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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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并非废灵根, ”玩笑开够了，林洛成敛了面上的笑意, 继续说起自己的事情来, “林家虽不算什么特别有名气之辈，但好歹也能让人称得上一声‘修真世家’。”
大抵是祖上是读书人的缘故, 林家待人向来温和宽厚，也从不去过分争抢什么，只是居于一隅, 过着属于自己的平和日子。
“我是林家家主的独子。”林洛成说。
许是太久没有与人说起过自己的过往, 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怀念。
他不是那种天资绝艳之人，修行之路却也稳稳当当，无甚波澜。如若没有什么意外, 他应该也会和他的父亲一样, 在修得元婴之后接过家主之位, 管理族中的繁杂事务, 直到寿元耗尽, 将手中的职责交给下一任子弟。
然而, 好似突如其来的玩笑似的，林家在一夜之间就被灭门了。
“来着只有一人, ”林洛成笑了一下，“是我们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的陌生人——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想活下去吗？”那个人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面上的笑容带着怜悯, “哪怕代价是再也不能死去？”
便是现在, 林洛成也能清晰地回想起对方的指尖抚过自己脸颊的触感。
温暖柔软, 却又冰凉刺骨。
“啊……这个，”勉强抬起的手在触到刀柄之前便被抓住，林洛成看到了那人目光中蕴含的冰冷，“——可不是你能随便碰的东西。”
“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一辈子的主武器就是刀的缘故，张小舟对这个字眼有些敏感。
“对，”林洛成点了点头，“那个人的腰上，别着一把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拔-出的刀。”
正因为对方自始至终都未曾动过腰间的那把刀，他才会格外在意。
“刀柄上镂刻着一个图案。”林洛成说着，用沾了些茶水的手指，在桌面上将其画了出来。
——正是不久之前，沙陆为张小舟几人画下来的，归一门的标识。
“再之后，我碰上了兽神宗的人，”随手将桌上的图案给抹去，林洛成笑着说道，“我也算有了落脚之地。”
“只是原先的修为却是找不回来了，就是想重头开始修炼也做不到。”说起这个，他倒是没有多少遗憾与不甘，“沙岩他们几个，是他们师父一个个捡回来的，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测过几人的灵根。”
事实上，就算想测，他们也根本做不到。要是灵根这种东西能够那么轻易地测出来，为什么不干脆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给测上一次？还免去了各大门派招收弟子之时繁冗的筛选。
只是那几个人听了自家师父的话之后，就非得自己认定自己就是那无法修炼的“废灵根”，宁可守着这个无法修炼的门派到死，也不愿去修习其他功法。
“真是……固执得有点傻了。”林洛成笑了一下。
张小舟突然有点想知道，当其他人都已经离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守着这早已经没有人的门派的时候，这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因为……”好半晌，张小舟才移开视线，“……本来就是傻子。”
“是啊，”听到张小舟的话，林洛成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们本来就是傻子啊……”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晃了晃，好似有些遗憾这里头装的不是酒。
“沙岩他们知道这些事吗？”没有去纠正林洛成的话，张小舟沉默了一阵，才再次开口。
“我可没有逢人就说自己陈年往事的爱好，”林洛成摇了摇头，“更何况是对自己的晚辈。”
听到这话，张小舟才忽然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问题。
林洛成他……到底多少岁了？
虽然年纪对于修真者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吧，但之前以为三十几顶多四十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岁数有可能是自己几十倍的人，这感觉还是比较微妙的。
嘴唇动了动，张小舟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开口询问林洛成年纪这种既不合时宜又冒犯的冲动。
“后来呢？”仿佛要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似的，张小舟把注意力给强行拉了回来。
如果沙岩他们真的只是寿命走到尽头，林洛成不可能会说出兽神宗已经不存在了这种话来。
“后来？”听懂了张小舟这有点没头没尾的问题，林洛成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后来……都消失了。”
“不止是那些一起生活过的人，连同脑中的记忆一起。”他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我知道有那么几个人，也清楚我曾加入过一个门派，但是那三个字却硬生生地被从我的脑中抹去，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分毫。”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从未和张小舟提起过相关的事情。
事实上，他当初会想要加入苍云山，正是因为得到了些许关联的信息。
张小舟想起之前沙陆说过的，他们师叔祖在摔下山崖之后，恍惚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倘若这是重生带来的后遗症的话，他不该没有发现自家山上的人的异常。
其他人他不敢肯定，可至少许瑶确实是那些“重生者”之一。
既然如此，对方会出现那样的状况，显然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那——”张小舟想问点什么，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问这个问题。
“没想起来。”然而，林洛成却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一样给出了回答，“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他露出了苦笑，“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的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只有中间的那一截，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什么都没有。”
听到林洛成的话，张小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某些小说里所形容的“抹除存在”。
当然，两者肯定还有着不小的差别，至少林洛成还知道有那段过往存在，而非将那些事情也一同遗忘，然而，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已经足够令人感到恐惧了。
张小舟听过一种说法，所谓的“人”就是由他的经历与记忆所构成的，要是一个人的记忆都能够随意地被操纵，那么到底该如何才能证明，他确确实实就是自己所认为的那个人呢？
这样的想法在张小舟的脑子里冒出来没多久就被他扔到了一边，类似充满了哲学思考的问题，他从来都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反正不管他怎么想，也都不会有个结果，还不如不要去浪费那个时间。
“你有想到什么吗？”见张小舟一直低着头思索，林洛成忍不住出声问道。
连亲身经历了这些的人都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听了他诉说的人更不可能知晓其中的内情才是，但林洛成就是有种眼前的人会有不同的结论的感觉。
