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憨态可掬的小狼花灯被宴黎提在手里, 与她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冷肃气场相衬, 怎么看怎么不搭。街上的行人时不时就会被她吸引了目光, 更别提身边偶遇的故人了。

    一行人离开清河之后拐上了另一条街，除了最开始惊诧于温梓然的复明之外, 她们走了多久，柔嘉就盯着宴黎瞧了多久。活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一时怪异，一时又有些忍俊不禁。最后忍不住凑到宴黎面前, 调侃道：“我竟不知, 小将军有这般童趣，偏好这种……模样可爱的事物。”

    宴黎绷着张脸, 提着花灯仿佛若无其事的模样。见到柔嘉靠近, 她直接伸出一指点在对方肩头, 硬生生将人推离了不少，这才开口道：“说话就说话，别靠这般近。”

    说实话，宴黎是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柔嘉的——梁国的公主郡主封的都是虚号，并没有真正的封地，所以大多数的公主会留在京中，而郡主们则是留在各自的父王身边。如今燕王虽殁, 但新帝好歹给这个兄弟留了两分体面，燕王府也还存在着, 柔嘉实在没理由离京。

    当然, 除了这些之外, 宴黎也不明白，新帝为什么会放任柔嘉离京，哪怕她只是一个女子。还有她更不明白的是，她们究竟是何等的孽缘，竟会在这陌生的城市里相遇。

    小将军心里犯着嘀咕，柔嘉却先一步将她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真没想到，竟会在这东阳城里与你们相遇。”说着顿了顿，又笑了：“宴黎你不知道，当初你在北征归途挂印而去的消息传回京城时，陛下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啊。听说他当时正召集群臣商量如何予你封赏呢。”

    宴黎闻言看了过来，终于被她吸引了注意，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柔嘉见状略一摊手，直白道：“功高震主。他正盘算着如何收回兵权呢，结果你直接丢下帅印虎符跑了，这简直是釜底抽薪。”她说着眨眨眼，笑得更高兴了：“北征大胜的消息那时都已经传遍京城了，结果主帅没等回京直接跑了，传出去可不就是新帝嫉贤妒能，把你吓跑的吗？！”

    显然，柔嘉对于这位与她有杀父之仇的新帝没什么好感，说这话时眼中幸灾乐祸的笑意毫不掩饰。而宴黎听完之后却是一默，她倒真没想过这些，不过即便想到了，她的决定大概也不会改变。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一处茶楼前。她们虽是少时相识，可说到底交情也算不上深，乍然相逢都没有交底的意思，索性便寻一个安静的去处，几个人喝着茶慢慢聊上一会儿。等到想说的话说完了，不辜负今日这番巧遇，便该曲终人散，各自离去。

    中秋夜的东阳城很热闹，河上的献艺，街上的灯会，就连茶楼里也比平日多了许多客人。宴黎她们便要了一个僻静的包厢，又点了些茶水点心，接下来便能安心闲聊了。

    先前柔嘉与宴黎说的算是正事。现在一行人在包厢里落坐了，温梓然看向对面已然开始变得成熟的小郡主，再看看依然跟随在她身边的眼熟侍女，却是问道：“郡主不是在京城吗，怎会出现在此？”

    或许有些唐突，但这也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尤其眼前的小两口也算是抛下家业皇命跑路的。柔嘉便很坦然，自顾自斟了杯茶，说道：“京城里待不下去了，自然就跑了啊。”

    新帝登基快两年了，燕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曾经的燕王野心勃勃，对自己世子的培养也是尽心尽力，所以燕王世子很优秀，而优秀的人总是容易惹人忌惮。而相比燕王府，曾经的楚王府虽在初时被狠狠地打压了一番，可楚王世子不成器，那年的冬狩被野狼咬伤后又没得到好的医治，一条手臂算是废了，到如今闲散度日，已不再被新帝放在心上。

    当然，新帝对燕王府的所有打压都是放在暗处的，所以柔嘉离京也并不是因为新帝对燕王府的压迫。而是燕王世子心有不甘，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妹妹身上，想让她与权臣联姻。

    柔嘉知道后不愿再陪他折腾，也不觉得如今的燕王府还经得起折腾，索性扔下一切跑了。

    这些事柔嘉没有说给宴黎她们听，因为她们不会对此感兴趣。她只是神态自若的说起了自己离家出走后的经历，半句没提在京中的困境，兄长的算计，还是身边众叛亲离般的痛苦。而万幸，她的身边始终还有一个人，从父王将她派到自己身边开始，她就从未辜负过自己。

