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憋好屁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恨不得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回放，然后一帧一帧看个仔细。刚才寿王对着贵妃喊什么呢？阿娘？寿王竟然自称儿子。还真是现实教育人啊。那些皇子和公主们眼里明显的闪过不屑之色，李瑁年纪比杨玉还要大一点呢，别说他们曾经是夫妻，就是没以前那段关系，要对着比自己小的女人喊娘。也需要几分厚脸皮啊。
尤其杨玉只是贵妃！划重点，敲黑板，她不是皇后呢，不是生母，不是嫡母，不害臊！不嫌寒碜！难道是寿王在荆州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干脆把最后一点尊严吗踩在脚底下，彻底对圣人和贵妃投降可吗？
李隆基微微一挑眉，十八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以前李瑁在家里整天沉迷酒色，每次入宫不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就是躲在角落里，装背景板。在李隆基看来李瑁这是满腔怨气，在用无声的行动抗议自己。哼——这个逆子。把一切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从来不肯检视自己的过错。
他这会总算是明白了，知道了何谓孝顺，明白了身为皇子，要做什么，要怎么说话。李隆基心里一阵满意。桃子顺利被立为太子，李瑁也终于低头了。李隆基心里几块石头纷纷落地，感觉美好的日子在眼前招手了。几件大事有了结果，此生没有虚度啊！
李隆基忽然感觉到身边杨玉有点不对，立刻明白了，娘子是以为李瑁在拿她打趣呢，讽刺她是个需要依靠拐杖行走的残疾人。不过这次娘子真是误会了。
杨玉紧盯着跪在面前的李瑁，恨不得抓着他的领子逼问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咒我当寡妇还是暗示我，干脆杀了李三郎垂帘听政啊！”“娘子，十八一片孝心你就收下好了。他送玉玉首金身杖给你，是说娘子如同是仙人，手持绿玉杖，御风而行，没有别的意思。”
老娘做过女道士，不管真假总是知道点的。杨玉敢打赌，在场的人都认为李瑁送自己这个玉首金身手杖，是拍杨玉的马屁，说杨玉和神仙一样。但是只有杨玉知道，李瑁原本的意思根本不是这个。当年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一次在杨玉家里看电影，内容什么的记不清了，但是里面一个细节是慈禧太后拎着的手杖，就是所谓的玉首金身天龙杖。那个拐杖彰显了太后的权威和气派，但是却是个假的！电影里慈禧太后吐槽说：“我也不傻，整天拎着几十两金子的拐杖满宫的跑，还不把我累死？假的，都是假的。”后来杨玉和李瑁之间就有了这么一个梗。
家里刚起步公司刚起步的时候，长辈也买过看起来崭新进口豪车，为的是接待客户有面子，显示自己的实力，请客户们在最豪华的饭店吃最贵的饭，和最好的酒，结果没有达到预想，会心疼的吐槽。杨玉和李瑁都会把这些行为称之为老佛爷的玉首金天龙杖！
现在李瑁献给杨玉的这只拐杖，绝对不是讽刺杨玉打肿脸充胖子，而是把杨玉当了慈禧太后！他是在诅咒李隆基就要撒手西去，然后杨玉进位太后。就知道李瑁没憋好屁！
杨玉心里冷笑，对着李隆基说：“我是个最俗气的人，做仙人不合脾胃。这个拐杖难道都是纯金打造的？我可是拎不起来。本来就是个瘸子了吗，哪里架得住这番好意啊，寿王在荆州，听说是很能体察百姓的辛苦，竟然没有收封地的赋税。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钱做这个虚热闹。你还是拿回去，换成银钱粮食度日吧。”杨玉一副看不上眼，很嫌弃的退回了。
