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龙脉术士家族与撞车的召龙契约

        隆起的山脉与不算宽广的河流构成了接近垂直的线条，在这两条线的交点处，山脉断开了一段巨大的豁口，一座经历了百年风霜的城市就建立在这豁口中。
穿越山脉而过的河流一边是接近九十度的峭壁，一边是凹凸不平的城墙与乱糟糟的码头。
在天际的光芒逐渐暗淡、夜色一点点逼近的时刻，平日里灯火通明的码头上却空无一人。
随着天色越发深沉，轮廓不一的黑影，开始零零散散的在山脉一侧的稀疏树林间出现，逐渐徘徊着靠近了夜幕中散发着一点光明的城市。
这座繁华程度能在这片大陆上排进一流的古老城市靠山的那一侧中央，一座靠着高耸围墙与外面隔绝开的城堡内，几堆篝火围绕着城堡与内城墙间的一片小广场熊熊燃烧着。
即便不断有仆人在篝火中添加燃料，但广场在寒风吹拂中依旧显得有些冷意，而就在这比起其他地方平整异常的小广场中央，一个赤身裸体的、名叫安格尔的青年正呈大字躺在那里，他那没有焦距的双瞳静静的盯着阴沉的天空。
复杂的仪式正在周围几个衣衫亮丽的人类主持下缓缓进行。
忽然，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地面隐约的颤动传来，安格尔在几道尖锐的怒骂声中微微转过视线，就看到广场一侧被推过来的小车边倾倒了一个箱子，无数夺人眼目的闪亮金属与宝石撒落了一地。
那是一笔庞大的财富，相当于这座城市一两年的结余，而相同的箱子在小车上还有很多。
感知敏锐的安格尔，甚至能听到广场周围某些人在贪婪刺激下咽口水的声音。
鞭笞的声音伴随着仆人的痛哼传来，安格尔从那边正在逐渐卸下摆放的财物上收回视线，看向身体的另一边。
在离左手不远处的地面，一个众多线条汇聚的圆环中，一块由很多黑色龙鳞扭曲融接在一起的不规则坚韧方板放在那里。
奇物与安格尔之间，有细细的凹槽在符文与线条的空隙中将他们连在一起。
看着这祖辈传下的奇物，安格尔眼中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泛起，但转眼间就被莫名的力量压制了下去。
就在安格尔无声叹息着将视线转回天空时，城堡围墙外传来了繁杂的喧闹声，城堡几个出入口也有人影频繁的进进出出，似乎整座城市被什么惊动了一样。
如果将视线转到城市面向河水上游的那一面，就可以看到一幅极度混乱的景象——目光凶恶的野兽、拿着简陋武器的哥布林、提着一颗带根小树的食人魔...
各种各样的生物从稀疏的林间走出，一边相互追逐厮杀一边涌动着向城市靠近，其中甚至混杂着一些被朦胧黑暗笼罩的人类身影。
“终于开始了吗？”听到从城市外隐约传来的阵阵嘶吼，安格尔知道这座城市即将面临百年未有的危机。
作为掌控这座城市的术士家族的一员，虽然血脉稀薄地位不高，但安格尔还是知晓一些平民无法得知的信息的。
城市外的那波怪物军团，是在远方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后出现的。
一开始只是大量逃难的生物到处寻找食物，不知不觉间向着天灾反方向的山脉汇聚靠近，但后面似乎有邪神的信徒参合其中用邪恶的法术进行诱导，最终制造出了城池现在面临的险境。
如果换成几十年前，这种程度的怪物潮是无法奈何这座由龙脉术士坐镇的城池的。
但是随着血脉在传承中逐渐稀薄，思维逐渐疯狂起来的术士家族成员做了一些不那么稳妥的实验，导致那一代的家族成员损失惨重，这些年家族本身的力量就每况愈下。
到了安格尔这一代，他这个血脉最稀薄的人除了一点体质与感官的提升外，甚至连一个类法术能力都没有觉醒，更别提其他的龙脉力量了。
这样的家族，面对城外暴力与阴谋交织的怪物军团，确实是相当无力的——对方甚至想办法阻断了他们找外援的渠道。
不过安格尔不用担心太多，因为在这危机波及到他之前，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死了——
作为当前小广场上举行的仪式的祭品，他将被抽离血液凝聚出一丝龙脉精华，与祖上传下的一个契约结合在一起产生无形的共鸣，尝试用大量财富作为报酬去呼唤真正的巨龙。
