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冬来

        那个遥远的京北城本来还能看见些许日光，却没由来下起一场鹅毛大雪，没过多久便是遍地白雪皑皑。
这个冬天似乎提前了。
大雪来势汹汹的，看样子没个三五日是停不了的。
漫天风雪中，京北同文大学的步道上有那么一个孤零零的外校学生被大雪欺负得冷飕飕的，回到同文大学专门给交流生安排的宿舍，她给自己到了一杯热开水，遥遥望向西南方向，轻轻呢喃了一句，“北方的冬天来了，你那儿呢？”
……
京北西南方，庆市。
以后注定要改名叫秃头山的山巅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也是前几日才接待过的那位从京北远道而来的贵客。
他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一身素白宽阔的大衣，就像是大街上那些喜欢打太极的老人家一样，只不过神色中少了些祥和之气，驾临秃头山的第一件事便拂去一记天雷掌将那几个正在分赃的年轻人打得奄奄一息。
然后他才望向地上躺着的那一具犹如焦炭般的躯体。
“少主。”
老人立马就跪了下去，然后施展了一阵通天法术打入陈天骄的体内，但陈天骄的尸体已经是一潭死水，无论用出了何等高明法术都没法惊起半点涟漪。
老人名唤陈报，是京北陈家最为年轻的九长老，约莫五百岁高龄，日前收到陈天骄发的一条消息，说是庆市分支陈家准备回族的那个天才死于非命，这才大老远从京北赶来一探究竟。
他知道此行是少主的历练，所以在拜访完凌霄天师并没有直接找陈天骄，而是暗中调查了一下陈天华的死亡原因，还没查出结果，就感知到少主在这一片区域渡八千里天师劫，还没高兴完呢，下一刻又感知到少主的气息从这世上消失了，这才连忙赶来，但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陈报起身走向那连挣扎余地都没有的五个人，神色复杂。
一个散人、两个天王、再加两个武皇，且不说要杀死一个武帝便难入登天，更何况死的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在资质上有望比肩青衫剑仙的陈家天才？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事实上没有人能准确说这是怎么办到的，因为这其中夹杂了太多的机缘巧合，少了一分气运都是不行的，如果真要有人能对整件事窥探一二，恐怕也只有玄真子那一双阴阳眼能看出来些玄机。
陈报轻轻抬起手，褚三刀手中的金丹，张憧憬手中的银霜古剑，杨七手中那枚属于陈天骄的方寸戒便都一同不翼而飞。
“老夫已经四百年没杀过人了，实在不想开杀戒，但你们又非死不可，自尽吧！”陈报负手说道。
张憧憬几人对视一眼，心知不是这老匹夫的对手，多半难逃一死，但要心中皆有牵挂的他们自尽却是不可能的。
与其等死，不如奋力一搏。
众人咬紧牙关，有拳出全，有力出力，有剑出剑。
修为最弱的张憧憬受伤也是最重的，他实在没力气站起来，但也要尽自己最后一份力。
以天地为介，灵力为墨，手指为笔。
笔走太虚。
轻轻勾勒之后，虚空中便渐渐浮现出注入了金之力的爆炎符符文。
“居然是神符师！”陈报微微一惊，又惋惜道：“只可惜是一个必死之人。”
符文还未刻画完毕，只见陈报抖了抖衣袖，顿时掀起漫天风雷，吱吱作响。
比之风雷符，他这抖一抖衣袖便不知要强出多少倍了。
当陈报再抖一抖衣袖，那些雷电便化作一柄柄剑夹在风中穿刺而来。
呼哧……
万剑穿心。
却又不是真正的万剑穿心，这些灵力幻化出来的剑只是在一点点摧残着他们的身体。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数十道灵光一闪而至。
凌霄天师携神仙管理局众仙办案。
闲杂人等，不得干预。
……
“陈老，喝茶。”那个在秃头山上还威风凛凛的凌霄天师转头回到自己办公室就立马唤了嘴脸。
“老夫刚才已经给了你一个面子，立马将那五个人交给我。”陈报沉声道。
“陈老，你看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反正你都给我一个面子了，不如再给我一个面子。”凌霄天谄笑道。
“你该不会是想保他们吧！”陈报盯了他一眼。
“怎么会呢，他们犯的可是重罪，我保证秉公执法。”凌霄天师道。
陈报端起茶杯，略微思量了一下。
陈家死了个宝贝天才不假，但死了就是死了，眼下毕竟是神仙管理局当道，也没必要跟他们闹得太僵，反正那五个人是必须死，至于是死在他手里还是死在神仙管理局手中，都算是一个交待。
作为九长老，陈家接连死了两个天才，回到京北难免有一顿责罚。
陈报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必须看到他们的尸体。”
……