“多谢贵妃惦记着儿子，虽然荆州地处偏远，可是儿子的日子还过得去。我虽然没收封地上田地租子，但是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圣人赏赐颇丰，儿子还是能过得日子的。这个拐杖花费了几十两黄金，上面那块翠玉，没有一点杂色，清澈通透，不是凡品，也能价值百金。这些东西，饶是当初圣人赏赐丰厚，儿子也没能力置办啊。这个礼物是荆州百姓集资为贵妃打造的。若是贵妃不肯收下，荆州百姓肯定要伤心了！”李瑁摇头晃脑，表示这是荆州全体百姓的心意，是民意，杨玉一定要收下。
还把民意抬出来了，杨玉还没说话，李隆基先问道：“真是这样吗？他们远在荆州，竟然如此爱戴贵妃？”杨玉只是贵妃，身处宫中，李隆基实在是想不出来，荆州百姓为什么自发自动集资给杨玉送这么贵重的礼物。难道天子的声望还不如贵妃吗？
“儿子在荆州推行平田的政策，阻止土地兼并，试着逐渐取消人头税，虽然短短的的一年光景，可是荆州百姓们都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现在荆州处处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粮食丰收，商业发达，人人脸上都是丰衣足食的笑容。这些政策其实都是当年贵妃提出来的。我只是按着当初贵妃的设想，逐一推行罢了。荆州百姓们感念贵妃，因此每个人都拿出来积蓄，置办了这个礼物，托儿子一定要亲自交给娘子！”李瑁言辞恳切，看杨玉的表情就像是小迷弟见着了女神，眼里都是星星！
杨玉恨不得拿着那根拐杖对着李瑁的脑袋狠狠地抡过去！就知道这个老小子没那么简单的松开手，他简直是在杀人诛心！杨玉心里后悔，她怎么就忘了防着李瑁这一手呢！李瑁在荆州制止田地兼并，大力肃清贪污懒惰的官员，那疾风暴雨的手段已经是惹得天怒人怨了。就连着长安，也有不少人恨不得把李瑁给活吃了。
结果他竟然桃子册封太子的宴会上说这些都是当年寿王妃的政治理想！好个引风吹火，借刀杀人啊！而且李瑁轻松把当初夺嫡帽子扣在了杨玉头上。当年是杨玉，不甘心做寿王妃，要做太子妃，挑起了武惠妃和寿王的野心，他们母子夫妻，齐心协力把李瑛从太子之位上扯下来，冤杀了三位皇子。
杨玉的野心不仅仅于此，她还要和全体士族作对！和全体的宗室们作对，和一切大商人作对！李瑁在荆州做的，完全是杨玉的思想，寿王早就被杨玉洗脑了，至于圣人和刚出炉的太子，还能好吗？
桃子先坐不住了，他脸上涨得通红，刚要站起来把李瑁拖出去，杨玉一个眼神过去，他就像泄气的皮球，嘟嘟嘴坐着不动了。杨玉一头雾水的看着李瑁，叹口气：“真是受之有愧啊，大概是寿王以前喝多了酒，脑子记忆力出现了偏差，我倒是不记得了这些事情了。不过既然是一片心意，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怎么说也是几十两黄金呢！”杨玉一副财迷语气，对着李隆基说：“我收下不算是贪财吧！三郎，这可不是我主动要的啊！”
李隆基脸上看不出喜怒，半真半假的说：“娘子可要想清楚了，拿人家的手短啊！若是被扣上个贪婪地名声，可不要和我哭鼻子了。”李隆基眼神凌厉的扫视下在场的臣子们，忽然变脸：“叫百姓们安居乐业是你们的本分，怎么百姓们能吃饱穿暖倒是成了稀世罕见的恩典了？天下不只有荆州这一个地方，只怕不少地方都赶着欺上瞒下的勾当。宰相难辞其咎！三省六部的官员们难逃干系！”
圣人要借题发挥了！刚才那些根据李瑁那番话各种推测的人顿时慌神了。太子刚刚上位，圣人就要整肃朝堂了。
听着李隆基发作群臣，杨玉心里长舒一口气，她内心激动地恨不得抱着李隆基狠狠地亲一口，李三郎，你是我yyds，呜呜呜，我都要感动哭了！李隆基一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天下太平，但是太平表象之下隐藏着无数危机，还要稍微放松，盛世太平就会彻底崩塌，一番慷慨陈词，叫底下的人都坐不住了，大家都站起来对着皇帝承认错误。
