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装傻充愣拖时间

    江临镇的镇衙座落在陨仙河边，地势略高，背靠黑石山，面朝鳞次栉比的楼台民居，大街小巷，万家灯火，一览无遗。

    祈福楼是道廷治世的标志，世俗界每一府每一镇都建有祈福楼，一座座肃穆威严，庄重无比。

    说是楼，其外形其实就是一樽六层高塔，上细下粗，每一层塔身均有六角构檐，上有繁密雕刻、诸多图文。塔尖指天，镶嵌一神秘的太极印记，这是道廷的官印。首层塔身前后各开一门，前门是阳门，后门是阴门，阴阳环抱，暗合太极玄机。

    祈福楼存于世俗界的年份，已不知凡几，据传，自道廷治世以来，便大肆修建祈福楼，遍布百万里苍云国，目的是凝聚民心、掌控气运。

    祈福楼，顾名思义，就是供百姓祈福所用。这种祈福，不是寻常人家熟知的那种祈福。

    世俗界有十分严密的户籍制度，每家每户，人丁几口，姓氏名讳，生辰八字，体态特征，都一一登记在案，名册最终呈道廷掌管。

    在苍云国，新人不入户籍，其后果是极其可怕的，但凡黑户，不问因由，直接处死。

    新人入户，须在满月后，前来祈福楼，接受道廷的祈福。新生儿祈福，过程并不繁缛，只要将婴儿呈放在祈福楼阳门的福案上，福案会自动将婴儿送入祈福楼，半柱香功夫，婴儿毫发无损自阳门送出。而镇衙会同时给予办理户籍登记手续，派发身份令牌。

    相对而言，死人不销户籍，其后果更加严重，但凡瞒报者，不问因由，株连九族。

    死人销户，同样须送往祈福楼接受祈福，将尸首呈放在祈福楼阴门的寿案上，送入祈福楼，半柱香后，尸首化作骨灰自阴门送出。镇衙会给予办理销户手续。

    可以想见，道廷这种统治手段，是完全掌控了世俗百姓生死的，说是苛政猛若虎也不为过。但这种机制，也有其好处，那就是府衙镇衙的一应开支，全部由道廷承担，百姓完全无须缴纳赋税，而且拥有独立的土地权。

    因此，道廷治世十万年，世俗界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世景繁昌的太平盛世局面。

    当然，再严密的统治体制，都不可避免会存在漏洞，人类天生趋利避害的本性，导致了无休止的利益争斗，利益集团因此应运而生。

    世俗界权贵的存在是必然的，他们为了自身利益，可以假公济私、鱼肉百姓、伤天害理，甚至谋财害命，但只要不是做得太出格，且不打破祈福楼体制，就不会动摇道廷的统治根基。这种情况下，道廷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闲话休提，却说余三斤与诸权贵家的奴才，此时仍在镇衙议事大堂扯着皮。

    “诸位大人，你们要不要歇一会儿？先用过午膳，再作计议！”丘长林眼看已是晌午，提醒道。

    “对！余小哥，我们去镇东最出名的珍膳楼，好酒好菜侍候着！”云台府宁管事率先示好。

    “余小哥千万别上当，那珍膳楼虽有些名气，但哪比得上我云泽府自家庄园的大厨，那可是侍候过上宗仙长的大厨，连仙人都啧啧称道！”高管事对着宁管事，眼露鄙视。

    “我云真府的桃源苑，离江临镇不过十里，余小哥跟我过去，定不虚此行。非是在下吹嘘，要说美味，我桃源苑制作的九珍肴，历来享誉世俗界，方圆万里地域之内，但凡有身份地位的，莫不推崇！”范管事依然一脸阴鹜。

    “我张家有古窑佳酿，养生益气，一盏清心，最是难得！”

    “我陈家有独门秘果，千金难求，可延年益寿！”

    “我云家有雾云佳茗，这是专门贡奉上宗仙长享用的！”

    “我叶家有玲珑珍点，寻常人根本吃不上！”

    ……

    余三斤看着眼前这帮狗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天可怜见，为了这一尾璎鱼，这帮狗奴真可谓底蕴尽出，什么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美味佳肴，一股脑都报出名堂来，小爷我连听都没听过。

    想到这里，余三斤五脏庙不争气起来，咕噜咕噜作响。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余三斤身上，巴不得他忍不住美食诱惑。只要这小子敢跟着离开，避开其他人的眼线，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