大抵是因为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会给人以希望的原因吧。
“或许……”张小舟蹙起眉头，止住了尚未出口的话语，“……没什么，”他摇了摇头，“今后会弄清楚的。”
他总觉得，从某个时刻开始，所有的事情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连到了一起——他们的所见所闻甚至所经历的，都有着他们目前所没有发现的密切关联。就如同有人在暗中编织着细线，一点点地收拢成网——将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困于其中。
而在这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归一门和五泉山了。以张小舟看了那么多年小说的总结，事情最后肯定和这两个门派脱不了干系，毕竟发生在主角身边的事，最后总是会由一个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点，最后连成一条线不是？
——就算从林洛成的口中听到了那种话，张小舟还是有点不习惯将自己代入“主角”这个角色当中去，但在发现这么做之后思路会变得更顺畅之后，他也就懒得挣扎了。
张小舟甚至觉得，那个带着刻有归一门标识的刀的人，会不会就是当初两个交手的掌门之一，而更改了林洛成记忆的，也正是当初灭了林家满门，并废了林洛成灵根的人。
只是，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他按照“套路”所得出的推论，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的证据，自然不好随便说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这就和每次坐公交车的时候，看着窗外脑子里所产生的妄想，他要是真就这么说出去了，那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再说了，他也想不出那个人这么做的理由，总不能就是单纯地仇恨人类报复世界吧？
至少得等他弄明白一两个问题，才能和人讨论这种思路的正确性。
“是吗？”分明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回答，可光是听到这个人这么说，林洛成的心里便生出了些许安定感，想来这便是这个人的特殊之处吧。
只要待在这个人的身边，就是天塌下来，心里也依旧无比安稳。
林洛成想，他也许是疯了。
“还有其他什么要问的吗？”低下头避开了张小舟的视线，林洛成没有让对方发觉自己眼中的情绪。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总觉得自己今天貌似一直在不停地揭面前这个人的伤疤，张小舟小小地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才再次开口，“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我们相识？”
其他人也就算了，云枫山的人这么也不知道？张小舟并不觉得这种事，自己会特意瞒着其他几人。
大抵是一早就猜到了张小舟要问的内容，林洛成并没有露出惊讶表情，但听到他的话之后，他却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出来。
“当然是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个早就已经死去的人。”这本该是一件十分悲伤的事情，可被林洛成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出来，却无端地带上了几分趣味。
“我说过苍云山的映心梯尽头，有人突然动手杀了人吧？”不等张小舟发问，林洛成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就是那个跟在那个疯子后面上去的倒霉蛋。”
张小舟：……
这种时候他是应该先走个程序还是直接笑？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有点不道德哦？
话说兽神宗绝对是得罪了幸运之神了吧，怎么一个两个的，但凡和这个门派沾上点关系的，都这么倒霉？
张小舟忍不住有点担心起自己今后的运气来了。
※※※※※※※※※※※※※※※※※※※※
张小舟：我要不要先去庙里拜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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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祖上是读书人的缘故, 林家待人向来温和宽厚，也从不去过分争抢什么，只是居于一隅, 过着属于自己的平和日子。
“我是林家家主的独子。”林洛成说。
许是太久没有与人说起过自己的过往, 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怀念。
他不是那种天资绝艳之人，修行之路却也稳稳当当，无甚波澜。如若没有什么意外, 他应该也会和他的父亲一样, 在修得元婴之后接过家主之位, 管理族中的繁杂事务, 直到寿元耗尽, 将手中的职责交给下一任子弟。
然而, 好似突如其来的玩笑似的，林家在一夜之间就被灭门了。
“来着只有一人, ”林洛成笑了一下，“是我们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的陌生人——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想活下去吗？”那个人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面上的笑容带着怜悯, “哪怕代价是再也不能死去？”
便是现在, 林洛成也能清晰地回想起对方的指尖抚过自己脸颊的触感。
温暖柔软, 却又冰凉刺骨。
“啊……这个，”勉强抬起的手在触到刀柄之前便被抓住，林洛成看到了那人目光中蕴含的冰冷，“——可不是你能随便碰的东西。”
“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一辈子的主武器就是刀的缘故，张小舟对这个字眼有些敏感。
“对，”林洛成点了点头，“那个人的腰上，别着一把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拔-出的刀。”
正因为对方自始至终都未曾动过腰间的那把刀，他才会格外在意。
“刀柄上镂刻着一个图案。”林洛成说着，用沾了些茶水的手指，在桌面上将其画了出来。
——正是不久之前，沙陆为张小舟几人画下来的，归一门的标识。
“再之后，我碰上了兽神宗的人，”随手将桌上的图案给抹去，林洛成笑着说道，“我也算有了落脚之地。”
“只是原先的修为却是找不回来了，就是想重头开始修炼也做不到。”说起这个，他倒是没有多少遗憾与不甘，“沙岩他们几个，是他们师父一个个捡回来的，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测过几人的灵根。”
事实上，就算想测，他们也根本做不到。要是灵根这种东西能够那么轻易地测出来，为什么不干脆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给测上一次？还免去了各大门派招收弟子之时繁冗的筛选。
只是那几个人听了自家师父的话之后，就非得自己认定自己就是那无法修炼的“废灵根”，宁可守着这个无法修炼的门派到死，也不愿去修习其他功法。
“真是……固执得有点傻了。”林洛成笑了一下。
张小舟突然有点想知道，当其他人都已经离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守着这早已经没有人的门派的时候，这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因为……”好半晌，张小舟才移开视线，“……本来就是傻子。”
