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甘小玉（一）

    我自以为在人世间辗转流连经历生生死死, 早看透了许多虚情假意，也看透了那些女子的用心。她们垂涎你的美貌，对你和颜悦色有求必应似乎能把这世间的珍宝都毫不在意地捧到你面前来只为让你能看她一眼，但翻脸时声色俱厉狰狞如修罗便是一刀将你砍杀也不会有分毫怜惜。这天下间，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更或者，是女人心。

    但有个女子，我却看不透。因为她，我坐上了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武林盟主之位, 号令群雄！我说去参加武林大会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原也只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发泄我胸中憋屈了十年的怒气，让那个我曾今爱过不到一年但恨了整整十年的女人算盘落空……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年被人如落水狗一般穷追猛打的千面妖狐如今也能扬眉吐气的站在众人面前, 当年那些不屑我视我为“武林败类”的正派英雄们也不得不对我俯首帖耳, 好不痛快！

    这个让我如此风光、我也看不透的女子, 便是我的徒弟小五，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随意。

    我知道小五，是听璃儿说的。

    璃儿也是我的徒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十年前，我拼死爬出了那个崖底, 身上伤痕累累, 后来为我治伤的大夫讶异我居然还会活着, 那伤口, 她都不敢看……其实，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了，不甘心我曾那样爱过的一段情，不甘心我的孩子……我有太多不甘心了，我还那样年轻……我终于走不动了、也爬不动了，我躺在墙边，看着天上飘下洁白的雪花，想着这时如果那些曾死命讨好我的女子看见我如此的模样，是否能认出来？是否能认出这个浑身恶臭比乞丐更邋遢更恶心的人，便是那个笑倾江湖的千面妖狐甘小玉？我突然觉得很滑稽，便大笑起来，笑不了一会就咳得厉害，咳出了眼泪。这时我听见身旁传来声音。我转过头便看见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孩子，两只圆碌碌的眼睛正看着我，他一半的身子还在墙的那边！原来他正在爬墙洞，正不巧我躺在洞口外面。那个孩子就是璃儿，那时还不忙六岁。

    璃儿侧着头看着我，突然伸出手擦了擦我的眼泪。

    “大哥哥，你怎么了？”他迟疑地问。

    我很想告诉他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一张嘴却是吐出了一大口血，璃儿漂亮的小脸上也沾上了血迹。

    我迷迷糊糊间听到璃儿惊慌的声音：“娘，娘！”

    我想我运气还是不错的。我倒下的那面墙正是漕帮帮主洛自华家的后墙。她的宝贝儿子洛璃因为天天在家中闲着无聊经常从墙角的小洞里爬进爬出，出去找些小伙伴玩耍，也正好撞见了我。

    洛自华虽然猜出了我的身份，但见我伤重，璃儿又很是粘我，还是让我留了下来。于是我隐姓埋名在漕帮一呆就是十年。十年里，我一直想着报仇，我不甘心，但我伤得太厉害，经常咯血，只得忍着。洛自华带着女儿洛清时时不在家，洛宅虽大，除了一些仆从倒就是我和璃儿相依为命。璃儿的爹亲，听洛自华讲是个“沉静如水”的男子，她以为璃儿也会是这样，但璃儿天性跳脱，洛自华绝没想到。我时时给璃儿讲些我的江湖见闻，为了让他能自保教了他轻功，我不想泄露身份，我最得意的用药和易容没有传授给他。璃儿很聪明，学武学得很快，因为我只教他轻功，他也会去缠着姐姐洛清学习武艺。后来璃儿十五了，可以嫁人了，霹雳堡的二小姐黄碧云和洛清交情不错，洛自华也见过她几次，虽然霹雳堡在武林的声望名头远远不如漕帮，洛自华也还是觉得是门不错的亲事，便这样定了下来，没想到璃儿得知消息后居然一声不响地就离了家，我和洛自华、洛清都慌了神，璃儿从来都是在我们的看护下，他一个小小少年，江湖又是人心险恶，叫我们如何不担心？好在洛清没多久就找回了璃儿。

