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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章 夺嫡、商女、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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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州位于京杭大运河的终点,设立了很多码头。而距离闻道书院较近的一处码头处停泊着一艘两层的中等楼船,约二十米左右,甲板上正在慢慢的下客。一名中年文士负手看着闻道书院的众人,感慨的轻叹,“十几年的教书育人,方才有如今的局面啊!”张安博入京为左都御史,这标志着闻道书院的体系,正式进入朝堂,成为朝堂博弈中,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遥想当年,太子党是何其的强大?他也是有组织的,只是如今孤身一人。前太子宁溥的一子一女,被天子安排在山东胶东。终身不得出胶东地界。这时,一名老仆过来,“老爷,可以下船了。”身后,几名健仆挑着几箱子行李。尹言叹一口气,“走吧!”踩着木板,当先下船。他认可原大学士何朔的政治理想:文官治国。但,他的想法与何朔不同。想要限制皇权,不能向明朝文官那样,依靠祖制、礼法。而是要亲近、教导天子,认可、授权文官治国。成就君臣佳话。他本来已经接近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他为前太子师。前太子性情温雅,容人纳谏,有明君之姿。但,却因为甄家贩运私盐利润去向不明,引起天子猜忌,被迫起兵自保。为天子所杀。上午的阳光,落在尹言一行人的身上。人影在地,渐渐远去。尹言,曾经的翰林词臣,官任詹事府右谕德,负责教导太子学问。雍治十三年春,乙卯科科举舞弊案爆发,贾环脱身,太子一系大败。尹言主动出京为太子收罗天下人才,任湖广黄州府知府。雍治十六年夏,尹言因治理地方有功,升礼部郎中(正五品),重返京师。因为,他看到了实现他的政治抱负的机会。他与东阁大学士宋溥交好。入京,只是看他个人的意愿。……于周朝而言,官员离开原职,履新新职位,都有一套固定的流程。而尹言的正五品礼部郎中,自然比张安博正二品的左都御史要容易。九卿履职,还要面圣。礼部尚书方望,三月底春深时,修书大功告成,被天子赐封太保还乡。礼部尚书由左侍郎、翰林院掌院学士曾缙接任。兵部右侍郎萧学士萧丕,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四月十五日,已经履职,和朱侍郎等同僚吃过酒的尹言在散衙后,并没有返回他在小时雍坊中租赁的三进小院,而是坐马车到外城东的澹云轩中。时值初夏,坐落在南湖湖畔的澹云轩,临湖而建,楼台水榭,无不精美异常。“难怪为京城最好的会馆啊!”尹言一身锦袍,白面长须。他今年四十二岁,中老年帅哥,身上有着很浓的文士气息,令人一眼就心生好感,亲和力很强。尹言背负着双手,在临湖的小厅中,透窗看着湖中的景色。正所谓: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夏季时节,日头很长,此时,夕阳还在。澹云轩中精美的楼阁,隐在茂密的树林、假山中。小厅中焚着香,驱蚊,味道淡淡的,很好闻。门帘外,几名教坊司的清倌人正用琵琶、古琴弹奏京中的时令词曲,临江仙-送开之兄归黄州: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只消闲处过平生:酒杯秋吸露,诗句夜裁冰。记取真理风雨夜,报社灯火多情。问谁千里伴君行,晓山眉样翠,秋水镜般明。这首贾环写给萧梦祯的送别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尹言在黄州亦见到返乡的萧梦祯。唉…权力场上便是如此的残酷。正所谓:雁来雁去空塞北,花开花落自江南。这京师风华,有几个人能站在绝巅,欣赏?尹言正感伤时,身后传来一声长叹,“萧开之可惜了。未知太守来时,开之兄在黄州如何?”