    似不经意，柔嘉回头看了看跟在身旁的侍女，后者依旧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不过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她察觉到了柔嘉的注视，于是抬眸看来，两人目光霎时相接。

    宴黎在某些事上并不算敏锐，所以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自顾自替媳妇和自己斟茶。倒是温梓然，美眸流转间将对面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感受到那微妙的气氛，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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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也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柔嘉是故人，可时至今日她们也只像是两条交错而过的直线，在短暂的相遇后，终归是会走向全然不同的道路。所以柔嘉没有问宴黎她们的行程，宴黎她们也没有问过她离京后将往何处，双方只是如交情不深的故友一般随意的闲聊了一阵，而后便回归各自的路途。

    夜已经深了，哪怕是中秋夜有灯会，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地少了起来。宴黎和温梓然站在茶楼前，目送着柔嘉二人离去，看着她们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终消失在街道转角。

    宴黎首先收回目光，牵着温梓然的手紧了紧，轻声道：“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温梓然闻言也收回了目光。虽然当初在边城时，这位小郡主对她颇为和善，然而温梓然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从一开始，柔嘉便是因为宴黎出现在她面前，再到后来的相处之中，哪一回不是三人行？而交情也是相互的，柔嘉付出过几分真心，她才能回报几分。

    说到底，故人也只是故人罢了。

    温梓然很快收回了放在柔嘉身上的心思，对方如今一切都好，身边还有了相伴的人，她实在不需为她挂心。于是张开手掌与宴黎十指相扣，小两口踏着月光与零星的灯光施施然向着落脚的客栈行去。

    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除了主街上还有灯火未曾撤走，其余街巷早已恢复了夜的寂寥。宴黎和温梓然并肩走在路上，手中提着的花灯也早已燃尽了内里的灯烛，变成了好看的摆设。所幸今夜是中秋，头顶的明月如盘，挥洒而下的月辉足以照亮前路。

    两人行过一处拐角，因为距离灯会所在的主街越来越远，路上再没有了行人。

    喧嚣彻底远离，只余一片宁静，温梓然走着走着抬起头来，遥望着天际那一轮明月——十五总会月圆，每一次的月圆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她复明之后也看过不止一回了。然而中秋的月又好似格外不同，清冷的月辉洒在身上，总能让人生出许多愁绪。

    温梓然的脚步慢了下来，她仰头望着明月，忽而将头靠在了宴黎肩头。闭上眼睛时，她软软的说了一句：“阿黎，我有些想阿娘了。”

    对于温梓然而言，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秦云书和宴黎了。只是前世执念入骨，重生之后的日子里她并没有太珍惜与母亲的相处，反而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宴黎身上。诚然，这使她夙愿得偿，现在的生活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美好。可偶尔的，她还是会想家，想念相依为命的母亲。

    宴黎在她靠过来时就抬手揽住了她瘦削的肩，察觉到她忽然的失落之后，微微侧头在爱人脸颊上吻了吻。她不是很擅长安抚，却是真心提议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回边城看看岳母？”

    温梓然闻言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却已恢复了平静，她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了：“不必。我们刚离开不到一年，现在回去还太早了，郡主也说过当初之事曾惹得陛下恼怒，万一回去被人认出来可不是好事。还是再等等，等再过个两三年，没人在意了，咱们再回去。”

    显然，温梓然还很理智。事实上哪怕宴黎是抛却权势地位远走，对于皇帝来说，她的行为也是对于皇权的藐视，更何况宴黎当初在凯旋途中忽然远遁的行为带来的影响还不止于此……她们不需要为了一点小事冒险，现在的平静生活更不需要被打破。

    宴黎心里也是明白的，于是不再说些什么，只轻轻蹭了蹭温梓然的脸颊，算是别样的安慰。

    温梓然也很快收拾好了情绪，或许是怕宴黎担忧，她又笑了起来，明亮的眸子里映着点点星光，她说：“阿黎，客栈好远啊，我有些走累了。”

    宴黎在她的笑容下果然柔和了眉眼，也弯起唇角笑了笑，清隽的脸庞在月光下略微惑人。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目光变化，她走到温梓然身前半蹲下身子，说道：“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没有不好意思的必要，事实上这正是温梓然所求，所以她含着笑意爬上了宴黎的后背，双臂环住了宴黎的脖颈。宴黎随后站了起来，稳稳的将人背着，并不宽阔的背脊，却有足够的力量担负起身后之人，稳健的脚步一步步向前，坚定得使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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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凑十篇番外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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