    回来后璃儿偷偷告诉我他把我给他防身用的那瓶迷 药送了人。我很吃惊，这瓶迷 药我反复叮嘱过璃儿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拿出来用，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送了人！我也担心因为这瓶迷 药泄露了我的身份。璃儿红着脸告诉我那个人并不是江湖中人，不会武功，他才会将迷 药送给她的。看着璃儿提到那人时的那幅神情，我知道他喜欢上那个相处没几天的女子了。我很担心。这些年我把璃儿当成了至亲骨肉，我在情路上历经坎坷，不想璃儿和我一样。黄碧云我也见过，虽然并不满意，但想因漕帮和洛清的缘故，璃儿必不会受委屈，一个男子，一辈子也不求什么，只是要嫁对人，平平安安过一生就是了。我想璃儿如是真的这样喜欢那女子，我便去看看她人品如何，如还过得去，只要璃儿喜欢，便由着他去。

    没想到我这次旧疾复发十分的厉害，请了当地数个名医来也不见起色。璃儿央洛自华去药王谷请药王来给我医病。当年我病重之时洛自华也曾派人去找药王，只是药王云游天下行踪不定，后来这病一直时好时坏，也就这样拖了下去。派去药王谷的人回来说药王闭关不出，但药王的嫡传弟子小药王正在京中行医可去找他。

    于是璃儿带了护卫前去京城，我知道璃儿去京城，一是为了寻小药王，二则是为了去见那女子，她也去了京城，两人分开后时时有书信来往，璃儿都宝贝似地收了起来。没多久璃儿带着小药王回了漕帮，他那个护卫却留在京城了。小药王年纪轻轻医术却很是了得，不多时我便好了许多，小药王道我这病需得小心将养，不得动气发怒，切忌大喜大悲……诸多顾忌我听得烦了，心想这样活着有什么趣味。但小药王一本正经地道：“能活着就是最好的。”除了医术了得这小药王还真是有些傻气。

    小药王也认识那女子，在替我医病期间我时时听他和璃儿聊起那女子。他们说到这女子时常做些奇怪的事，有时聪明有时糊涂；说到那女子有时大胆得很有时又怕事得紧；说到这女子会做些不知名的但也可口的饭菜；说到她可以一天睡上□□个时辰；说到她肚子里装了许多有趣的故事……原来这个傻傻的少年也对那女子动了心，只是尚不自知。还有养在深宫的皇家子……这样的女子，我却是不放心将璃儿托付给她的。

    后来洛清与璃儿一起送小药王回京城，洛清去京城，送小药王是辅，去向意中人求亲是主。只是没想到她那意中人如此大来头，母亲是大将军，父亲则是天下闻名的齐家子，这样身份的男子居然入了江湖，想来也是有些缘故。

    两人从京城回转都有些闷闷不乐，一问之下才知道璃儿喜欢的女子和洛清的意中人定了亲。看着璃儿黯然神伤，我也只能暗自叹息。自从上次璃儿外出回来后洛清和洛自华也不像以前那样将他闷在家里，他跟着母亲和姐姐每日里忙着帮中事物，日晒雨淋，人也憔悴了许多，却总是强颜欢笑，不想让我看出他伤心。有时我看不过去说了那女子几句不是，璃儿总是帮衬着她。我以为那女子不是托付终生的良人，一个有担当的女子怎会让男子出去奔波劳累呢？男子让母亲姐姐妻主养着有什么不好？她却撺掇着璃儿去追求什么自己的事业……而自己推了皇上给的官位去做什么仵作，胸无大志，反要男子养活！这样的女子，如何值得璃儿为她伤心？我想我终是要替璃儿出这口气的。

