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焚去肮脏,真正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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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武林中人突然飞身而上,想要擒住云细细,一颗佛珠以雷霆之速打在他的身上,那人中了七小蛮的五毒煞,死相极惨,让不少没见过这种血腥场面的人瞬间惊声尖叫起来。
曾经是阚雪楼的琴师,也是一品红的朋友,现在是柳家少奶奶的姬笑绵也吓得面色苍白,本来一品红的遭遇就已经让她很难过了,现在她紧紧地抱着女儿柳怀君,柳辰大又紧紧地抱着她。
柳大善人坐怀不乱,一直都很镇定,毕竟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老人了,柳怀君也一直没有哭闹,从一品红被吊下来的时候,姬笑绵就一直搂住柳怀君,让她埋在怀中看不到这一切。
“不遵守承诺者,死有余辜!”水涟漪冷声道,“谁再敢轻举妄动,就休怪奴家不客气!”
现在这种局势本就难以破解,魔宫的人高高在上,把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所以没人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想自己的下场是葬身阚雪楼。
云细细看了看周围,对上皇甫青天的双眼,却依然面无表情,这是与云细细取得联系的最好机会,可是云细细的眼神变了,这让皇甫青天很震惊。
从方才常欢选择接受改变记忆的时候,皇甫青天就一直盘算着如何示意云细细,让她假装改变常欢,而常欢也一定会配合,只是她的眼神,让皇甫青天没有了底。
只见云细细从腰间取出幽魂绕,在常欢眼前一晃,便使其失去了意识,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这一切,而重云也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云细细正要开始清洗常欢的记忆时,常欢却突然睁开双眼,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但他却明显很痛苦的样子。
趁着这一个突如其来的转机,所有护法都看向了常欢和云细细时,皇甫云很默契的甩出七桃扇,身子也同时飞至半空。
就在七桃扇接近绑住重云的绸子时,拓跋枭也甩出一把巨斧,击飞七桃扇后,里面的暗器也顺着斧子朝拓跋枭旋转攻击而去,刚好划破拓跋枭的手臂后又飞回七桃扇中。
皇甫云刚接住飞回来的七桃扇,就感觉脚腕间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也在被往下拉,顺势一瞧,原来是下面的明虚掩甩出水袖缠住了皇甫云的脚。
明虚掩的水袖可不是一般的水袖,那是用坚韧的蚕丝线编制成的蚕丝水袖,虽然本身并不是坚不可摧,但是断掉人骨还是可以做到的,而且被这水袖以内力擦身而过也会伤到皮肤,所以皇甫云不能再往上营救重云,因为明虚掩的蚕丝水袖会把自己的脚割断。
可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是因为拓跋枭的袭来,他中了七桃扇暗器的毒却似乎毫无影响,他接住巨斧,正头下脚上的犹如泰山压顶般而来。
皇甫雷和贺无暇几乎同时起身,又同时飞去。
皇甫雷拔出天残剑,一剑斩下,砍断了缠住皇甫云脚上的蚕丝水袖,一般的兵器难以砍断,但是天残剑这种邪门兵器砍断坚韧的蚕丝还是轻而易举的,明虚掩面对支援没有感到任何意外,随即再一甩黑色水袖,与皇甫雷交起手来,皇甫雷在水袖中闪跃,而明虚掩身姿轻盈,水袖飞转,地面的花瓣肆意扬起,这场本该令人紧张的对决却让人赏心悦目起来。
可是李叶苏却吓坏了,看到皇甫雷冲出去,惊呼道:“老爷,怎么办啊?”
皇甫云正用七桃扇抵住巨型双板斧的压力,方才明虚掩向下拉扯他的压力消失后,没有了束缚,皇甫云轻松多了,贺无暇一剑刺向拓跋枭,拓跋枭腾出一柄斧子朝贺无暇挥去,皇甫云抵住的压力顿时减少大半,而他便也趁此脱身。
贺无痕吓得面色苍白:“爹,妹妹她……”
贺逐飞不敢离开贺无痕半步,眼睛却有些紧张的看着贺无暇:“别担心,无暇并没有不自量力的去跟拓跋枭拼命!”
常欢也已经紧紧地掐住云细细的脖子把她禁锢在怀中,使其反抗不得:“放了一品红!”
