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 不醉自醉

        再无人搭理张憧憬，徐正行扫完地就去屋里坐着看书了，戴淑琴和徐嘉骏则张罗了午饭。
张憧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下午的时候，徐嘉骏除了无奈看了一眼张憧憬，估计是怕把他冻坏了，又进屋去对徐正行说了句，“爸，我拿您一件衣服。”
徐正行没说话，也没摇头，只看书。
徐嘉骏便自作主张拿了一件他的棉袄给张憧憬披上，其实张憧憬根本用不上，但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也只是一个凡人，得冷也得饿，所以就没拒绝。
一晃到了晚上。
徐嘉骏和戴淑琴又张罗了一顿晚饭。
此间凉风骤袭，万物沙沙作响。
戴淑琴和徐嘉骏坐在饭桌边上都没说话，这位看了一下午书的徐老师突然放下手中书本，道：“叫他进来吃饭。”
徐嘉骏一听，顿时笑了。
“谢谢爸！”
然后她忙不迭地冲去屋去把张憧憬牵了进来。
进屋后，张憧憬又二话没说直接双膝跪地，道：“爸，请打我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这口改得，可真快。
徐正行转头望向他，“就你手里头那几根枯树枝？”
被看破了啊！
张憧憬连忙道：“那我去换几根粗的结实的，保证您打着解气。”
说完他便起身，倒是果断得很。
“回来。”徐正行道。
张憧憬这才刹住脚。
“我像是会打人的人吗？”徐正行盯着他问道。
“不像。”张憧憬摇了摇头。
“所以你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故意捡几根树枝意思一下？”徐正行又问道。
张憧憬咧嘴一笑，不可置否。
“入席。”徐正行沉声道。
“哦。”张憧憬跟个听话的孩子似的，麻溜入席，还假装很冷的样子，搓了搓手，又哈了哈气。
戴淑琴递过一双筷子。
“谢谢妈。”张憧憬微笑道。
戴淑琴抿嘴笑了笑，很是端雅，徐嘉骏通身的气质有一半都跟她很像，显然小时候多半都是她带徐嘉骏带得多。
徐正行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吃饭。
吃了几口后，他才说道：“张憧憬，我承认，当年我是很喜欢你写的文章，有感情却也有深意，在我想来，你一定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是后来的你变了，还是我当初看错了人？”
张憧憬抬头挺胸道：“我没变，您也没看错人，也不怕你笑话，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暗恋徐嘉骏了，但是那时候她是我们班的校花，也是全校的校花，我知道自己没戏，所以从来没有丝毫逾矩，后来上大学的时候也是我年轻气盛，一时没忍住，这才……”
说到这里，他突然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兴许是没想清楚怎么说，“算了，我还是不解释了，有些事情我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总归一句话，我是真的知错了，当年却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但是在外头的每一天，只要空闲，我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徐嘉骏，如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徐嘉骏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把话说完。
徐正行淡淡摇头道：“誓言不誓言的，我也不想听，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以后打算怎么过？”
张憧憬略作思忖道：“她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徐正行道：“少跟我文绉绉的。”
张憧憬牵起徐嘉骏的手，重新说道：“像爸爸妈妈学习！”
戴淑琴忍俊不禁。
徐正行这个遭老头子没由来有些脸红，估计是被夸得害羞了，他撇过头，用筷子拍了拍碗，“吃饭。”
张憧憬和徐嘉骏相视一笑，都热情给二老夹菜了。
徐正行没好气道：“光夹菜干嘛，倒酒啊！”
张憧憬连忙打开盒子取出茅台，正要打开，徐正行一把抢了过去，瞧了瞧觉得正宗这才亲手拧开盖子，本来是想自己倒来着，想了想，又递给了张憧憬。
上初中那会儿就知道徐老师是个贪杯之人，张憧憬一滴都没敢落，小心翼翼的倒好了酒，接过酒杯的时候，徐正行总算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徐正行貌似心情也很不错，喝了个三五倍之后便有些醉意上头，拉着张憧憬回忆了一下初中时候他写的作文。