    来到京城时正逢那女子成亲，我看见她手执两枚同心结不由得大怒，心想璃儿为你饱受相思之苦，你却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好不快活！于是我趁她落单之时将她打晕带了出来。我给她易了容，满城的守军拿着画像一个个地盘查，又怎知我早就带着那女子从她们眼皮底下走了。

    我给她取名小五。

    我对小五自然是有怨气的，所以一路上时时为难她。而皇家与秦齐两家的势力容不得人小觑，我时时地变幻妆容才没让人怀疑。路上我听到武林大会要召开的消息，现任的武林盟主蔡可勤即将退位，而争夺这下任武林盟主的热门人选中有玉泉派掌门吴珉、漕帮帮主洛自华、盟主之女蔡家珍，伏牛山掌门何新立等等，听到那个名字，我知道一直埋藏在心中的怨恨怒火被撩拨起来。我整夜无法入眠，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甘小玉，你一定要做个了断，我这样告诉自己。

    小的时候我从未想到这一生会经历这许多，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和村里的许多男子一样，到了十五便会有人来家里说媒提亲，然后嫁人生子，一辈子虽然辛苦但也过得去。从小我就知道自己生得漂亮，周围的姐姐们常来我家走动，打到的什么山货也常分我家一份。我家在村里是最穷的。我有一个姐姐，爹亲、娘都很疼爱她，家里没钱也还想着送她去念私塾也好将来有出息，我也希望姐姐能有出息，能让我和爹娘都过得好一点。我十二岁那年，姐姐病了，病得很厉害，娘整天愁眉苦脸，爹亲不停地掉眼泪。娘把家里唯一值钱的一点东西拿到镇上去换钱，爹亲给我换了身衣裳让娘带我一起去，虽然姐姐病得厉害我很担心，可去镇里我还是很开心，周围的姐姐们常对我说镇里有很多好玩有趣的玩意，可我一直没去过，我每天要做很多的事情……

    娘带我去到一所大宅子，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有人带我们进去，我好奇地四下看着，被娘按低了脑袋。我们在一间房里又等了半天，终于有人出来了，是两个人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中间的那人是个比娘老很多的老太婆，她脸上的皱纹比村里最老的王太婆还多！我抬头看到她的眼神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在娘的后面。

    娘上去给那人行礼，让我也上去见礼。

    “员外好。”娘说。

    “好好，”那老太婆眯着眼看我：“这就是你家的小子？果然生得好相貌！”

    娘笑了：“能入员外的眼，是我家小子的福分。”

    那个老员外让管家带我娘去拿银子，还给了不少点心让我带回家，虽然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不过我想她还是个好人。

    娘从镇上给姐姐请了大夫，姐姐的身体也有了起色，爹亲和娘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我想姐姐好了，等她有了出息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一天我在河边洗衣服时隔壁的姐姐跑来问我是不是要嫁人了，我说没有，她说是我爹亲说的，说我很快就要嫁人了不让她再来找我。我要嫁人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跑去找爹亲，听到他正在和娘说话。

    “上次的银子没剩多少了，丫头的药断不得。”爹亲说。

    “员外答应等小玉嫁过去再给五十两的彩礼，治丫头的病应是够了。”娘叹着气。

    “小玉还太小，那员外又……万一那员外……岂不是让小玉年纪轻轻就守寡，以后可怎么过啊？”爹亲又开始掉眼泪。

    “员外家财万贯，小玉嫁过去只会享福，你哭什么？”娘不耐烦地说。

    我回到河边继续洗衣服，员外的那张脸总出现在我眼前，我很害怕，于是哭了起来。我不想嫁给那个又丑又老的员外，我才十二岁，我每天都帮家里做很多很多的事，为什么娘要把我嫁掉？我哭了很久才回了家。

    晚上趁爹亲和娘都睡着了，我拿了家里剩下的那点银子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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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能给每个喜欢的人物一个番外。

    几天后我意识到本章有个大bug，由于考试临近，偶就先放着吧......

    终于把bug不上了，恩，要开始更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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