皇甫云和贺无暇合力助彼此脱险后,落至一旁,与拓跋枭这个像是大山一般的家伙交手,当然不能恋战,皇甫云甚至看出拓跋枭并没有使出全力,连七桃扇的暗器对他都没有反应,想来拓跋枭体型异常,又在万里长宫第一道门存活这么久,可能一般的毒对他已经无效,所以只有一世葬中《百花祭》的奇毒才能攻破他的身体了。
皇甫雷和明虚掩也没有继续打下去,双双击退彼此后,皇甫雷落在皇甫云身边,而明虚掩蹁跹静立,水袖垂地,优雅的将那双美手藏进衣袖,放至胸前,已是满眼的冷谑。
看到皇甫云和皇甫雷都脱了险,常欢也“反客为主”,武月贞终于松了一口气,手一直都在抖,玉翘也一直很紧张的安抚着她。
“青爷,我们能做些什么才能帮常少爷?难道,要一直僵持下去吗?”飞盾低声问道。
皇甫青天看了一眼守在阚雪楼门口的黑狼,也知道门口看热闹的丐帮弟兄该是已经被黑狼干掉了,无法去求支援。
他只好沉声道:“我暂时不能出手,一旦出了手,就免不了一场恶战!这里面有那么多不会武功的人,这些护法都是曼陀罗宫一顶一的高手,真的交起手来,我们在场的人顶多自保,却保护不了这么多百姓!”
随着水涟漪的口哨声响,毒蛇又咬了重云一口:“你们都把奴家的话当做耳边风吗?若再轻举妄动,我会命令我的蛇将他咬的千疮百孔,死无全尸!”
重云面露痛苦,无力呻吟,常欢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如果云细细死了,你怎么向白之宜交代呢?”
“哈哈!”水涟漪仰天大笑,“如果云谷主死了,八大门派所有被操控的人都将再无恢复记忆的可能!而且她的女儿傅千楚也将会死在曼陀罗宫,一品红又失去活下去的机会,然后两方被迫交手,只会殃及池鱼,这就是你们正派人士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重云虚弱的说着:“常欢……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皇甫云不忍再看重云,随即又有些愧疚的看向常欢,心里默念着:对不起,常欢,我没能救下一品红!
“我们可不想死,常欢,你就接受吧,他们也不过是想失去你这个威胁,只要你接受了,魔宫的人就会离开。”有人激动的说道,“我只想安全回家,去见我的妻儿!”
“如果双方交战,一定会有伤亡,你乖乖的接受操控,赶快结束这场鸿门宴吧!”
“要不然,你就跟一品红一起去死吧!反正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只是你们两个!”
“都怪一品红,下九流的戏子,红颜祸水,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来阚雪楼蹚这趟浑水了!”
“呸,什么红颜,就是一个男扮女装欺骗世人的怪物!我看那个常欢就是被他欺骗了!”
“看他的反应,应该早就知道一品红是男人了,男人跟男人怎么相爱?”那人打了一个冷颤,十分厌恶的说道。
“喂,一品红,你怎么还不自尽?你死了,常少侠也不用做出选择了!”有人对着重云喊道。
皇甫云握紧七桃扇,愤声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想他死?是他把紫魄的命脉告诉我们的,因为他背叛魔宫才落了难!没有他,我们能除掉紫魄吗?”
这下子八大门派的人才知道,让他们知道常伴紫魄身边的那只蝴蝶就是他命脉的人,竟然就是一品红。
“你们这些人,不也是为了听一品红最后一出戏才来的吗?现在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又是何必呢?难道一品红想你们死吗?想你们死的话,他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背叛白之宜了!”贺无暇说道。
“我可以拼死一搏,但是他们有什么错?”一个武林人指着那些缩成一团的达官贵人们说道。
“奴家以为给一品红最后的尊严会让你们感激!啧啧啧,可惜,奴家很失望!”水涟漪说道,“常少侠,只要奴家一吹口哨,黑蛇王可就会离开他的身体了!你想逼着奴家这么做吗?”