张憧憬五人被作为重型犯分别关押在五个不同的房间中，这房间全是铜墙铁壁不说，还有层层封印，没有管理局的钥匙，几乎不可能逃出去。
五号病房中。
张憧憬渐渐睁开眼睛，只见眼前蹲着一个披着白大褂的清冷美人正拿着注射剂，然后不由分说便扒开他的衣服，一针扎在他的胸口上。
约莫是反射弧有点长，迟钝了好几秒张憧憬才慌慌张张的往后撤。
白大褂美人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看来恢复得还不错。”
张憧憬慌张问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白大褂美人抖了抖白大褂，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医生扁草。
张憧憬皱眉道：“是你救的我？”
扁草开始整理她带来的药箱，同时说道：“这里是神仙管理局大牢，你们杀了陈天骄，我可救不了你。”
张憧憬得知自己是被抓了，便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只是等她整理好药箱离开的时候，轻轻说了句“谢谢”。
本来已经不打招呼走出监牢的扁草听到声音后又回过头来，露出一抹难能可贵的浅淡笑容，“不谢，医者本分而已。”
这种笑容就像昙花一现，很美，但张憧憬可没有心情欣赏，连忙道：“我的朋友们还好吗？”
“比你好。”
扁草说完这句，便没有再耽搁下去。
啪……
牢笼自行合上。
张憧憬定了定心神。
被抓紧神仙管理局总归是要被那个老人杀掉好一些的，之前的计划中，他们便料到有可能会被神仙管理局抓，所以才费尽心思让陈天骄签下了那份决斗申请书。
有那玩意在，按照楚狂人倒背如流的神仙管理法来看，他们是能无罪释放的。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担心，毕竟那个陈天骄太过于“腰缠万贯”了，多半是哪个大宗门、大家族的天之骄子，再从那个老者的出现来看，这个猜想八九不离十。
计划虽然妥当，但怕就怕他们杀的是一个万万不该杀的人，神仙管理局也会出现世俗中那样法律压不过强权的情况。
……
凌霄天师独自来到锦绣年华，这一次他们直接出现在玄真子面前，而是走到门口，心不在焉地敲了敲门，像是心中在做着莫大斗争。
进了屋子之后，玄真子给他斟了一杯羽化茶。
凌霄天师小饮后，也没有之前那种舒畅的感觉，放下茶杯，说道：“老玄，群里那几个道友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玄真子淡淡笑了笑，无需作答。
凌霄天师叹息道：“他们之前找我拿了群斗型决斗申请书，按照神仙管理法来说，局里是不能给他们定罪的。”
玄真子笑道：“你该不会是想给他们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吧！”
凌霄天师为难道：“京北陈家摆在眼前，总要给个交代的，我总不能真的秉公执法吧！”
玄真子喝了一口羽化茶，淡淡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蝶谷尊者和青衫剑仙？”
凌霄天师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为难的地方，要不然来找你干嘛？”
这固然是一个神仙管理局当道的世道，但是背后支持着神仙管理局的正是各大修仙家族及宗门，青衫剑仙和蝶谷尊者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势力，但单单是他们一个人就是所有家族宗门都不愿意轻易开罪的人。
如果没去秃头山抓人还好，既然抓了，那责任就在他的身上来了。
事已至此，总归是要开罪一方的。
至于开罪的是谁，便是凌霄天师站在个人狼性上该深思的地方了。
面对这种抉择，他又一向喜欢听听玄真子的建议。
玄真子劳神在在掐了掐手指头，轻声道：“陈家这些年在京北因为陈天骄树敌不少，陈天骄一死，陈家便是青黄不接，相信京北一两年之内将会有一场大乱，陈家无暇他顾。”
“那一两年之后呢？”
“还有一年多你我的约定就到期了！”
“你该不会坑我吧！”
“那你自己掂量呗，不过，看在即将分道扬镳的份上，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陈天骄的死，不是巧合。你知道我最喜欢投机倒把了，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一定站在他们这边的。”
“什么意思？？”
玄真子指了指天，大抵便是天意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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