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大殿争辩

        风扬起孔雀的衣角，凉城上前半步，低声道：“小殿下。”
孔雀扬笑，“没有哪一处是不需要逢场作戏的，都是要把打落的牙齿和着血一起吞下肚，把别人哄高兴。这世道到底是要求什么？自己都过得不舒坦了，还要在意别人。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
孔雀说完一番话，浅浅叹息，又是几声苦笑。凉城闻话见状，大概已经猜到了孔雀话之所指，但她并不为江无情说话，也不为江无情辩解，纵使她知道江无情这么做是为了冥府和昆仑的安宁。
“世上不止我一人委屈，是吧？”孔雀想问凉城，是不是这世上受委屈的人数不胜数，也就没有人在乎了。一个人的公道不叫公道。可是孔雀没再问下去，她心有不平，却也可以不必说出来。
“我自去吧，你有你的事情要处理。”孔雀说道。
凉城点头说“是”，轻声退下。
孔雀独自往大殿去，大殿空旷而漆黑，她逆着光走进，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孤零零的端坐在大殿之上。孔雀知道那人是江无情，她看不清江无情的脸，更不知道他现在想什么。她也在暗自的把江无情和可厌替换，假如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是可厌不是江无情，那么她不必藏首匿尾的活着，江无情也不必那么辛苦的做着江无情有做着可厌。若是让六界知道，自己是凤凰的血脉，凤凰的神体和精魂就在自己眼里，而冥府的新君就是被江城逐出的江无情，那么冥府就会被攻破，自己就会命丧于此吗？谁都不会愿意背负六界的骂名，若六界都做一件事，那也不会有什么骂名。
大殿和黑暗和冰冷都在包裹孔雀，她觉得自己脚底下是一片挤满浓雾的深渊，她小心翼翼，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她只要稍微侧侧身子，就万劫不复。她还是走到了江无情的面前，身影被拉长，掩盖到了江无情的身上。
“何为罚？”孔雀问道。
“惩错为罚。”江无情冰冷绝情的声音从孔雀头顶飘下。
“女魁有错吗？银仙有错吗？”孔雀接着问。她紧着眉头，看似柔弱，实则有逼迫江无情的意味，虽她知道江无情苦衷，但是仍妄想江无情可以在她面前给一个她想要听到的回答，这何尝不是让她安心？
“女魁舍弃自身救六界无错，银仙舍弃修为救女魁性命无错，须弥山未雨绸缪也无错，天道山囚女魁，防止六界混乱也无错。”江无情说道。
孔雀心脏顿时一紧，皱紧眉头，难以置信这番话的同时，刺痛感席卷全身，使她哑口无言。
“唉。”这一声叹息很重，周遭所有的黑暗都沉寂下来，“对错既为公道，也为制衡。事有不公而有对错，物有越矩而分对错。有对错便有惩赏，顺天命而赏，逆天命而惩。天命相关万物生息，有不平则生乱，生乱而天命溃，则六界不安。”
孔雀默了默，眼中失望、悲伤的情绪交杂，她含笑微红双眼，道：“若有一日，我为从善而行错，该当如何？”
江无情攥紧拳头，手砸在腿上，咧开嘴笑道：“自然有凤凰教训你。”
江无情眼中露笑，甚是凄凉。于对错而言，善恶则可颠倒，恶者可归善，善者可从恶。
显然，这不是孔雀想要的答案。
“我并不是冥王，我也不会是冥王。”江无情的笑意从脸上褪去，身形在属于冥王的宝座上显得可悲又可笑，他就像小孩子穿了不合身的衣服，说着不合体的话，滑稽的出演。江无情多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在六界之中连只小妖都比不上，小妖有名有姓记录在册，而自己是个黑暗地带的无名人士，听上去似乎颇为高深，实则还不是一朵飘萍，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这或许也是可厌挑中自己的原因，因为来历全无，无从查起，才不会让六界查出身份。
江无情并不是想要感伤身世，只是情到此处，他不免感慨，也如此光明正大的接受自己的卑微。
“江无情，你带我回人界吧。”孔雀转过身，一步一步往殿外走，“那里你才能活得自在。”或许在那里，在江无情还可以掌握的一方天地里，他才会纵容自己，没有对错。
孔雀走出殿，身后不再有任何动静，江无情一直都沉默着，他在黑暗里，见不得光明。
及至次日，孔雀在冥府离城的梨林之中听见阵阵风声，比惊雷还要刺耳的风声，孔雀奔了出来，趴在栏杆上，见远方的天空飘腾来五色祥云，冥府大殿下的广场上，黑色的铁链似有所应的“铿铿”作响。
原本想着观刑的话不过是示威，没想到须弥山真来了诸多的人，这样做何尝不是在示威？既须弥山要来，自然也少不了天道山，其他的暂且不顾，仅仅这两方便要冥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孔雀厌恶这些人贪婪自私，一早躲到这里来。
须弥山佛祖和天道山黄帝皆要亲临，实在是出乎江无情意料，本以为为了一件陈年旧事，两方还不至于闹到冥府的台面上来，现在看来是江无情把事情低估了。且因为佛祖和黄帝皆要亲临。北境魔宫之主梁佑也不得不来，江城也担忧冥府出乱，江浸月及江慈悲也赶到。其余者，多是青丘各族的首领，值得一提的是还有北海散神和涂山一族。
北海散神乃是生于冥王之后的神灵，居于北海虚无空间之中。涂山一族多为九尾狐族，今日到场者是位冷面霜目的青年男子，是和北海一众散神一道来的，并不带任何随从。也可见北海和涂山关系匪浅。
当初，北海和涂山可也没有人来拜见过江无情这位新君啊。
江无情心想着，没有料到把事情搞得现在这样大，这不平白把自己累死吗？他环顾四周，黄帝和佛祖与他见礼后，在自己左右坐下，二人皆不言语，江无情两边像是空间凝固了一般，这两人还像和对方比着看谁憋气的时间久似的。其余各神位尊者皆有凉城指引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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