很令人意外的是，张憧憬本人几乎一个字都不记得了，徐正行却记忆犹新说了许多，这让张憧憬不禁有些沾沾自喜，早知道那时候就巴结巴结徐老师，说不定早就和徐嘉骏谈上朋友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且不说时光不能倒流回从前，即便回去了，以徐正行的行事作风估计也不会真的就因为喜欢他张憧憬的作文就放任他和十五六岁的女儿谈恋爱。
这顿饭，越到后半场，越是显得亲切。
吃过饭后，张憧憬准备带着徐嘉骏回家，临行前，张憧憬说道：“爸妈，要不今年去我们家一起过年吧！”
徐正行摇了摇头，“不了，以后每年别忘了带上好酒就行，闺女就送给你了。”
徐嘉骏幽怨瞪了他一眼，“爸！”
徐正行转过身，挥了挥手，“滚滚滚，我最讨厌别离了，以后没事少回家，省得我见了烦心。”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今后他们才是一家了，女儿再回来就肯定是在娘家受了委屈，哪个当父母的希望看见这一幕？
徐嘉骏嗓音沙哑，“走了哦！”
戴淑琴最后帮她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就像小时候每次送她离家，都要把她打扮得好好的。
但是这一次，她好像怎么理都理的不满意，她突然跟自己置了个气，“人老了，怎么理都理不清楚。”
徐嘉骏泪脸笑道：“妈还年轻着呢。”
戴淑琴一把把她抱紧怀里，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然后又狠狠推开，“走吧！”
她转身，泪流满面。
她望着她和他离开的背影，也泪流满面。
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怕天晚了，他们回家会摔着。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也怕一次性说完了，以后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更怕自己会突然忍不住哭得像个小孩子。
当年的母亲成了奶奶，当年的孩子成了母亲！
……
月色正浓，所以回家的路并不坎坷。
张憧憬心情极好，回到家正要跟老爸老妈汇报喜讯，结果才被张富贵狠狠丢了个眼神，原来徐兮兮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看来爷孙俩关系处得还不错。
张憧憬和徐嘉骏这才轻手轻脚走进屋子。
“碰了一鼻子灰？”曹青瓷未卜先知道。
“差不多。”张憧憬点了点头，“不过还好，没挨打也没怎么挨骂，就是跪了一天。”
“那还真算轻的了。”曹青瓷笑道。
“叔叔，阿姨，我先带兮兮上去睡觉了。”徐嘉骏说道。
等她从张富贵手里接过了徐兮兮，曹青瓷才笑问道：“叫什么？”
徐嘉骏愣了一下，改口道：“爸！妈！”
“去吧！去吧！”曹青瓷展颜大笑。
徐嘉骏脸红上楼，却忍不住的激动。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五年了。
“你俩打算多久才一起睡？”曹青瓷丢了个眼神给张憧憬。
提起这事儿，张憧憬也是头疼，“我也想啊，但她不让啊。”
“因为兮兮？”曹青瓷问道。
张憧憬点头，“兮兮五年都没见过我这个爸爸，我突然冒出来，他信不信是一回事，估计还得吓一跳。算了，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等她以后离不开我了，我再告诉她。”
“所以你以后就只打算等兮兮睡着了，才和小徐偷偷摸摸那什么？”曹青瓷眯眼笑道。
“妈，你怎么也跟爸一样为老不尊啊！”张憧憬含羞道。
“我没有为老不尊。”张富贵强调道。
“喲，我儿子还会害羞呢！”曹青瓷笑看了一眼张憧憬，然后又对张富贵笑道：“你就是为老不尊。”
“曹青瓷！”张富贵沉声道。
曹青瓷顽皮吐了吐舌头，“上楼睡觉咯！”
说罢，她留给富贵一个妖娆的背影。
“老妈这身段真是没话说。”张憧憬由衷道。
张富贵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也睡了。”
张憧憬轻轻吐槽道：“就是为老不尊。”
张富贵突然回头，张憧憬大概是小时候被他留下了威严阴影，顿时一个激灵。
结果张富贵说了句，“别忘了关门。”
张憧憬哦了一声，也莫名其妙松了口不知道哪儿来的气。
富贵上了楼。
张憧憬关上店门，也轻轻上了楼，今天白天的时候富贵已经在家里新添了床，所以张憧憬不用担心没地方睡，但他还是没忍住偷偷摸摸来了徐嘉骏和徐兮兮的门外，轻轻推开一道门缝，对已经宽衣躺在床上睡觉的徐嘉骏抛了个“你懂”的眼神。
然后，张憧憬才回到自己的那个房间。
苦等了半夜，徐嘉骏也见来敲门。
张憧憬还以为是徐嘉骏没懂起，叹了口气，准备委屈睡觉的时候，他的房门也被轻轻推开一角，露出她的那张羞怯容颜。
这一瞬间，张憧憬不醉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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