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楚歌

        然后呢，杨玉等着桃子的下文，谁知桃子期期艾艾的说：“十八哥想破了头，也就是这个线索了，剩下的他真是一问三不知，府里的人我也都挨个讯问了，韦氏还真是一手遮天啊，一般家里事情，十八哥的管事们还能插手。但是那些大事还是韦氏拿主意。十八哥真是个糊涂蛋，韦氏说什么他都答应。我看这个韦氏根本是存着在十八哥身上发财的心思和他在一起的。她这段婚姻，真是发财了。粗粗算了下，韦氏弄出去银钱有好几百万！”
“完了，这就是你调查的结果？”杨玉的声音开始的有怒气了，桃子听着风声不对，赶紧找补：“我正在查账呢，韦氏的娘家也要查一查。”
“行了，李瑁是个昏聩无能的东西，你也要被传染吗。按着寿王府现在的家底算。韦氏弄走了大概不到一千万钱。当时——”杨玉离开的时候，寿王府的账目上足足有一千多万的银钱，更有长安最繁华地段铺面和地皮，宅院，更有库房里边无数的奇珍异宝。这都是杨玉积攒下来的家底。就算李瑁不挣钱，只花钱，这些年下来，剩下的也是天文数字。结果竟然是一穷二白了。杨玉想着自己的心血，一阵心疼啊！
真是无聊的愧疚感，她竟然对李瑁心存愧疚，才留下那么多钱财，算是给李瑁的补偿。哼，早知今日，就该一个子儿不留。杨玉有些郁闷的说：“李琦去见韦氏合情合理，毕竟韦氏是他的嫂子啊。武惠妃没了，李瑁算是惠妃留下子女中长子了，李琦从小就承蒙他照拂。关系密切也是情理之中，而且你们没什么证据说李琦和韦氏如何了。”杨玉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你先试着从李琦那边查一查，不要惊动了他们。还有，韦氏的娘家也要查。那些钱的去向是最关键的线索，我预感能顺着这条线索钓大鱼。”
桃子人听得认真：：“是，我记住了。十八哥真是——听见韦氏自戕的消息，他还伤心一阵呢，说什么冷落了韦氏了，她这些年不容易云云。真是个痴情种！要是换成别人，早就暴跳如雷了。还深情款款的说什么我辜负了你！真是浑身鸡皮疙瘩。”桃子不由得看一眼杨玉，韦静好桃子是见过的，那个女人没什么特色，长相也就是端正而已。而且韦静好实在是个无趣的人，中规中矩，无聊乏味。十八哥一定是眼瞎了，放着阿娘不要，竟然喜欢韦静好。
想到这里，桃子在心里忍不住吐槽：“十八哥果然非常人可比啊！品味独特，在下佩服！”
谁知杨玉却是冷笑一声：“你错了。李瑁谁也不爱，他最爱自己。韦静好——这个女人不亏啊，求仁得仁，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多，一样的冷漠自私，一样的懦弱狡诈。算了，我没心情听那些破事，说说你对婚事有什么想法啊？”桃子成亲的日子早就定下来了，杨玉虽然能包办一切，但是总要听听新郎的意见。
“阿娘最了解我了，我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桃子眼神里透出几分担心：“我现在没一点心思，或者婚事可以缓一缓好了。”杨玉心里一动担心，她搂着儿子，心疼的呼噜下桃子的脑袋：“别担心了，一切有我呢。你和卢文姝这些年了，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总要一个结果的。而且卢文姝那个孩子很好，我看你们很合得来啊。你难道忽然遇上了那个标致的小娘子，变心了？”
“我是那样肤浅的人吗？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是，阿娘我有个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我今后路不会很平坦，会有很多的挫折。文姝，她不该跟着我承受一切。”桃子郁闷的抱着杨玉，说着内心的不安。
杨玉心里一紧，桃子这个孩子太敏感了。她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了，你这是婚前焦虑症，因为你的责任感太重了，总是想太多，要是我不能给她幸福怎么办呢？要是我遇上了挫折连累家人怎么办啊？要是我晚上睡觉打呼噜怎么办？你想太多了，两个人在一起做夫妻，就是互相磨和的过程。你们成亲之前就很熟悉了，没有任何问题的。”杨玉似乎在避重就轻，安抚着桃子的焦虑。
“好吧，希望我是想多了！”桃子无奈的叹口气，然后黏着杨玉撒娇，正在桃子享受着片刻安闲的时候，就听着外面人通报圣人驾到。李隆基一进来，杨玉就发现似乎有什么事情。
她对着桃子做个眼色，桃子正要想借口告辞出去。谁知皇帝却叫住了桃子：“叫你去查李瑁的事情，现在到底如何了？整天就知道黏着你阿娘，一点正事不干。”桃子无奈的说：“我尽力差了，十八哥实在是——”我也不是神仙，要是什么都知道就好了。
“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查！”李隆基一摆手，把桃子打发走了。杨玉担心的看着李隆基，心里满是无奈。李隆基大概也察觉到了，李瑁的事情不简单。按着现在查到事实看，李瑁是彻底被人当成枪使了，但是谁是幕后主使，杨玉内心已经有了大概的形影，她都能猜出来，李隆基更是心知肚明了。做了几十年的天子，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才奇怪呢。
