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爱情与偏见

    整个顶楼的气氛都紧绷起来, 李强和他带来的几个便衣警察掏出枪迅速扼住各个通道的入口，火速上下展开搜寻。研究室里的大家也都脸色沉重，刚才李强带来的那个失智的人，此刻已经死了。沁雅带着医用口罩, 美丽精致的脸庞现在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和弯弯的柳叶眉。她的目光显得睿智而沉稳，在周围的人都在这种有人被谋杀的恐惧中感到紧张的时候，她仍是从容不迫，手中的手术刀轻轻划开死者的一处静脉, 声音平静地说：

    “这个人死于大量失血，他的血液被放干了。你们谁察觉到有人进来过？”

    “天哪！”陈静仍是感到震惊：“这是怎么做到的，完全没有外伤。”

    “重点是杀手怎么进来的，警察一直在研究室门口把守, 一只蚊子进来都会发现的！也绝不是研究室里的人！”齐步摆手, “我呆的房间玻璃窗正好对住这里, 根本没看见有人进出。没有外来人，也不是内部人, 到底是谁做的？”

    答案当然是无解。沁雅无意多谈, 只稍微查看了一下就转身出去。经过档案室门口的时候, 沁雅却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推开档案室的门——她就是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依诺米在里面。

    果然, 依诺米鬼鬼祟祟地蹲着角落里，背后一对小翅膀扇啊扇的显得很开心。一查觉到沁雅的靠近一瞬间收起翅膀和长牙变成平常的样子, 两只手背在后面, 不忘露出一个笑脸：“嗨, 小雅雅。”

    “你在做什么？”沁雅走前两步。她有种奇怪的预感。

    “没做什么，人家在看资料嗷～”依诺米赶紧将东西塞进文件的缝隙间。

    吸血鬼这种邪恶的生物干什么坏事都不会让沁雅惊讶，可是当沁雅仔细看了一眼依诺米以后却是心里绞痛了一下，“依诺米，你！是你！”

    “吓？”

    “你杀了那个人！居然是你杀的！”沁雅闭上眼，扶住身旁的柜子，她觉得有些头晕。

    刚才齐步说不会是研究室里的人干的，但是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齐步和陈静是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死的，可是沁雅清楚，这个人的颈项上有被咬过的痕迹，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吸血鬼。她没有怀疑过依诺米，可是现在，现在她竟然发现依诺米的嘴角上有一小滴未干的血迹！

    “杀人？我才没有嗷！”吸血小鬼气呼呼。

    “你还敢说没有！你当人都是傻子吗，你自己看看嘴角是什么！”沁雅气不过，伸手捶打依诺米。“没杀人……那你怎么解释！”

    沁雅也想相信。但是依诺米昨夜恶魔般可怖的气息仍隐隐在她脑海里浮现，而且依诺米似乎厌倦了血库里的血，今天早上她出门前查看了放在冰盒里的血浆，依诺米并没有吃。饥饿得发狂的吸血鬼捕猎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嗷，我……”依诺米在考虑要不要将她刚才大闹医院闯祸的事情告诉沁雅。她是来道歉的耶，给这个严肃又对工作严格的女人知道了岂不是更要气她。但是定睛一看沁雅，依诺米觉得心疼了：“你怎么哭了，你别哭……”

    “你别碰我！”沁雅声音冰冷，推开依诺米的怀抱眨掉眼泪。

    “你认定了人是我杀的了？你不相信我？”依诺米也看出不对劲来了，沁雅全身散发着抗拒她的冰冷气息，是真的在厌恶她，而不是像平时一样那种可爱的生气。

    “那你给我让我相信的解释。”沁雅觉得心悸暗自捏紧了拳头，“已经过了月圆的时间了，家里的血袋你没吃。这片地域里只有你能出没，只有你在医院里而那个人被吸血鬼杀死了，你说。”

    “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依诺米的声音变得低沉：“你不信任我，那么我说的什么你会信多少，就像我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向你道歉，我不可能杀他，就像我说我喜欢你。你能信多少。”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就是一回事！嗷，我做什么你都不喜欢，那个男人做什么你都喜欢，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才会忘记喂我才会不相信我。是不是因为我喜欢你给了你这样的资格，你扭曲了自己的判断。你问问自己的灵魂，你心里是否真的认为是我……”依诺米幽暗的声音显得忧伤，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压抑的黑暗气息，蕴含着邪恶的力量就像死亡一般空寂。

    “小米……”沁雅喃喃低语，她心里认为的事实……

    “席医生”

    “席博士”

    “席——你是……是你！原来真的存在！”