    “这，这个，各位大人，还请听小人一言！”余三斤口齿嗫嚅：“你们所说的奇珍美味，小人从来没听过，也不知道是否名副其实。”

    “小人自幼体弱，身染奇疾，从来没有出过江临地界，对天下美食知之甚少！”

    “但小人粗陋还上过两年私塾，老先生曾经说过，读万卷书，行千里路，食百家饭，做十全人。”

    “关于百家饭，小人却素有耳闻，据说灵钟城便有一家百家食府，其中的美味佳肴数不胜数，最出名的当属琳琅五味鸡、鲍菇扣鹅掌、千拈龙鱼须、盏香玉驼峰……”

    “小人自小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秉承私塾老先生的教诲，读万卷书，行千里路，食百家饭，做十全人。眼下，既然各位大人对我如此厚爱，齐齐邀我遍尝天下美食，小人也不矫情，今日，就在这议事大堂里，齐享这百家食府的美食！”

    “各位大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想来也无须你们亲自出马，动动嘴唇，下面的人就能把这小事给办好了。”

    “小人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只要哪家能在最快时间内，将我前面提及的佳肴买回来，小人的璎鱼就送给他，分文不取！”

    听到余三斤的话，全部人的嘴角莫不抽搐，齐齐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百家食府，那可是专供修士享用的地方，寻常世俗权贵也不是不能上门消费，但那价值绝对不菲。连他们这种身份的奴才，也没有几个吃过那里的东西。

    但眼下这半大孩子，出口便是琳琅五味鸡、盏香玉驼峰，真以为那是烂大街的货色吗？

    “诸位大人，你们看小人的要求是否过分了？”余三斤脸露迟疑：“还请各位大人垂怜，助小人了此心愿！你们要知道，我可是有病的人，命不久矣！”

    余三斤这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硬是把这帮权贵奴才给说得无言以对。

    他摆出百家食府的菜色，为的只是拖延时间，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就是利用诸权贵争夺璎鱼相互制衡的弱点，让他们争起来，把水给搅浑。

    百家食府在灵钟城，那里是神门宗的附属城池，距江临镇三百余里。他之所以一早没有抛出这个诱饵，目的只是给爷爷他们争取时间，眼下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想来这些权贵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赶在爷爷搬来救兵之前将东西买回来。

    对于这些权贵奴才心里的盘算，他是心知肚明的。他们一个个邀自己到各自地界用膳，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避开外人的视线，方便行事，暗地里抢璎鱼，下黑手。他余三斤才不会傻到自己往枪口上撞。

    各家奴才当下，也都在暗暗盘算着，他们着实不虞余三斤会耍滑头，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小子，再怎么折腾也跳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眼下这小子提出，要吃百家食府的美食，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虽然有一些难度，但也不是不能办到。关键这小子已经说了，只要谁家能第一时间买回美食，璎鱼便送给谁。

    与其继续这样干耗着，还不如按这小子定下的规矩，就以购买百家食府的美食为条件，各家光明证大来一场博弈，至于最终谁家能收获璎鱼，那就看谁家的能量更大，办事效率更高了。

    三府管事和其余四家的管事默默对视了一眼，纷纷达成了默契。

    “在下认为余小哥的要求，合情合理，不如就听余小哥的，谁家能最早买回美食，璎鱼就归谁所有！”宁管事率先表态。

    “我云真府无异议！”范管事表态。

    “我云泽府亦无异议！”高管事表态。

    “我张家愿助余小哥达成所愿！”

    “我陈家当竭尽全力购得美食！”

    “我云家自然不甘落后！”

    “我叶家当仁不让！”

    全部人第一时间站起身来，云泽府高管事立于正中，成为临时的主事人：“刘雄、张龙、段百拳，你们三名护卫长，会同丘衙令，在这里保护余小哥！其余人各忙各事！”

    “在下这就安排人手，前往灵钟城购买美食，各位管事请自便！”高管事交代完毕，步履匆忙地走出了议事大堂。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小跑着出了门。

    余三斤眼看各家奴才完全入了瓮，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假装闭目养神，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本小爷招待神门宗仙长的宴席，总算有了着落。

    龟孙子们，看在你们尽心尽力，替小爷办差的份上，小爷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们觊觎我璎鱼的过错了。至于上宗仙长原不原谅你们，那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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