常欢近乎崩溃,看着重云接近枯萎,他开始有些恍惚起来,就在此刻,云细细挣脱开来,落到了一边。
云细细没有趁机攻击常欢,但她的挣脱,让常欢失去了一些依附,踉跄着后退数步,皇甫云急忙过去扶住他,才发现,原来常欢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他为了躲过幽魂绕的操控,强行运功,已经伤及了内脏。
“阿弥陀佛,若是施主再耍花招,后果自负!”七小蛮轻声说道。
此时,皇甫青天厉声道:“水涟漪,七小蛮,你们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除掉一世葬的修炼者,否则也不会宴请这么多武林人士前来,你们知道有百姓在,我们也不便出手。但是,如果欢儿被云谷主操控后,跟你们回去了曼陀罗,你们却反而要了他和一品红的命,会不会有这种结果,恐怕你们也无法预料!所以让欢儿做选择的同时,你们也要想清楚,否则,今日阚雪楼,就免不了一场生死厮杀了!”
“宫主当然会留着他们,相信常欢少侠也会成为宫主很好的帮手,以小宫主与云二公子的交情,常欢的待遇一定不会比我们这些护法差的!至于一品红,你知道的,宫主很喜欢听戏,她曾经单独宴请过一品红前来曼陀罗宫唱戏,不过是在荆棘丛中。赤足!”水涟漪斜着冷魅的眼睛看向常欢,赤色眸子透出无限的戏谑。
常欢愤怒的低吼一声,若不是皇甫云扶着他,恐怕他早已悲怆过度而瘫倒在地。
他愤怒绝望却又悲伤的看向了重云,重云对上常欢的目光,看到他如此悲伤,重云的心都要碎了,他对别人嘲讽自己的丑陋早已麻木,可是常欢的爱却是他的新生,他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新生落满斑驳。
重云咧开苍白带着血迹的嘴角,那一抹笑意,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濒临绝望的苦涩,可在常欢的眼里,那是粲然明媚写满炽爱的一世一生。
常欢也勾起了嘴角,一字未出,却胜过千言万语,在那交接的目光里,便已知道彼此的心意。
常欢……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锦绣山河同游,万里风光旖旎,姹紫嫣红开遍,风花雪月无常,春暖秋凉缱绻情深。
水涟漪看到他们彼此的对望,冷笑一声,说道:“你犹豫得再久一些,他的毒就会发作得更快一些,到那时,可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水涟漪话音刚落,皇甫云便忽然感觉到一股灼热感顺着他的衣服刺激着他的身躯,他惊诧的瞪大了双眼,在他来不及阻止之时,常欢已经举起手掌,一股幽蓝的无形之火击中了重云,在幽蓝火焰燃烧之际,重云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皇甫云却震惊到双手颤抖,他看到常欢泪痕满面,却眼含痴情笑意,手掌保持着举起的姿势,使出《烈焰焚祭》后,身子却转为冰冷,像是一座雕像,落满风雪的雕像。
在场的人,无论是正派人士,普通百姓,还是魔宫护法,都震惊不已。
黑蛇王被瞬间烧焦落在地上,还在苟延残喘的蠕动着。
《烈焰焚祭》的幽冥之火很快就焚烧了重云的身体,重云的眼神仍然充满感激和爱慕。
他突然开了嗓,唱起了戏曲,虽然声音有些嘶哑,不再像往日人人沉迷的名伶时那般清透缠绵:“今生红尘当亦梦,来世与君了菩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恨得相见晚,再怨相知迟,若得以欢喜,共醉画中笛,万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鸳鸯聚有散,连理可独活……”
七小蛮对着被幽蓝火焰灼烧的重云俯了一下身,默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最灼热的幽冥之火烧去了一切肮脏,烧去了一切念想,重云真真正正的得到了解脱,直到火焰彻底吞噬他,他压在嗓子里的最后一句唱词也渐渐虚弱了下去,最后化为灰烬。
戏腔依旧婉转动听,尤其是其中唱词又是无尽的爱念,这才是洛阳新一代名伶一品红真正的封音绝唱,死前的绝唱,所以格外动人,犹记初见粉墨登场时,如今戏幕起落皆是客。
最后一句鸳鸯聚有散,连理可独活又何尝不是在告诉常欢,鸳也可以另寻鸯,不必鸳鸳惹蜚语,连理若没长到一起,也可各自独活欢喜,所以,早知如此,何必相遇?