    李强与齐步陈静二人一起冲进档案室，令人反应不及的速度，而他们都看到了令人震惊的景象——依诺米半浮在空中，血红的瞳孔与长长的尖牙，背后一对黑色的羽翼让她看起来充满妖邪气质。

    说起来慢，可是那却是一瞬间的事情。依诺米血红的眸子与沁雅凝望，深邃得见不到底，幽幽地说：“你真的把我的事告诉他了……”

    李强伸手利落地拔枪，射击——

    “砰！”一声枪响。

    枪响的同时依诺米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子弹直射入装档案的柜子，在铁制的柜子上留下一个圆形的弹孔。

    沁雅木然地转头看看齐步和陈静，他们脸上有一瞬间迷惑的表情，依诺米化成吸血形态时对人的大脑有强烈的催眠作用。李强受过专业的训练，且本身意志坚强看来也能不受依诺米的影响。

    “席，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即便是李强这样什么凶险都见过的人也不禁也有几分惘然。

    “谁准你开枪打她的……你给我滚出这里。”沁雅的唇有些发白，闭上眼睛再睁开，脸色变得无比冰冷。

    沁雅下了逐客令，李强自然不肯就这么算了。可是沁雅回到办公室以后就闭门不肯见人，医院里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唯一“见过”吸血鬼的陈静和齐步两人，事后怎么盘查都是只说见到一道人影在李强开枪的同时就翻窗逃逸了。

    所有搜寻医院各个角落的警察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倒是李强开枪的响声把不知道怎么跑到顶楼来的一个精神病患给吓得跑了出来。在顶楼住的病患全部是非富则贵的人，李强的行动招致他们极大的不满。李强无奈之下只好先行撤走。

    于是最后这场从一楼闹到顶楼，损失了几千份标本的风波定性为：医院有不明身份的捣乱分子闯入，先是破坏了标本室的标本，再逃到顶楼大闹了一番，李警官鸣枪示警以后发现歹徒竟然是精神科偷偷跑出来的病患。风波一个小时后就这么迅速平息了。

    直到李强带着人走了，陈静才打电话给沁雅，小心翼翼的语气生怕惹恼了席女王：“席博士，护士长想送些病历给你签名，好几个病人的检查今天做不了……”

    “为什么做不了。”沁雅的眉心一直紧皱，对工作的事竟然显得漫不经心起来。

    依诺米刚才的那句话，还有她最后的那个眼神就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而每想起一次，她的心就像从高空坠落一次，那种瞬间跌落的感觉让她战栗，全身都止不住颤抖。一定是有什么错了，依诺米误会她，而她是不是也误会了依诺米。她的心，从来没有过这样因为某个人而完全被扰乱了，甚至依诺米还不是一个“人”可是她却抑制不了自己因她而起的窒息感。

    “因为全院所有的护士都被调下去帮忙了，我们上面没人手。”

    “怎么回事？”沁雅并不知道楼下发生的事情。

    “唉，楼下的标本室出问题了，不知道谁闯进去，将上千份血浆标本打翻在地上，现在正在抓紧时间给那些人重新抽血。”

    “是这样……”沁雅一听这个第一感觉就是——依诺米干的。那么这样说来依诺米在楼下偷标本的血来喝，被发现了以后匆匆忙忙逃上来，那么李强带来的证人死的时候依诺米并不在场，那么她嘴角的血迹……

    沁雅匆匆从走廊上疾走过，进入研究室。她的心跳得飞快，甚至是从来没有过的紧张。李强并没有搜查档案室，因为他认为吸血鬼不是普通的罪犯是不会留下实物证据的，二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他也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在调查吸血鬼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要找到沁雅想知道的答案却一点也不难，她稍微翻动了一下刚才依诺米鬼鬼祟祟塞了什么东西的文件夹。打开来一看，是一只编了号的试管，里面还有残留的血迹——是楼下的那些标本。这就是依诺米嘴角血迹的来源。

    沁雅缓缓地在桌子前面坐下，依诺米是对的……她对她的判断，带着偏见。她这样的女人，在手术台上不可以有半点情绪，冷酷理智形成了习惯。唯独对上了依诺米，这只邪恶却又总能无厘头地逗得她失控的吸血鬼让她感觉到了甚至和人相处都没有试过的亲昵。

    可偏偏依诺米是吸血鬼，沁雅因此害怕自己而感情用事，失去了判断力。因此她强迫自己用理智去分析依诺米的所有事情，因而能不带有“偏见”。然而事实上，这本身就是一种偏见，带着偏见她才会只凭表面现象就认为人是依诺米杀的。

    依诺米说得对，她问问自己的灵魂，她的心中是不是真的认为她是一个滥杀无辜的恶魔。她明明不这么认为，当时却仍然执意误会她，这真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她向来自诩冷静过人的，她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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