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谁人懂 仙子的心

    杨戬一夜好眠。

    外面的天已然大亮，他才刚刚自然醒。伸个懒腰整理完毕，连日来的疲惫不见踪影，觉得舒畅多了。早有下人端上早餐的马□□和各种奶酪，伺候他用餐。餐后杨戬在房间里找出笔墨，给韩德让留下一封书信，大致云：感谢招待他要走了之意。搁笔起身时，外面一片嘈杂声房门大开。

    “哈哈哈，杨兄，休息的可好？”韩德让大笑着进来：“你的属下‘小甜圈’和娥表姐已经找到了。”韩德让是汉人，按理说“啸天犬”这三个字发音应该没问题，怎奈奉他命令找杨戬随从的士兵头目是契丹人，回他的话就是找到“小甜圈”了。

    “主人！”韩德让说话间啸天犬从其后面窜上来：“主人！我和仙，我和‘表姐’可找到您了。”

    杨戬用手中的“笛子”挡了啸天犬一下，抬头向门口看时，嫦娥正好走进来。凡人的嫦娥仍不失天姿国色，身上的白衣虽然是凡间布料，尽管风餐露宿的，可也齐整光鲜如新。且不说韩德让怎样慨叹“中原”尽出美女，前有敖寸心，眼下是娥表姐；但说杨戬见到嫦娥的瞬间，眉头不着痕迹地微皱一下，心中一目了然：“嫦娥私自解封过法力了。”

    嫦娥不卑不亢、端端正正地走来，清冷柔弱地在杨戬面前站住，轻启朱唇：“杨······二爷，我们可找到你了。”

    看见四目相对的两个人，韩德让的心思迅速转开了。敖寸心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这位是我和离的前夫君。人家现在已有佳人陪伴，我呢，心眼小，心里不舒服，就是想给他找点麻烦。”

    “看来这个就是‘卢兄’说的她前夫君的‘佳人’了。”韩德让暗暗道。

    他是谁？能让辽国太后青睐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一个随从下人的“表姐”，如此目中无人地盯着“表弟”的主人，浑身透露的气息俨然“女主人”般，不能不让韩德让多想。

    “啊！杨兄，我还有事，得进宫。您随意。”韩德让说完就要走。

    “韩枢密使请留步。”杨戬拦住韩德让：“请韩枢密使转告太后，杨戬感谢她的厚爱，只是杨某有事在身，现下告辞。”

    “主人，我和仙，我和表姐还饿着呢。”啸天犬不失时机地说道。

    “要走自然是吃了饭再走？”韩德让见状笑着对杨戬说道。

    啸天犬吃了个肚歪，自下凡以来这是他吃的最饱的一顿饭，辽国的伙食特别合他的胃口。摸着肚子打着隔走过来，对正和韩德让说话的杨戬道：“主人，咱们干脆留在这里吧，这里的肉骨头很好吃。”

    嫦娥保持着一贯的清高，笑笑什么也没说。杨戬一边笑着“让韩兄见笑了”，一边起身告辞。韩德让给杨戬准备了大小两辆商用马车，一辆杨戬用，一辆给娥表姐。啸天犬本想说仙子和主人坐一辆车就可以，转念想到仙子现在的身份是“仆人”的表姐，断没有和主人同车的必要，张张嘴又咽了回去。韩德让赠送的银两，啸天犬负责保管。

    啸天犬赶着马车一路前行，很是意气风发。嫦娥那辆车的“车把式”说好了就送到边关，出了关再由杨戬重新雇人赶车往前走。嫦娥杨戬每人坐在车里各自想着心事，啸天犬赶着车不时回头向坐在车里的杨戬诉说着他和仙子找主人路途遇到的一些事。

    “可惜那些银两了，主人。”啸天犬说道：“我和仙子谁都没拿。”

    “我们在凡间还得有些时日，这些烦琐事以后你多操心就行。”车里的杨戬说道。

    “主人，以前的家务事可都是三公主打理的。”啸天犬道。

    “今天起就由你吧，三公主不在。”杨戬说完又补充道：“仙子的身份是你的‘表姐’。”

    “什么‘表姐’？”啸天犬嘟囔道：“我看是我的‘主子’。”不过这话是在心里说的杨戬并没有听到。

    在辽国老夫妇家借宿一夜，啸天犬休息的挺好，环境虽然简陋，可“牛粪砖”（也叫“牛粪干”）燃烧的地暖，把屋里烘得温暖如春，等韩德让派来的辽兵找到他们时，啸天犬还在做美梦呢。啸天犬到此时也不知道嫦娥仙子昨晚在没有生火的寒冷窝棚里是怎样度过的。

    “你是说你们夜里住的地方很暖？”杨戬在车里问道。他发现嫦娥解了法力，以为在寒冷的夜晚，嫦娥作为一个凡人受不了了才如此。今见啸天犬这么说，不禁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嫦娥的车跟在杨戬车的后面，车里的嫦娥手捧暖炉也是思绪万千。昨晚在辽国老妇人的窝棚里，她冻得瑟瑟发抖。黑暗的“地窨子”，没有油灯，清冷的月光从透风的木棍门缝射进来，似乎在嘲笑她这个广寒宫主人。