尹言回头,就见韩秀才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微笑着伸手示意,道:“子恒来了。请入座。”韩谨穿着一件崭新的水蓝色长衫,一张英俊的国字脸,三十二岁,历经各种磨难、挫折之后,身上有着潇洒不羁、凌厉的气度。躬身行礼,“学生见过太守。”按理说,官场上的称呼,是只称呼高的职位。正五品的礼部郎中,比正四品的黄州知府,当然是算更高的职位。京官贵重。而韩秀才称尹言太守,表示他还记着尹言在黄州府款待、赠银送他上京的旧事。刻意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尹言笑一笑,道:“开之在黄州醉心文学。将来必有成就。”再伸手邀请韩谨落座,吩咐外头候着的丫鬟上酒菜,然后举杯道:“这一杯,我敬子恒,不曾想子恒在京中开创如此局面啊!”当日,他主动外出,意欲为太子招收天下人才。招揽到韩谨、萧梦祯。志向相同:择明主而佐之。然而,没有等到雍治十四年的春闱,太子就被废。韩谨到京中,成为楚王的谋主。际遇非凡啊。而他,看中的其实是,杨皇后的儿子,时年2岁多的杨皇子。所以,从黄州来到京中。小皇子还没到读书的时候,但,他要提前和杨皇后建立关系。这需要花费时间。韩谨笑着一口饮了,“谢太守。”推杯换盏间,言语中隐约透露出招揽的意思。他在黄州住了几个月,深知尹言的政治水平,非常高,有帝师的水准,如唐朝李泌,“太守,你别看楚王现在的局面似乎不错,实则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宫中、朝中晋王虎视眈眈。而京中,贾子玉对楚王成见颇深。不久前,才把楚王的钱袋子给废掉。楚王身边急需智谋之士赞画。”就他所知,尹言心中对贾环颇有些不满。毕竟,前太子之所以败亡,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贾环、沙胜抄了郑盐商的家,把账本上缴朝廷,暴露了甄家贩运私盐之事。尹言微微一笑,“呵呵,子恒这是想要我去帮楚王啊!”说着,倒酒,看着韩谨的眼睛,直言道:“我今日请子恒来,一则是叙旧,二则是言明我的打算。”梨花木八仙小桌边,韩谨点点头,“嗯。”尹言一字字,缓缓的道:“我并不希望看到楚王和晋王很快就分出胜负。”胜负分的太快,杨皇子还没有成长起来。拖过七八年,十岁的天子,该是多好?晋王,楚王是天子的嫡子。杨皇子,一样是天子的嫡子。韩谨微怔,脸上慢慢的浮起苦笑,道:“尹太守…”他并不想和尹言站在对立面。尹言洒脱的笑道:“日后若是事败,还望子恒容我见证新帝祭天。”这话,说得极其的从容、自信。看似言败,实则是内心强大。韩谨默默的点头,再敬了尹言一杯。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南湖和北湖隔不远。天色渐渐的黑下来。夜幕笼罩着京城。信丰街中,热闹非凡。韩谨坐在缓缓而行的马车中,微微沉思。尹言站到对立面,他其实并不怕。他其实说的很谦虚,楚王的优势已经非常大了。他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若是他站在贾环的对立面之前,也如尹言这样,提前请贾环吃一顿酒,光明磊落的说明立场,两人的关系,还会如此吗?萧开之他们那些故人,还会对他有意见吗?还有人,会在背后骂他是小人吗?然而,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可能的便是,如果、假设…韩谨轻轻的叹口气。或许,时光重来,他的选择还是如此吧!事事非非,谁说的清?以成败,定结论吧!随后,他意识到,随着尹言的“入场”:自黄州来京城,夺嫡最关键的时候即将来临。就在未来的两三年间!……尹言的立场是不希望夺嫡立即分出胜负,拖延着,等待杨皇子长大些。而贾环和韩谨的立场是希望尽快分出胜负。确定太子之位。韩秀才是楚王的谋主,自然是支持楚王。他想当帝师,洗脱当年的罪名,光明正大的进入朝堂,一展自己的政治抱负。而贾环站的是晋王。他是希望借雍治天子的手,好好的“打磨”下晋王,让这位皇子的性格、意志变得懦弱点。在登基后,不要想着找他的麻烦。如果贾府在朝堂实力雄厚,一个性格软弱的天子,有动贾府的念头的概率还是比较低的。