刚才李瑁一番富有深意的话，被彻底淹没在圣人的怒气中了。杨玉狠狠地瞪一眼李瑁，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要在今天来这一出！对上杨玉杀人的眼光，李瑁却是平静的一笑，眼神里带着隐隐得意。当年自己尝到的滋味，也该杨玉尝尝了。李瑁发现真正原谅一个人，彻底放下某件事，不是靠着时间长了慢慢遗忘，更不靠着酒精的麻痹。时间和酒精只会暂时麻痹自己，伤口依旧在发炎化脓，深入骨髓，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浮现出来，疼痛难忍，鲜血淋漓。
真正的解脱，就是要以眼还眼，把当初自己受到的伤害还回去。正所谓刮骨疗毒，这样才能把伤口上永远不会愈合的腐肉切掉，伤口才会慢慢的愈合起来。在荆州这些日子，李瑁被往事纠缠，他决定不再一个人忍受了。杨玉给自己的伤害，终究要还的。
她就是杀了我，我也值了！刚才杨玉吃惊，愤怒和惊恐无助都被李瑁看在眼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原来复仇的滋味如此美妙。这都是拜你所赐，李瑁在心里冷笑几声，难怪杨玉曾经说过，她从来不原谅人，只会以眼还眼，有仇直接报了。当时自己在心里嫌弃过她不宽容，不够善良。现在李瑁彻底明白了，这个滋味太好了。我真是个好学生，你曾经一言一行我都记在心里。
宴会散去，桃子脸色阴沉盯着李瑁的背影刚要冲上去揍他一顿，背后响起高力士的声音：“太子殿下，圣人叫你过去呢。这是在宫中，宴会刚散，你可要注意言行啊！”高力士似乎看出来桃子的心思，及时阻止了桃子冲动。
“阿翁，你刚才都看见了。他根本是在欺负我阿娘！”桃子跺跺脚，和高力士撒娇似的抱怨起来。
“你这个傻孩子，寿王和娘子的那些事情总有一天要爆发出来。身为人子，还是不要插手长辈的事情。寿王是去见贵妃的，这只有他们两个自己解决了。圣人等着你呢，快点，不要叫圣人久等了！你啊，还是个孩子呢！”高力士絮絮叨叨的，拉着桃子的手，哄着他走了。
一记耳光响亮，杨玉看着李瑁脸上的巴掌印，心情似乎好了点。她就是气急败坏了，就是先动手了。不管了，先把心里这口恶气出去再说！杨玉看着李瑁面无表情的承受这一巴掌，心里些后悔。她的表现太急躁了，太沉不住气了。
“你很得意了是不是，把我拖下水对你有什么好处？真是没想到啊，寿王长本事了。是谁教你的这些？”杨玉恶狠狠地盯着李瑁，她实在无法做出风轻云淡的样子。李瑁那番话出去，会引连锁反应啊。杨玉不只是个以色侍人的宠妃更是个野心家。她甚至比武皇还不招待见啊！
杨玉的小身板可扛不住和全体的氏族对抗！李瑁，你真是有种！敢这么坑我！
“原来贵妃也觉得我今天超常发挥了？真是荣幸之至！我也没想到能达到今天的效果。其实我只是想恶心下你，看你郁闷，我总是能舒服点的。谁知上天助我！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被你坑了多少人，他们都站在我身后！要说我为什么成了今天的样子，那还多亏了你啊。没有娘子这一路上教导历练，我只怕还是个傻白甜呢！”李瑁声音很低，近乎是耳语，但是却掩盖不住他的得意。
跟我玩什么甄嬛传！杨玉冷静下来，她找个位子坐下来，嘲讽的说：“心里高兴了，是不是有种卧薪尝胆，一朝大仇得雪的感觉呢。你还真是纯真无暇，可爱善良的一个人间天使啊。都是别人不好，都是别人害你，你迫不得已。真叫人恶心——”杨玉对李瑁那一番的他是无辜受害者的话，嗤之以鼻，又当又立！真是恶心虚伪！
“难道不是吗？你伤害了我——”李瑁脸上涨得通红，开始声讨杨玉。
“还一笑而过呢。你的脑子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偏差吧，只记着别人对不起你，把你自己干的好事都忘记了。要是这么说，我现在心里也很痛苦，而且会一直很痛苦！我的孩子是最无辜，我要为他复仇，你们这些人竟然不能体谅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真是冷血无情，全该死！”杨玉冷笑一声，表情语气完全是刚才李瑁的复制。
