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安特生的甘青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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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严先生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苏亦同学,说的是正确的。”
要问北大诸位师长之中,谁都仰韶文化,最有研究,那肯定非严先生莫属。
这一切,跟严先生的求学经历有关。
这位先生,中学读的是大名鼎鼎的长沙一中,听说坐的位置伟人也坐过。
这个中学,当年就敢自称是南方北大的后备学校。可想而知,有多少个人考上北大。
严先生高考的也报北大。
而且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一志愿是北大物理系。
第二志愿是北大物理系。
第三志愿是北大物理系
而且是理论物理,严先生中学时代对高能物理、空间物理啊什么的都很感兴趣。
但是把他最好还是录取到了历史系。
就是这么巧。
当年严先生他们那届,一共有七个同学考上北大,五个考取到物理系,一个考取了数学力学系,就严先生一个上了历史系,偏偏他理科成绩还比他们学的还好。
却被历史系录取了。
谁也不知道咋回事。
当年的北大还不能随便转专业,一个从中学时代就像当物理学家的仔,就这样阴差阳错进入了历史系。
这样一来,他就被当年考古教研室的主任,苏秉琦先生注意到。
苏先生直接说,“你学考古吧,因为考古还是有很多理科的知识,有很多技术方面的问题,又经常下田野,跟地质学有点像,我看你的身体还不错,你又喜欢理科,到考古来吧。”
就这样,严先生就被忽悠到考古专业来了。
当年,考古专业招生,基本上都是靠苏秉琦先生这样一个个去忽悠的。
不然,大家都不知道北大还有一个考古专业。
考古专业是一个入了坑,就不想离开的专业。
严先生也是一样,他有幸在北大考古专业最辉煌的年代进入考古专业就读。
旧石器时代就是裴老教授的,当年田野实习,还是裴老亲自带领的。
这待遇,现在的学生想都别想。
58年毕业的时候,严先生留校北大,讲授新石器时代考古,结果留校就开始编著新石器时代教材。
一个本科生毕业生,没毕业多久,就编撰教材,因为唯一的中国新石器时代的专著。又是北大的讲师编著的。
这本书一出来就风行一时,全国各个考古单位和一些大学历史系的考古专业都用上了。
这样一来,严先生心中慌得一比。
因为才本科毕业,没啥底子,写的讲义是没法深入的。
当时,严先生去就请教时任系主任系翦老。
翦老也觉得,严先生这么搞不行。
所以就推荐严先生找一个比较重要的课题来进行研究。
在新石器时代这一段,考古工作最多、研究文章最多、争论也最多的就是仰韶文化。
于是,翦老就推荐严先生去研究仰韶文化,而且他还告诉严先生怎样做研究,这样一来,严先生就下了很大的功夫去做仰韶文化研究。
严先生对仰韶文化的研究是真下了极大的功夫。
八十年代末,严先生还出版了一本关于仰韶文化研究的专著《仰韶文化研究》,这本书可以说是囊括严先生早年间关于仰韶文化的大部分学术思想成果。
严先生前期仰韶文化的研究,敏锐的观察到学界争论的症结所在,从典型遗址的分析做起,建立起可信的仰韶文化时空框架。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果。
苏亦在他的面前讲述仰韶文化,其实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献丑而已。
然而,苏亦本来就不是教大家怎么去研究仰韶文化,他更多是分享安特生是如何研究仰韶文化而已,这个方面,苏亦觉得自己还是有一定的发言权的。
严先生并不打断他的话。