如果不是家族最强的术士也弱的不行，导致施法能力不足用血祭来凑，安格尔其实是不用躺地上当祭品的。
对于近在眼前的人生终点，安格尔心底却没有什么怨愤的情绪——术士家族为了一点血脉纯度，在各个方面都乱的不行。
他的性格与其他辈分混乱的族人格格不入，加上血脉纯度又低，平日里的生活不见得比外城的平民好多少，而且还要被施加各种血脉实验，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牺牲在这种为了保护城市举行的仪式中，说不定还是件好事...虽然由于没有信仰什么神灵，导致他的灵魂注定在灵魂母河中破碎洗白就是了。
至于这种“自愿”牺牲，到底是不是来自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安格尔就无从得知了——
术士家族为了避免血脉遗失外流，对于族人的控制无所不用其极，从心灵暗示到支配人类各种魔法能力与道具应有尽有，他一个毫无法术能力的废柴哪有机会去产生反抗的念头？
漫无目的飘散的注意力，忽然被一阵疼痛刺激着重新汇聚起来，安格尔偏头一看，却是穿着华丽长袍的族长拿着一把仪式匕首割开了他手上的血管，让温热的血液沿着凹槽流淌、逐渐与契约奇物连接在一起。
安格尔身上与身下的法阵亮起微微的光芒，发须苍白的族长带着一丝隐约的狂热站在安格尔身边的节点处主持着法阵的运转。
族长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龙鳞奇物，这个承载着龙族契约的物品寄托着他全部的希望。
只要一切顺利，那么能带来庞大财富的城市能够保住，主持法阵的他龙脉会受到一点激活，甚至...如果想办法从召唤来的巨龙那获得一点龙血精华，那么他甚至有把握让家族恢复到先祖时期最为强盛的状态。
在这些远大的目标面前，安格尔这不纯净的直系后代算什么？
看都没看躺在那一点点流失血液的、年龄差了一大截的亲儿子，术士族长默默念叨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家族秘法，借助安格尔的血一点点激活龙族契约。
自动运作的龙鳞奇物内部产生了复杂的魔法反应，携带着位面坐标、交易内容等信息的无形讯号，以安格尔的灵魂为媒介，在真名的层面逐渐传播。
精神一点点陷入恍惚中的安格尔，在混乱的色彩中看到了一个漆黑的龙影转过头来，口鼻间似乎嗅到了一点酸涩与腥臭的味道。
但转眼间，这幅画面就被一片迷离的星海所占据，一个如同火焰般的赤红龙影向着他的方向飞来，几乎在刹那间就占据了他的眼眶，仿佛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
精神受到剧烈刺激的安格尔猛的回过神来，他在剧烈的头痛中捂着脑袋惨叫翻滚，感到身体像是被巨人攥住揉捏了一般无处不痛，耳边全是一片混乱的轰鸣声。
短促且惨烈的龙吟声在轰鸣中一闪而逝，随后周围的震动渐渐平复，只余下城堡一部分碎裂的墙壁依旧在零落的掉下残片。
被暴风吹散了篝火的广场中弥漫着一片低矮的烟尘，广场边沿的仆人们手脚颤抖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广场中央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周身散发着轻薄魔法光华的术士族长在广场中面露愕然，一尘不染的他犹豫了一下，随后默默念叨了几句，抬手释放出一圈柔和但凝聚的轻风将周围的烟尘驱散。
烟尘散去后，广场中一个遍布蛛网状裂痕的凹坑中，逐渐走上来一个纤细的人影。
城堡周围没有熄灭的火炬在黑暗中稍稍照亮了这个纤细的轮廓，凡是看清楚对方外貌的人呼吸都不由得粗了一点。
一个拥有柔顺长发与纤细尖耳的类人生物，她贴身的轻薄衣服勾勒出窈窕的曲线，一举一动间都显得无比精致美丽。
任何人类的饰品对于这身影而言都显得多余，只要看着对方就仿佛看到了一片自然和谐的森林。
术士族长咬了咬舌尖，靠疼痛刺激着自己从幻术一般的魅惑中拔出心神，他回忆着家族的记载喃喃道：“这种自然而然的意志检定...是传奇强者的精神侵染，奇怪...”
