酒吧老板的相机里看到了你的相片,问出了你的所在,因为小时候的约定而毫不犹豫地飞去找你。”

    “可是找到了你,却发现你根本不认识我,同我许诺过的一切都无法得到兑现。我当然不甘心,我抛下一切来找你,所以……我必须要让你想起我,我必须要让你兑现你承诺我的东西。因为……那是自幼支撑我的全部,我绝对不可以让那份约定变成泡影。”

    “……于是,开始给我送花,开始了追求?”

    “……对不起。”安晋臣轻声道:“然后……我被人打了的那一次,你专程来我家里找我,不仅关照我,还让医生帮我修复了疤痕……那个时候,我想我是真的……对你动心了。在你家里养伤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好开心,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平白无故对我那么好过。”

    “本来,也许我可以就这么慢慢地,认真喜欢上你的。可是……可是呢……”

    可是呢?后来我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答案变成了“不知道”呢?

    “可是后来,你对我太好了。”

    “……”

    “那个暴雨天,你给我开了门,第二天我退烧之后还吻了我,那个时候,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可是,一切来得太快,来得太好太顺利——你自从接受了我之后,就对我很好,帮助我的事业、我的生活,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宠溺我、哄我开心。”

    “刑蔚,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任何人对我像你对我一样好。呵呵……我应该很感动的是吧?我应该很沉迷的是吧?我也觉得我应该疯狂地爱上你。那是我从小的奢望——我幻想着,要是有一个人愿意对我好,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一定会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可是,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的时候。我却发现……呵呵,自己……居然是一个那样的人。”

    刑蔚的心,突然产生了一种躁郁的感觉。安晋臣的话,一直都在叙叙陈述着许多实事,那些事情并不陌生,都是他们一同经历过的,可是,刑蔚却忽然有点害怕再继续听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很多事情的真相,都和他想象中完完全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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