“是啊，”听到张小舟的话，林洛成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们本来就是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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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岩他们知道这些事吗？”没有去纠正林洛成的话，张小舟沉默了一阵，才再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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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张小舟才忽然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问题。
林洛成他……到底多少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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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动了动，张小舟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开口询问林洛成年纪这种既不合时宜又冒犯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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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沙岩他们真的只是寿命走到尽头，林洛成不可能会说出兽神宗已经不存在了这种话来。
“后来？”听懂了张小舟这有点没头没尾的问题，林洛成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后来……都消失了。”
“不止是那些一起生活过的人，连同脑中的记忆一起。”他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我知道有那么几个人，也清楚我曾加入过一个门派，但是那三个字却硬生生地被从我的脑中抹去，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分毫。”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从未和张小舟提起过相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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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起来。”然而，林洛成却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一样给出了回答，“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他露出了苦笑，“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的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只有中间的那一截，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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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两者肯定还有着不小的差别，至少林洛成还知道有那段过往存在，而非将那些事情也一同遗忘，然而，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已经足够令人感到恐惧了。
张小舟听过一种说法，所谓的“人”就是由他的经历与记忆所构成的，要是一个人的记忆都能够随意地被操纵，那么到底该如何才能证明，他确确实实就是自己所认为的那个人呢？
这样的想法在张小舟的脑子里冒出来没多久就被他扔到了一边，类似充满了哲学思考的问题，他从来都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反正不管他怎么想，也都不会有个结果，还不如不要去浪费那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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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归一门和五泉山了。以张小舟看了那么多年小说的总结，事情最后肯定和这两个门派脱不了干系，毕竟发生在主角身边的事，最后总是会由一个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点，最后连成一条线不是？
——就算从林洛成的口中听到了那种话，张小舟还是有点不习惯将自己代入“主角”这个角色当中去，但在发现这么做之后思路会变得更顺畅之后，他也就懒得挣扎了。
张小舟甚至觉得，那个带着刻有归一门标识的刀的人，会不会就是当初两个交手的掌门之一，而更改了林洛成记忆的，也正是当初灭了林家满门，并废了林洛成灵根的人。
只是，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他按照“套路”所得出的推论，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的证据，自然不好随便说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这就和每次坐公交车的时候，看着窗外脑子里所产生的妄想，他要是真就这么说出去了，那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再说了，他也想不出那个人这么做的理由，总不能就是单纯地仇恨人类报复世界吧？
至少得等他弄明白一两个问题，才能和人讨论这种思路的正确性。
“是吗？”分明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回答，可光是听到这个人这么说，林洛成的心里便生出了些许安定感，想来这便是这个人的特殊之处吧。
只要待在这个人的身边，就是天塌下来，心里也依旧无比安稳。
林洛成想，他也许是疯了。
“还有其他什么要问的吗？”低下头避开了张小舟的视线，林洛成没有让对方发觉自己眼中的情绪。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总觉得自己今天貌似一直在不停地揭面前这个人的伤疤，张小舟小小地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才再次开口，“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我们相识？”
其他人也就算了，云枫山的人这么也不知道？张小舟并不觉得这种事，自己会特意瞒着其他几人。
大抵是一早就猜到了张小舟要问的内容，林洛成并没有露出惊讶表情，但听到他的话之后，他却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出来。
“当然是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个早就已经死去的人。”这本该是一件十分悲伤的事情，可被林洛成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出来，却无端地带上了几分趣味。
“我说过苍云山的映心梯尽头，有人突然动手杀了人吧？”不等张小舟发问，林洛成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就是那个跟在那个疯子后面上去的倒霉蛋。”
张小舟：……
这种时候他是应该先走个程序还是直接笑？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有点不道德哦？
话说兽神宗绝对是得罪了幸运之神了吧，怎么一个两个的，但凡和这个门派沾上点关系的，都这么倒霉？
张小舟忍不住有点担心起自己今后的运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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