术士族长知道自己操作契约召唤的主要目标，为了减小消耗与难度，他是尽量将召唤目标限制在自己知道的、存在于本位面的、与他们家族有血脉关联的毒沼之王身上。
之前他也确实获得了那条黑龙的反馈并看到了它的身影，但召唤后期却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黑龙的身影一闪而逝，法阵旁边出现了陨石落地般的剧烈碰撞，而且...现在这个气质明显不对劲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在尚有余力的术士族长进行思考的时候，走出凹坑的尖耳女性停下脚步，一边抬起手中的短弓给其附加预设的魔法，一边轻声嘀咕个不停。
躺在近处的安格尔手脚无力的蜷缩在那，努力在这女神般的身影前遮挡自己的身躯，耳边听到了那悦耳的声音，她似乎正不断切换着两种语调，用未知的语言在自言自语——
“按大人的说法，这算是撞车了？不过真是的...那条白龙也好，这条黑龙也好，大人的同族都这么讨厌吗？”
“莱西...别忘了，迪奥老师说过的，你追随的家伙并不是真正的巨龙，历史记录已经说明了巨龙是个什么样的种族了。”
“艾维...不是我在追随，是我们。”
“哼。”
轻哼后的精灵转过视线，打量了一下赤身裸体蜷缩在那、虽然失血严重但依旧在努力遮挡身体的安格尔。
“卡萨大人要花点时间研究一下不同位面的环境参数，那么...”精灵莱西抬手释放一个魔法给安格尔止血后向他问道，“你就是启动契约的人吗？我可以先帮大人履行下契约的。”
顿了顿后，看着对方苍白脸上的莫名神色，将短弓收在后腰的精灵莱西拍了下手恍然：“对哦，语言不通...”
语言问题对于传奇灵魂法师莱西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当即从记忆里找出真名层面的通用灵魂之语，用自己结合真名天赋形成的灵魂之线往安格尔灵魂上一连，就将之前的话在其灵魂上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是仪式出现意外还是面前女性动了手脚的原因，安格尔感到自己精神上的某种桎梏被削减了不少，他听完这位名为莱西的女性的话语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难得的、能让他脱离家族血脉束缚的机会。
然而一旁的术士族长已经靠了过来，他口中大声说着安格尔半懂不懂的龙语尝试与莱西进行交涉，同时暗中瞥了安格尔一眼，启动他身上铭刻的魔纹控制住了他的行动。
不过整合了很多魔法效果的灵魂之线已经扩散开来，将四周所有人的灵魂笼罩在无形的网络中，莱西不需要言语就能读取这些人的思维活动与一些活跃的记忆片段。
所以术士族长靠近的同时，莱西就四处看了看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随后她带着一丝厌恶微微摇了摇头道：
“人类的灵魂居然都这么...脏？算了，灵魂活动形态这方面，我们精灵其实也差不多，只是选择倾向性和本能影响深度差距颇大...”
在莱西动念之间，传奇天命魔法转化出的灵魂之线具现出实质的物理干涉力量，除了心思没跑歪的安格尔外，广场附近的所有人连同城堡内预备埋伏的人物与武器就被莱西轻松镇压制服。
下意识发动身上魔法道具，并准备使用法术反抗的术士族长身周闪耀的五颜六色光芒，在眨眼间被无形的细线循着魔法运转漏洞破解穿透，随后他的身躯灵魂也被灵魂之线洞穿，一切力量连同精神都被紧紧禁锢住。
制服这些带着各种负面念头的人类后，灵魂之线在莱西脚下编织成粗壮的弓弦，用她从小到大最习惯的方式将其抛上了天空。
蹬踏在天空中随时浮现的、绷紧拉满的无形弦线上，莱西化作残影闪烁着蹿到城市外围，轻巧的落在城墙最高的塔楼顶端。
无视了旁边惊骇叫喊的士兵，固化了各种感知拓展魔法的莱西观察了一下昏暗环境下乱中有序的怪物大军：“和大人的契约交易内容就是解决这些家伙？简单的很嘛...
“不过有组织的怪物攻城...看一眼就知道很多生物之间都是天敌么，明显有谁在搞事啊。”
怪物群里一个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人影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的他很快就和精灵扫视的目光对上了，随后他就忍不住低声骂道：“该死，这是哪蹦出来的传奇？”
“找到了。”莱西眼前一亮，随后她纵身一跃，在一次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后跨越长空落在了怪物堆中。
无形的灵魂之线如同毒蛇般蔓延开来，从哥布林到食人魔，莱西附近所有怪物原地茫然了一瞬，随后将嗜血的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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