他毕竟和晋王之间,还有些回旋的余地。关于太子之位的局势,正在逐渐的明朗,冲突日益的尖锐。当然,贾环此时,并不知道尹言的想法。四月二十日,贾环连续的参加了数场婚礼之后,这天傍晚,在小时雍坊的张府,陪着山长吃晚饭。大师兄公孙亮、庞泽两人还在京中。一起参加。其余同学都返回书院,继续攻读。距离雍治十六年八月的乡试,没剩多少时间了。晚间时分,月明星稀。客厅中点着几支蜡烛,焚着艾香。纱窗外听得虫鸣蛙叫。张安博已经入职。他年事已高,口味清淡。饮了一杯贾环送来的绍兴黄酒,和学生们一起吃过饭,到书房里喝茶、闲聊。话题自然而然的围绕着京中的局势展开。四月份,西苑中,晋王和楚王又暗战了一回。晋王进献了一个戏班子,唱了一回“八贤王”的剧目。楚王,就是皇八子。楚王则是在一位老太妃生日时,送了一本自己戒斋三日后手抄的佛经。远没有晋王送的礼厚。晋王很有钱。当日,贾环说晋王有党,就曾经说蜀中茶叶贸易,全部都是晋王把持。晋王事后,在天子面前哭着陈情,天子并没有收回晋王的贸易垄断权。张安博端坐在椅中,叹口气道:“争来争去,终究非国家之福。自古以来,便是立嫡长子。天子宜早定国本。只是,晋王喜欢用内监、厂卫,非明君之相。”作为文臣,天然的支持立年长的嫡子皇四子晋王。但,同样的,作为文臣,天然的不喜欢太监、锦衣卫。或许,这也是何朔当日选择压制夺嫡之争的原因之一吧。反正,何大学士自知,他不会在朝堂中干到新皇登基。公孙亮奇怪的道:“那为何不支持楚王呢?反正,都是要给天子打磨的。楚王文质彬彬,性子估计还要软些。”贾环的计划,大师兄等人自是都知道。庞泽道:“公孙师兄,楚王身边都是东林党人。韩秀才忘恩负义之徒。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再者,当年东林党祸水东引,陷害山长,致令山长下狱,被贬金陵。子玉若是选楚王,和东林党合作,肯定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公孙亮尴尬的一笑。他在政治上,确实比较小白。张安博性情宽厚,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文约不必在意,这非你所长。”他的弟子中,政治能力最佳的,便是贾环和庞泽。庞泽作为他的幕僚跟随他多年。只是在雍治十二年中,因成亲北返家乡见父母。而后,回到书院。不在他幕府中。张安博又提醒道:“子玉,剪除晋商、苏州商人,即可。不要太过。”“弟子知道。”贾环点头,苦笑道:“弟子即便是有意太过,也没办法。”士农工商。他剪除楚王党中的商人,楚王党有所顾忌,不会和他动手。商人地位低。但,若涉及到官场中,必然会引发斗争。其实,楚王党的实力,很强。现在明摆着楚王最有希望成为太子。人心所向啊!天知道朝堂中的官员怎么想的?所以,他到此为止。现在并非是终结楚王的时机。他还需要等。政治博弈,不是街头斗殴,双方约个时间地点,叫上手下的兄弟,就可以了结恩怨。而是,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事件。这就像高明的剑客在等待机会。权力之剑,就像在水中,束缚、阻力很大、很多。并非是握住他的人,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干掉谁就干掉谁。而是要借助大势行动,才能无往而不利。比如,高拱整徐阶。他硬是等到海瑞升官后,利用海瑞,把徐阶整的家破人亡。而张居正整高拱,则是利用王大臣之案,栽赃高拱。差点把高先生整的人头落地。贾环的话,说得张安博、公孙亮、庞泽几人纷纷一笑。心中很轻松。闲谈到夜里九点多,贾环起身告辞。大师兄和庞士元一直住在山长这里。胖胖的张承剑送贾环到门口。月华如水,落在四合院的屋顶、围墙、庭院中。张承剑叹口气,愧疚的道:“子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林大家拒绝随我们一起来京。我劝不动她。跟着来京城的是她最得意的弟子,石玉华。”贾环抿抿嘴,拍拍张承剑的肩膀,声音低沉的道:“伯苗兄,我知道。不怪你。”张承剑释然的笑一笑,目送贾环在月色乘坐马车离开。其实,强大、坚强如子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连夺嫡都敢于谋算。