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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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急匆匆跑回来报说探听了消息回来, 王玚忙从石头上往下跳, 慌得众人伸手不叠，生怕有个磕绊。
幸而王玚这几年也没断了练武, 倒是身手不差，不过一跃便站住了。
王玚也顾不得别的，忙扯住梧桐问道：“那里是在做什么？”
梧桐回道：“从这里瞧不真切, 往那边近处看一看, 有好些人呢，来来往往的，少说三四十个。”
“那阿珍似乎是个管事, 正拿着单子清点。小的怕惹人注目, 再叫她认出来, 只是远远地看了看。看着似乎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就是往庄子里送菜蔬米粮一类, 另有几头活鹿、獐子倒是新鲜。”
梧桐又笑道：“兴许是林家人手不够, 咱们家借过来管一管这边庄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常有这样的。”
“你糊涂, ”王玚冷笑道，“若说是有什么大事或者年节里忙乱, 倘或人手不够往亲戚家借，这是常有的事儿。可如今林家哪有什么大事？林姑娘更是知不知道这里有个庄子还两说呢！”
梧桐怔了怔，躬身小心道：“这个小的一时没想到——只是, 大爷, 看着这些米面一类, 也不是什么珍惜的东西，往常庄子上的下人吃的饭食，这里不够那也是要运来的。”
“若只有米面菜蔬也还罢了，你又不曾瞧见是什么样的米面，”王玚耐下性子同他解释，“可活鹿和獐子不是这里下人能用的罢？这时候五月里，又不是冬日，他们能弄来活鹿？那我要找一头活鹿还费些事，他们哪里来的门路！”
梧桐这才恍然，不由又奇怪，忍不住嘀咕道：“是怪里怪气的。哪儿来的活鹿？再说了，快要进夏了，如今也用不着这样大补的东西。”
王玚一笑，心里已是明白了——林家这庄子位置这样好，必然是没卖出去，拢在自己手里才是正理儿。这时候又有一个主子在里头住着，不是林如海不是黛玉，还能是谁？
何况那鹿，若是没记错，贾敏身子从扬州时便虚弱，那开的方子里头，似乎有一味引子，便是鹿血？
王玚回身吩咐道：“梧桐带着你们山下等着去，滇杨和雪柳留下，我去庄子上过会子便回来。”
梧桐等人心里虽有疑问，只是不敢开口，忙低声答应了。
“大爷，马是牵下去还是滇杨大哥牵着？”梧桐转身要走，却看见王玚的马还在边儿上，忙问了一句。
“滇杨牵着罢，总还是今日要回去。”
众人躬身应是，王玚整了整衣摆，也不管这些人，径自往林家的庄子上行去。
至林家庄子门前，恰阿珍清点完了单子上的东西，正吩咐一个管事看着往里头抬，不防猛一抬头竟看见了王玚，唬得往后一仰。
王玚笑着上前道：“陈阿珍？可还记得我？”
阿珍勉强笑道：“记得，大爷是主家，哪里能不记得呢？”
王玚这边时间紧迫，也不想多同她纠缠便道：“我知你只怕是得了命令不许我进去。你也不必管这个，总归我是来了，难道叫我在外头空守一夜？进去禀了夫人罢，夫人说了不见，我必不能纠缠。”
阿珍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闻言干脆点头道：“大爷之智，小的一向知道。您同我明白了说，小的也不敢瞒您——我的确是不敢教您进去的，至于究竟如何，还要禀了夫人再说了。”
王玚抬手道：“进去禀了再来。”
阿珍也不废话，答应一声，又叫人领着王玚在门房稍待，自己匆匆进去回禀。
留下王玚忍不住心里暗喜，若说方才他只敢有七八分把握，不过是来诈一诈她，如今可是十成十的底气贾敏必然在这里了。
他倒不担心会被贾敏拒之门外——毕竟黛玉的亲事已定，婚期眼瞧着也要定了，贾敏甘心这样看着自己独女出嫁？必是也想亲眼看看的，若是实在不能，心里只怕也好大一堆要嘱咐王玚的话。
王玚要的就是这个，赌的就是贾敏一个母亲，又久不曾见女儿，心里思念之情愈浓，定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嫁出去，自己却不曾仔细同未婚夫谈过。
王玚放下心来，这才有闲心迈出门房打量一番林家这庄子，庄名方才匆匆瞧了一眼是松泉，想是应的山上的迎客松和庄子后头的一条山泉。别的却叫挡住了，一时看不真切，适才远远打量，倒像是个三进的小庄子，并无别院。
他不过在门口略绕了几圈，里头阿珍便忙忙地出来，上前先行礼道：“夫人请您进去。”
说着也不等王玚答话，匆匆告一声罪，赶着往门上叫人闭紧了大门，倒是唬了滇杨等人一跳，还是王玚喝住了，只令他们在外头守着。
阿珍感激地笑了笑，福身道：“大爷，小的给您领路。”
王玚示意她前头走着，自己缓缓跟上。
他一壁走一壁打量这庄子——许是贾敏当日急着搬进来，后来又不好大张旗鼓叫人来修整，所以里头装饰还是前些年时兴的风格，如今看来却是有些旧了。
庄子内只有贾敏一人居住，是以前院见客用的书房俱空着，挂了锁。
“夫人住中院，后头是下人住的。平常也只走后边一个角门，”阿珍低头侧身引路，低声道，“今日是运来了鹿后头山路不好走，所以才走的前门。”
“倒是让我撞上了。”王玚笑了笑，他也不由庆幸自己的好运气，竟不知是该怨流帛这样作怪还是感激她机缘巧合叫自己逮住了这样一个机会的好。
正如此想着，前头阿珍已经停住了，就立在廊下扬声通禀道：“夫人，大爷来了！”
里头便转出一个丫头来，王玚看时，竟是扬州贾敏身边的半翅，便笑道：“你倒是忠心，可叹你家姑娘还想着，几次提起，林叔父只说遣了回家。”
半翅抿唇一笑，忙抬手打起帘拢，又道：“多谢姑娘记挂，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这几年了，都不曾见旁人去的。”
王玚点头道：“苦了你了。”
半翅忙道无事，又引着进了内室，禀道：“太太，大爷来了。”
王玚应声进去，头也不抬便躬身行了大礼，见过贾敏。
贾敏已是忍不住，泪水涟涟地上来拉着他哭道：“终是见着了！”