李瑁一时语塞，杨玉扭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胜利者，你可以滚了。你想看看对手失败的惨状，我现在都方寸大乱了，你心里爽了吗？滚回去慢慢的品尝你的胜利果实。”杨玉看也不看呆若木鸡的李瑁，转身走了。
屏风后边桃子要急着去追杨玉，谁知却被李隆基一把抓住。“我不放心，我要看看阿娘！”桃子很是焦急，祈求的看着李隆基。“现在你阿娘只想一个人。我们不要去打搅她！”李隆基拉着桃子从偏殿出来，父子两个信步走着。
“嗯，今天的事情，十八哥竟然没露出一点端倪！”桃子有些郁闷和愤怒，他自诩聪明，却被李瑁给蒙了！十八哥真是扮猪吃老虎，把我骗得团团转。想起自己还曾经对李瑁有过怜悯，桃子都要郁闷死了。“叫你长记性，这是个教训。今后你身份不同，更要拿捏分寸，再也不能和孩子一样了，一张嘴什么都说出来，你看着他可怜，没准他还在心里嘲笑你愚蠢呢。一味地善良，那不是真正的善良，你还要可怜别人，别是最后可怜的是你。要长出自己的牙齿和爪子来！”李隆基对着桃子循循善诱，桃子鼻子一酸，无限委屈的点点头，抓着李隆基的袖子：“我记住了，今后一定注意！可是阿娘这次到底是吃亏了，我要帮她！”
这个笨蛋，李隆基气的敲了下桃子的头：“哼，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怎么能叫你抢走了。没准你阿娘自己就能应付了，我们只需要在边上鼓掌喝彩就是了。你给我老实点，别擅自行动！”娘子随便做什么都好，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能补上。
“哎呀，我怎么疏忽了。我对阿娘是母子情深，却忘记了阿爷对阿娘情深义重，一颗心在对方身上！还不识相的和阿爷抢示好阿娘的机会。真是不识时务。我现在就退下。不打搅阿爷和阿娘恩爱了。哼，还以为怎么也要阿娘和阿爷给我训话一番，谁知你们黏黏糊糊的谈情说爱，把我给忘记了。”桃子皱着包子脸，做捧心西子状。李隆基带着几分得意，满脸笑着骂道：“识相就快点滚开，明天我就发布敕书，叫你监国好了！”
“呜呜呜，阿娘，阿爷欺负我啊！”桃子听了李隆基的话，顿时气的顿足捶胸，哭哭啼啼要去找杨玉评理了。
“别嚎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啊？”杨玉已经彻底恢复如常，她换掉了身上的礼服，一身轻松地进来。桃子委屈的抱着杨玉说：“阿爷叫我监国呢，太突然了。不是应该循序渐进吗？我先跟着阿爷身边慢慢的学习政务，然后阿爷把一些事情交给我练习。等着我领会了治国理政的三昧，再说监国的事情——你们是不是要出去玩，叫我看家啊！”桃子忽然想起什么，扯着杨玉的手。哪有这样的父母啊，坑儿子啊。
捏了下桃子的脸，杨玉似乎心情不错：“本来没出去玩的计划，但是被你提醒，我可以有这个计划了。出去走动下，有助于身体恢复不是吗？你啊，放心大胆的做！别怕！”杨玉安抚着桃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儿子。
桃子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阿娘放心，我会好好地招呼十八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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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什么样子的另一半很重要。李瑁虽然没和杨玉走下去，但是学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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