但心中亦有羁绊啊!他来时,江南才子袁枚那首讥讽子玉的诗,已经传遍:到底公卿负前盟,荣华情重美人轻。林仙领略情中味,从此人间不再生。……夏季天长。时时多雨。四月底的午后,又是一场暴雨侵袭着京城。皇宫中,元妃带着几名宫女、太监从凤藻宫中出来,到西边的永寿宫中求见天子。永寿宫是杨皇后的住处。杨皇后封后后,并没有办到坤宁宫中居住。前皇后:前太子、晋王、楚王的母亲在雍治天子心中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杨皇后是非常聪明的女人,不会去干这样的蠢事。她对天子常年住在西苑中享乐,都并不劝阻。“参见贵妃娘娘!”一路上,宫女、太监们跪拜。元春径直走过,往永寿宫内走去。片刻后,许彦出来传召,允许元春觐见天子。“贵妃娘娘跟我来吧。”许彦拿着拂尘,看着眼前花容月貌的女子,当先一步,走进殿中。贾贵妃已经失宠了。这在宫中并非秘密。但他更知道,天子心中对贾贵妃似有一丝愧疚。而这份愧疚,使得天子轻易不愿意见贾贵妃。这是一年以来,天子第一次“单独”见贾贵妃。永寿宫的寝殿中,雍治天子正和杨皇后两人坐在矮榻上相对着饮酒、看雨、闲聊。杨皇后一身湖水绿的薄衫长裙,愈发衬的肌肤雪白。身姿略显丰腴,**圆臀,珠圆玉润。三十三岁的美妇宛若熟透。玉脸上带着笑意,有着尤物般迷人的风情。宫女、太监们都等在廊下。贾元春走进去,低头,跪拜行礼,娴雅端庄,礼仪无可挑剔,道:“臣妾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雍治天子脸上有着纵欲过度后的虚弱苍白,才四十六岁,颇有些显老,鬓角花白,威严的道:“平身。元妃有事找朕?”杨皇后没说话。她和贾元春有些隔阂。贾元春点头,道:“陛下,臣妾欲为周贵妃的儿子燕王说一门亲事,还望陛下恩准。甄家三姑娘性情英敏,蕙质兰心,堪称良配。”“甄家三姑娘?”雍治天子愣了下,想起前太子妃,梁王妃,叹道:“她家的姑娘自是好的啊。爱妃既然看中,朕便准了。”周贵妃因照顾贾皇子而死。燕王时常出入凤藻宫,元妃对他很照顾。这事,雍治天子自然清楚。只是,燕王长的什么样,他都记不起来了。杨皇后微笑着道:“元妃妹妹,陛下玉成燕王的婚事。只是,我亦有一事要请妹妹玉成。蜀王爱慕贵府的三姑娘,非她不娶,闹的我都头疼。今日正好妹妹和陛下都在。我替恪儿求亲,妹妹答应下来可好?”杨皇后,身段性-感,一颦一笑,堪称尤物。但说话,性情却是端庄、持重、雍容、华贵。这构成她独特的魅力、风情。贾元春低头,轻声道:“回皇后娘娘,这件事,我三弟弟和我说起过。离权力越近,受到的伤害越大。贾府并不想成为第二个甄家。”声音很轻,回绝的很坚决。杨皇后无奈的一笑,看向雍治天子。其实,贾府拒绝和恪儿联姻。她内心里也曾怀疑贾环对她有意见。但是,每年280万两白银的利润,就这么分给恪儿。如果,这叫对她有意见,那没意见是什么样的?雍治天子好笑的道:“好了,燕燕。元妃不愿意便罢了。恪儿那里,我给他指定一门好婚事。庆国公的长女待字闺中,容貌性情,俱是一流…”杨皇后嫣然一笑,柔顺的道:“臣妾自是听陛下的安排。”贾元春看着说笑的帝、后,感觉到她自己是多余的人一般,告辞离开。但她并不羡慕杨皇后。她心中已决定在余生礼佛,为儿子来生祈福。宫中,雨声缓缓。落在琉璃瓦上。富贵至极,然而,此处并非人间乐土。……时间到四月底,户部组织的铸造、发行银币之事,已经完成。各家的保证金,陆续到位。存在户部中。贾府70万两保证金,凑得有点艰难。荣宁两府、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合计凑了10万两。在四王八公集团中借贷了20万两。从咸亨商行、广州行商伍观恒、胡炽手中合计借贷20万两。贾环再找黛玉借贷20万两。四月三十日中午,伍观恒请贾环、胡炽在澹云轩一起吃酒。他即将离开京城。伍观恒、胡炽都曾经想在离开京城前和贾环见一面,有意结交。而贾环十分上道,分别找两人各借贷10万两。约定利息20%。这是非常良性的互动。澹云轩内一处幽静的小院中。客厅陈设文雅、充满书卷风格。厅中摆了一桌酒。几道精美的粤菜。厨子是伍观恒带来的。一壶温软可口、老少咸宜的绍兴黄酒。厅中,丝竹悦耳,美人歌舞助兴。伍观恒六十七岁,一身蓝袍,颇有些清廋,尖嘴、马脸。