王玚也是百味杂陈，嗓子只觉哽得难受，竟是只会干巴巴安慰家中诸事都好，请贾敏不必担忧。
贾敏哽咽着应了，只泪水仍是止不住地流。
半翅见状忙低声劝慰，半晌方才渐渐止住了。
贾敏便请王玚在炕上坐了，半翅倒了茶上来便借口换水悄声退出，留两人相谈。
贾敏只觉心里什么都想问，什么都放不下，一时想着黛玉如今可好，长成大姑娘了罢，一时又是想着王玚可知道林如海近况，蒙邯州那样艰难，身子可还受得住？又是挂念母家，两个兄长她是知道的，成不了甚么大事，只是靠祖业罢了，倒是还担心母亲都八十岁的人了，身子可还安泰。
王玚见贾敏不知问什么，忙体贴地递了茶过去，又笑道：“其实如今叔母也大可安心。妹妹前些年封了郡主，认了周贵妃做义母，如今宫里宫外都有体面。同平昌公主也好，在圣上面前也是挂的上名儿的——说句不恭敬的，只怕寻常公主还没这样得脸呢！再一个母亲同皇后娘娘先时也交好，如今还肯给几分薄面，照顾几分。又有王姑姑教导护持，是再没什么敢来冒犯的了。”
他碍着不好自夸，略过自己同黛玉的亲事不说，又说起林如海来，“林叔父在蒙邯州任上已经回来了，想再过两月便能相见。早先传了信儿来都好。”
贾敏这才长出一口气，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可恨我叫困在这里，一步也不得出去……”
她拭去眼角的泪，强自笑道：“可是我说这个做什么呢！再问你一句旁的，如今荣府老太太是怎么样了？这些年身子可还好？”
王玚料到了林如海必定不会提起黛玉在贾府受的委屈，更不会提贾母有意为他续弦一事，此时倒是不奇怪贾敏有此一问。
他更是不好说贾府的不是，所以只是笑道：“这两年虽不常来往，妹妹那边也见过一两回府上姑娘们，府上都很好，老太太不必说，身子精神都好。大姑娘如今已经是宫里正一品的皇妃了。”
贾敏这几年，除了林如海进京时能团圆厮磨几日，其余全仗牛夫人照料，或是说些外头的消息。
牛夫人也不好说荣府的不是，恐贾敏听了气闷，困在此处，更生了病来，所以只是挑着说一些。贾敏对荣府之事并不知道内情。
如今见他这样，又说黛玉这几年不曾来往，贾敏何等聪慧灵透的一个人！心底里先就觉得不对了，只是也不好直问，便旁敲侧击问几句，“我还是你叔父回来那年听见了点子消息，别的都不知道——怎么，玉儿没在荣府多住着？其实有她外祖母照看，我还放心些。”
王玚不动声色道：“不曾，中间我带着妹妹往镇国公府住了几月，老太太也不曾说甚么。后来林叔父回来，便搬到了家里，封了郡主，便更不好客居了。”
他将“客居”两字咬的极重。
贾敏霎时便明白过来——这是欺着黛玉失怙父亲又不在跟前儿，便慢待了。她早在自己嫁出去几年间便听见不少家中闲话，如今听了这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由心里大怒，又不好在王玚面前显露，冷笑数声才压下了。
王玚见贾敏平复了，这才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叔母，我同玉儿成亲的日子差不多定了。”
贾敏急切抬头，跟着头上珠翠泠泠沥沥一阵响动，她攥紧了手中茶杯，梗着嗓子问道：“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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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玚也顾不得别的，忙扯住梧桐问道：“那里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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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珍似乎是个管事, 正拿着单子清点。小的怕惹人注目, 再叫她认出来, 只是远远地看了看。看着似乎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就是往庄子里送菜蔬米粮一类, 另有几头活鹿、獐子倒是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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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夫人也不好说荣府的不是，恐贾敏听了气闷，困在此处，更生了病来，所以只是挑着说一些。贾敏对荣府之事并不知道内情。
如今见他这样，又说黛玉这几年不曾来往，贾敏何等聪慧灵透的一个人！心底里先就觉得不对了，只是也不好直问，便旁敲侧击问几句，“我还是你叔父回来那年听见了点子消息，别的都不知道——怎么，玉儿没在荣府多住着？其实有她外祖母照看，我还放心些。”
王玚不动声色道：“不曾，中间我带着妹妹往镇国公府住了几月，老太太也不曾说甚么。后来林叔父回来，便搬到了家里，封了郡主，便更不好客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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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霎时便明白过来——这是欺着黛玉失怙父亲又不在跟前儿，便慢待了。她早在自己嫁出去几年间便听见不少家中闲话，如今听了这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由心里大怒，又不好在王玚面前显露，冷笑数声才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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