“说实话,仰韶文化的发现,对于当时咱们中国来说,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的,因为仰韶文化的发现,不仅使中国无石器时代的理论不攻自破,而且也为了寻找中西方文化之间可能的早期联系开辟了广阔的前景。因此,引起国际学术界的注目。”
仰韶文化的发现,对于国人的文化自信的提升是有着巨大的作用的。
“然而,安特生什么时候,拿仰韶文化跟重要的安诺文化相比较呢?是在1923年发表的《中华远古之文化》一文中,即比较了仰韶文化与中亚的安诺和特里波列文化彩陶的异同,从彩陶纹饰的相近,他认为有传播的可能性。”
“而据已有的考古学上的证据,他提出彩陶从西向东传播的假说。也就所谓的中国文化西来说。”
“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同时也是为了验证这个假说,他才决定在甘青地区的河谷地带——设想的文化通道上——寻找史前的文化遗存。”
“于是,从西安向兰州进发,安特生在西安十里铺调查助手发现的史前遗址,认为这个遗址与河南的发现相似,同属于仰韶文化。”
“于是,安特生又在西宁十里堡发现遗址,发掘之后,发现了石器、骨器和粗糙的彩陶碎片,他又把这个归结于仰韶期遗存。”
听到这话,台下的学生都忍不住哄笑起来了。
谁都知道,苏亦这个语气是调侃安特生。
因为,安特生假定一个学说,然后去论证考察这个专业,然而,这个假设一点是错误的话,那么就会在错误的路上远走越远。
其实,苏亦真不是调侃安特生,这位外国学者的学术精神还是一个值得人尊重的。
他晚年的时候,在他的《黄土的儿女——中国史前史研究》一书中就把十里堡一直改为马厂期文化。
安特生也不是一个固执的老头,面对一些错误的认知,他都在他晚年的作品做过修订。
总体来说,他早年间在中国,跟中国学者关系都相处的不错,这点,跟伯希和有点像。
“其后,安特生以及助手又考察了青海湖的沿岸地区,在数处地点发现史前时代的陶片遗存。在湖北岸发现众多的燧石石叶,仰韶式的骨刀以及彩陶片。”
“不用想,这里也被安特生归类为仰韶文化的遗存了。”
说到这里,苏亦就忍不住感慨。
苏秉琦先生,就曾经说过,考古人要想象力,你得先想象才去大胆求证,某种意义来说,跟安特生求证中国文化西来说的假设是一样的。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甘青地区之间存在河谷地带会存在史前文化遗址呢?
“然而,安特生在甘青地区的考察发掘工作,并不仅仅有以上这些成果,他的成果还是很多的。”
“比如1923年8月下旬至9月下旬,安特生在回西宁的路上,于偏南的贵德县发现并发掘了著名的罗汉堂遗址。”
“罗汉堂遗址听说过吧?”
众人摇头。
苏亦笑,“没听过也不要紧,新石器时代遗址。位于青海海南贵德罗汉堂乡附近黄河北岸的阶地山坡上。面积约3万平方米。以墓地为主,属马家窑文化。你们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其实,罗汉乡也有一个地方叫罗汉格,在这地面上,第三十八代藏王赤松德赞时代,人们修建了一个神堂,从此就把这个地区称之为罗汉堂(罗汉堂,藏语,意思是神堂滩),罗汉堂这村自然也由此而来。
公元952年后,由于该神堂内部不和,加上盗贼为害,而被毁。
后来,该堂的僧人和村民们用神堂内的一些圣物在神堂原址上修建了一座宝塔。
不过,五十年代这座宝塔也遭到破坏,塔内的许多佛像和大量的三藏经籍,包括用金银粉汁写造的《甘珠尔》和《丹珠尔》大藏经等都被付之一炬。
大火燃烧几天几夜,香气氤氲,笼罩了这个地区。
这个年代去看,啥都没有。
后来才在原址上重建罗汉堂寺,这是后来的事情。
这些苏亦略过不讲。
重点还是讲安特生的行程。
“安特生的甘青之行,除了寻找古代文化遗存外,还计划在甘肃东部和青海贵德地区找寻脊椎动物化石。奈何,化石发现极少,文化遗产发现的挺多,地域分布也符合安特生的猜测,但,重要遗址只有罗汉堂一处,不符合安特生的预期,于是,他打算打道回府,从西宁回北京,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了。然而,安特生最终也走不成。”
“大家知道安特生为什么走不成吗?”