    又冷又累，加之老夫妇俩的热情，吃的过饱睡意来得快。蜷缩在一块狼皮铺就的床上，嫦娥迷迷糊糊地看见了后羿。

    “羿！”嫦娥迎面向从外面回来的后羿怀中扑去。

    “快进去，外面冷。”后羿抱着嫦娥拥着她进了屋里。他们的房屋依山搭建，一面朝阳，冬暖夏凉。

    “快说，求来没有？”不顾后羿长途跋涉地劳累，嫦娥的眼睛闪着希冀的光芒。

    “求来了，在这里。”后羿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西王母给了两颗，吃一颗能长生不老，吃两颗能升天。今天我太累了，你先收起来，择日我们把它吃了。”后羿说着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十日出，大地烤焦，河水干枯。英雄的后羿连射九日，救活了万物百姓，得罪了天神被贬下凡，嫦娥作为妻子也受到了连累。过不惯下界的清苦生活，嫦娥整日以泪洗面。后羿打听到昆仑山西王母那里有长生不老药，便和嫦娥商议准备去求一些来。

    临走时，后羿劈好柴，打了许多野兽，摘了不少野果。对嫦娥是千叮咛万嘱咐，并委托徒弟蒙蓬照看她，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蒙蓬听师傅说去昆仑山求长生不老药，对师娘嫦娥倒也很关照。

    后羿回来几天后带领大家进山打猎，一直责怪师父偏爱其他弟子的蒙蓬，借口不舒服没有跟着去。他一直想脱离后羿，也早就盯上了长生不老药。后羿去昆仑山的日子里，他假装每天照顾师娘，取得了嫦娥的信任。这天见后羿已走，便来到嫦娥的住处，持剑逼迫嫦娥交出长生不死药。

    直到此时嫦娥才看清蒙蓬的本质，她拒不交出药，和蒙蓬周旋起来。眼见蒙蓬翻箱倒柜，躲闪中的嫦娥手疾眼快把藏着的长生不老药抢在了自己手里。后羿说过，此药吃一颗长生不老，吃两颗能飞升天。这么好的药，嫦娥怎会让蒙蓬抢了去？其实在蒙蓬抢夺之前，她完全可以把药毁了，谁也别要，可这样她和后羿也就没有了。

    这药是后羿辛苦为她求来的，因为如果没有嫦娥的苦苦哀求，没有她整天以泪洗面，后羿是不会找西王母的。既然是为她求来的，嫦娥就没必要毁掉，更不能让人抢了去。所以，她想都没想，拿出两颗药丸直接吞在了嘴里。

    身体变轻，在蒙蓬的咒骂中，嫦娥缓缓地飞升到了天上。升天的时候，嫦娥亲眼看见得到消息赶回来的后羿，奔跑着追她，在一片树林中实在跑不动了，瘫软地倒在了地上。嫦娥叫着后羿，可她刚刚吃下的药，还不会操纵身体根本就停不下来。树林中一个身影闪出，嫦娥看的很清楚，是蒙蓬，举着个大桃木棒子，从背后袭击了后羿。灵魂脱壳的后羿，被锁魂鬼带走了。

    最初来到广寒宫，她还不会控制自己，那时的欲界女神长公主瑶姬指点了她几次。后来运用自如了，她就慢慢练习试着走出月宫来跳舞。她很怀念后羿，更感恩后羿，因为没有后羿求来的仙药，她不会飞升上天做了“仙女”。就冲这一点，她也永远忘不了后羿，何况后羿对她真的很好。

    经过这么多年，后羿投胎到了哪里她根本不知道。能自由地离开月宫了，多年的努力换来欣喜地发现，她的关注力集中到了这里。瑶姬思凡她听说了，可这与她没多大的关系。那天她在跳舞，一个身影追逐着太阳，让她发现了“后羿”的影子，待追上去才知道并不是后羿。

    学着后羿讲些爱众生的道理，砍sha太阳的青年渐渐地把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青年动情的？嫦娥自己已说不清了。但他是瑶姬的孩子，又为天规所不容，嫦娥用极大的克制力把自己固守在月宫里。杨戬昭告三界大婚，嫦娥从心里想送他一份礼。是的，只送他，这个身上有“后羿”影子的杨戬。

    她知道他望月，但她绝对不会去说破，只为寻找点儿“后羿”的影子。她理智地克制着自己，却又时时关注着他。他的婚姻不幸福，她找不出理由让他解脱，只好委婉地让东海四公主带话，希求那个西海三公主主动离开。从内心讲，她对西海三公主也没什么恶意，只是看着他们婚姻痛苦，希望他们彼此放过对方。嫦娥承认西海三公主爱杨戬，可杨戬在嫦娥眼里就是为报恩娶的三公主，反正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上天后的杨戬，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可嫦娥却在杨戬那里找不到后羿的影子了。她对三圣母杨婵说的是心里话，那时的她心里真的只有后羿。新天条出世，真相大白，原来他当初看上的杨戬并没有变。小树林里杨戬身受重伤，嫦娥的眼前又出现了后羿在树林里灵魂出窍被所魂鬼带走的情景。王母阻拦又怎样？这一次她不会让出窍的灵魂再被锁魂鬼勾走。

    泪水打湿了嫦娥散落在脸上的黑发，杨戬终究不是后羿。月亮已西落，此时正值黎明前的黑暗。嫦娥摸黑爬将起来，用冻僵的手捋了一下脸上的黑发，轻轻咬了下嘴唇，主意暗生。杨戬下令在凡间不能随意动用法力，难道她要冻死吗？当年她能“护药”升天，今天也能维持她应有的“风度”。

    马车继续向南走，手炉的温度亦愈发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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