笑着给贾环敬酒,道:“贾探花之名,天下皆知。接触下来,果然名不虚传。日后还要多多合作。”胡炽身材矮小,塌鼻黄须,笑道:“伍员外,你应该直接和贾探花说:若是商税能对海贸货物少征收些就好了。”这段时间在京中,他和伍观恒谈成了好几笔大生意。伍观恒顺水推舟的看着贾环。卫大学士、户部赵尚书和贾环私交好。这不是什么秘密。贾环微微一笑,直言道:“短时间内朝廷肯定不会征收。但长远来看,还是要收。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伍员外要有心理准备。”税收,是调节国民收入的一种手段。伍观恒就笑,道:“诶,今天不谈烦心事。京中新来一位名伶,唱曲极佳。我今日请来,两位可大饱耳福。”说着,拍拍手。正在厅中舞动的四名美姬便退下。少顷,便有歌声从隔壁的暖阁中传来。嗓音婉转诱人,通过唱功腔调,表现出一种丰富多姿,又令人难以捉摸的味道,唱到深情处,歌声如潮,似要把人淹没。三曲唱毕。贾环神情郁郁,长叹一口气,扬声道:“请石姑娘现身一见。”伍观恒和胡炽对视一笑。他们都是老年人。而贾探花,风流之名,天下皆闻。今日似乎可闻佳作。不虚此行。但,其实,两人都想错了。因为,这三首曲分别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女儿情,让我们荡起双桨。贾环总算明白,当日薇薇说“贾环,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如何忘得了那日在秦淮河上泛舟的情景?这曲子唱出来,他就知道,唱曲的是薇薇的得意弟子石玉华。“唉…”一声轻叹,如梦如幻。十几秒后,就见一名青衫女子,从隔壁暖阁转出来,走进厅中。15岁的年纪,丽质天成,身段婀娜。有一种很朦胧的神秘美感。翦水双瞳,勾魂摄魄。石玉华美眸看着席间容貌普通的青年,心中很为她师父不值。不就是会写诗么,值得她师父在金陵苦等四年吗?她的这种情绪,大约和我们现在看到九十年,以情书能泡到妞一样,感觉很幼稚。贾环没有问薇薇在金陵如何,而是道:“石姑娘,你唱错了。让我们荡起双桨,是一首很快乐的曲子。”声音,微微有些低沉,带着回忆。石玉华看着贾环,平静的道:“但我师父每次唱出来时,都是泪流满面。”她自然知道,这是一首轻快的曲子。歌词很明显。但她愿意将它唱的感伤。若是有人知道石玉华在运河上,见百姓困于水灾,唱的是这首曲子,大概会骂: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贾环笑一笑,神情带着追忆和温柔,肯定的道:“你不懂。”轻轻的吟诵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好个秋。”伍观恒忍不住喝彩道:“好词。石大家,可否唱一唱这首新词?”石玉华犹豫了一下,清唱起来。厅外的乐师忙配合。这是一首丑奴儿。管弦呕哑。声响厅中。她的嗓音,带着几许朦胧、慵懒的味道。贾环喝着酒,听着曲,心里追忆着在江南和薇薇一起的美好的时光。等石玉华一曲唱完,再吟道:“故国乡音竟杳然,堂前燕子剧堪怜。摧残芳树岐王第,虚度春华贺老弦。红豆不忘行乐夜,锦缠殊忆奉恩年。因君细数梁园事,金陵旧事往如烟。”石玉华微怔。她能成为名伶,对诗词,自然是懂的。这是伤感的追忆旧事的诗词:红豆不忘行乐夜,锦缠殊忆奉恩年。诗歌不像词,有词牌。石玉华微微沉默。或许,只有她师父能够在听到新诗的第一时间,找到合适的韵律,唱出来吧。特别是她所深爱的男子所作的诗。贾环将杯中的酒,仰头一口饮尽,站起身,拱手道:“两位员外,我下午要启程去江南接一个人回来。少陪。当日,再置酒,与两位员外言欢。”贾环说的客气,伍观恒忙道:“不敢。贾探花正事要紧。”和胡炽一起,送贾环出来。石玉华心情复杂的看着贾环远处的身影。她念念不忘的,为师父的“复仇”,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呢?……雍治十六夏,贾环买舟南下。而京中,他的新词传唱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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