苏亦提问。
有了之前的老哥打样之后,同学们踊跃回答。
“大概是盘缠不够了。”
“或者是遇到马匪了。”
“不然,就是山体滑坡了。”
苏亦差点就捂脸,“谁,谁说山体滑坡的,给我站出来,甘肃青海地区,有山体滑坡吗?”
被苏亦一喊,刚才的说话的家伙,秒怂,小心翼翼说,“难不成是雪崩?”
苏亦好想说一句,“滚!”
然而,他只能克制,轻笑,“同学们,想象力很丰富,不过安特生之所以留下来,并非如此,他是有重大发现了。那么是什么重大发现呢?”
没有人知道。
严先生肯定是知道的。
但是他就是不说,他坐在前排,饶有兴趣地看着苏亦跟台下的同学们在互动。
似乎这一幕,在他的严重觉得挺有趣的。
苏亦也只是习惯性提问,他不吊众人胃口,“那就是发现了朱家寨遗址了!”
“朱家寨遗址,大家总该听说过了吧?”
尴尬的是,还真没有人听说过。
半响,终于有学生说,“小师兄,这些我们还没有开始学呢。”
苏亦恍然,“好吧,超纲了。”
因为他们都是新生,开学一周的新生,谁知道这玩意是啥啊。
老师还没教到呢。
但是这些超纲了吗?
并没有?
在新石器时代考古上,朱家寨遗址本身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遗址。
苏亦只能继续说,“安特生发现朱家寨遗址也是一种巧合,在西去青海湖的路上,他偶然发现西宁附近的冲沟上出露的陶片,于是现在他抱着一线希望派了两个助手再去调查,结果,这一去,还真让他们有大发现。啥大发现,就是西宁西20公里左右的朱家寨遗址。”
该遗址面积庞大,分居址和墓葬区;在南面的墓葬区,他们发掘了43具人骨和大量的随葬遗物,是当时除仰韶之外的第二次重要发现。
如果说沙锅屯和仰韶村的发掘使安特生的研究生涯发生了部分转变的话,那么朱家寨的发现和发掘便是促使他完全放弃地质工作全力投入中国史前考古的转折点必。朱家寨的丰富收获,使安特生决定在甘肃再待上一年,彻底了解史前遗存的分布和特征。1923年秋,他们又发现并部分发掘了朱家寨以北约7公里处的卡约文化遗存,然后回到兰州,一面筹划资金,一面调查史前陶器的出没情况。整个冬天和1924年早春,安氏及其中国助手在兰州收购了数以百计的陶器,安氏报告中有相当一部分最精美的彩陶便是这一时期收购的。这种收购客观上在甘青地区引起村民的疯狂盗掘,但是安氏的本意却只是想从村民口中了解到陶器的出产地四。1924年4月23日,安特生及其助手离开兰州顺洮河南行,在洮河阶地上发现了临洮县的灰嘴遗址和辛店遗址29。袁复礼测量了准确的地形图,安特生等人进行了发掘。后又在洮河西岸的今广河县发现并发掘了齐家遗址。不久,安特生的助手们又发现和发掘了马家窑遗址。1924年6月26日安特生由助手庄某作向导,发现了洮河西岸今广河县的半山遗存,此后,他们在边家沟发现没经今人盗掘的半山期墓葬一座,并进行了发掘。也是在夏天,他们又发现了寺洼文化的遗存。
另外安特生的助手白万玉在甘南的礼县天水县境内也采集到一些彩陶片和玉器,安氏认为属于仰韶文化的一部分。
白万玉?
如果是沈明或者白槿他们在的家,对于白老就很熟悉了。
说不定,还嚷嚷着让苏亦继续跟他们讲定陵发掘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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