活下去,是对爱人最后的祝福。
姬笑绵露出很悲伤的表情,最爱的男人远在天边,此生无望!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为爱殉情,一个遭此劫难。
林厌真的眼眶泛了红,惆怅满怀,有人为了爱不惜名不惜命,可有人却对爱不屑一顾,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震撼人心的爱,自己却拼了命的也得不到?
重云的唱腔被吞并的那一刻,常欢又一击击向水涟漪,随即又击向七小蛮,再转而击向顾寒居,以及所有在楼阁上的护法。
只是常欢五脏六腑皆遭受重创,知道重云不想拖累自己,也为了保全自己的声誉只想一死解脱,所以他成全了重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使用了《烈焰焚祭》助他解脱,所以此时攻击他们的《烈焰焚祭》也逐渐虚弱了下去,他们都毫不费力的躲了开。
幽冥之火所到之处,开始蔓延,整座阚雪楼都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众护法随后纷纷落地,相继撤离阚雪楼,七小蛮、小水滴、顾寒居走在前面,黑狼随即跟在他们的身后,而明虚掩、飞鸾、云细细也缓缓而去。
常欢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彻底瘫软下去,皇甫云也扶不住他,只得顺着他跪在地上,扶他在臂弯中,沉痛的喊着他的名字:“常欢!”
常欢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我,我救不了他!”
“我明白,我明白!”
拓跋枭走到皇甫青天的面前,手中的双板斧跃跃欲试,水涟漪知道他想要去杀皇甫青天,便拦着他:“看他们经历痛苦,生离死别,难道你还不够痛快吗?你想报仇,机会有得是,这只是开始!”
拓跋枭这才作罢,跟着水涟漪离开,荆飘飘抱着被黑布包裹起来的婴儿骸骨,但是她一开始一直站在楼阁上,十分爱怜的看着,时不时的晃一下,嘴终还念念有词,任谁看都是一个很平常的母亲罢了,可直到她下来,缓缓跟着其他人走出阚雪楼时,众人这才主意到她怀中抱着的婴儿只是一具骷髅骸骨。
皇甫青天也有些震惊,而李叶苏甚至险些吓得叫出声来,武月贞却忽然觉得这个荆飘飘如果真的有自己的孩子,一定会远离纷争。
荆飘飘自皇甫青天面前走过,明明还很爱怜的看着怀中尸骨,却突然斜着眼睛瞟了过来,武月贞背后都冒起了冷汗,那眼神,好像装满了世上所有的风霜,承载了世上所有魑魅魍魉的可怕,那股恨似乎透出瞳孔要生生将皇甫青天撕碎。
直到荆飘飘走出阚雪楼,武月贞才松了口气。
但是幽冥之火蔓延的太快,再加上魔宫之人已经撤离,那些人才逃也似的跑出阚雪楼,
“他此生最怕别人看到真正的自己,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做……”常欢已经痛不欲生,万念俱灰。
皇甫云急声道:“不要再说话了,我都明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即便你不说,我也明白你这么做,自有你不得已的苦衷!你是帮他解脱了,否则他指不定还要受到什么样的侮辱,他感激你,你也爱他,你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我痛恨我为何会这么软弱,为什么我就不能选择跟他一起去死……”常欢吐出一口鲜血后,便彻底的昏厥了过去。
喷溅在皇甫云脸上的鲜血都透着冰冷,皇甫云顺势背起常欢,一边往外跑一边心急如焚的说道:“我这就带你回家,殷先生一定会救你的!你可要听一品红的话,他为了不拖累你,甘愿一死,你可要振作啊,常欢……”
皇甫雷护送武月贞、李叶苏和玉翘回去,皇甫青天和飞盾,还有慧觉和林厌真,贺逐飞和贺无暇都在疏散那些百姓离开,直到阚雪楼空无一人后,他们才相继散去,各回各的阵地。
阚雪楼燃起的幽冥之火诡异莫名,红色绸布在烧焦中抽搐扭曲着,花瓣在热流中带着火焰肆意飞扬,古木桌椅发出刺啦声响,直到人们的尖叫声彻底消失后,阚雪楼只剩下一片静谧的燃烧,彻底湮灭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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