“娘子在想什么？”李隆基打断了杨玉的思绪，杨玉抬头正对上李隆基深不见底的眼睛，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的说：“我在想桃子的婚事是不是缓一缓，三郎身上的压力太大了。若是按着原先商量好的，先成亲，然后册封太子。若是真的不管不顾的按计划行事，不知道还能出什么乱子。我说么，哪有这样顺利的。”
李隆基一愣，他盯着杨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最后忍不住苦笑了下：“娘子真是聪慧，什么都知道了。不顾你放心，我会解决这个事情的。”
“三郎现在只怕很念想李林甫了。若是他还在，必然能摆平一切反对意见，叫三郎心想事成。不过太容易得来的东西，就不知道珍惜，叫桃子锻炼下，对他今后有好处。”杨玉笑着给李隆基端来一杯清茶，很体贴的给他捏肩膀：“三郎的肩膀都僵硬了，应该休息休息了。不如我们选个日子到华清宫去。”
“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些可恨的东西，竟然一起上疏，说什么桃子年纪太小，还有那么多成年的兄长，这么轻易的废长立幼，容易引起兄弟之间的争斗和猜忌，今后若是兄弟阋墙，会动摇大唐的根基的。我才不理会——”李隆基说的很快，声调也高了不少。杨玉温柔的打断了皇帝：“他们没拿着我以前的身份说事，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做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杨玉跟李隆基在一起这些年，很清楚了肯定是皇帝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才会和她半真半假的抱怨呢。
刚才还是滔滔不绝抱怨的李隆基一下子安静了，他心里滋味复杂，娘子能如此识大体，体谅自己，叫李隆基甚为感动，可是那些臣子竟然如此食古不化，他们竟然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和自己唱对台戏，这个认识叫李隆基芒刺在背，冷汗都要出来了。他们要做什么？造反吗？
桃子册封太子的路并不平坦，，我的儿子，我的江山，我自己还不能做主！李隆基满心的愤怒，你们不叫我做什么，我非要做什么！你们把我这个天子置于何地啊。桃子那么努力认真，绝对不能叫孩子受委屈，桃子是最无辜的，最可怜的，李隆基满心是对着桃子的歉疚。这么多的皇子和公主，都是一出生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唯独是桃子最可怜了，从小跟着杨玉流落在外面，吃尽了苦头，现在还要被指指点点。不行，我一定要保护好儿子！
李隆基心里无数的念头，各种滋味百转千回混杂在一起，本以为娘子会伤心生气，甚至会埋怨自己，谁知娘子却是什么都没说。她什么都清楚，却自己默默忍受。李隆基心潮澎湃，一下子搂住了杨玉：“娘子，你真是我的知己。这件事我亏待了你们母子。不过你放心——”
“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三郎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三郎。至于桃子，他刚才还和我说婚事暂时放一放。其实我们三个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但是却谁都不说。我觉得桃子啊，这一路走来太顺畅了，是该经历点磨难了。我想着叫桃子先避其锋芒，看他们闹什么样子。”杨玉轻声细语，语气轻松神色自若，仿佛在和李隆基闲聊一般，但是仔细琢磨她话里的深意，李隆基忍不住范起个笑容：“我来之前还想，若是李林甫在，必然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听着娘子的话，我却觉得娘子做右相最合格。”
“哼，我当然比李林甫合格。至少在长相上我就赢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三郎对着李林甫那张脸，怎么就心情愉悦了，看着他怎么看怎么顺眼了？若不是三郎，我就不信李林甫能在宰相的位子上做那么久！”杨玉酸溜溜的开始吃飞醋，李隆基哭笑不得，板着脸说：“娘子不明白了吧，我和你说啊，我在朝堂上看着李林甫，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实在是他最善于揣摩我的心思，说话做事合我心意。那么多的政务，我哪有心情看谁长得好看呢！”
“我干脆不做贵妃了，我去做宰相。三郎，你刚才不是说我逼李林甫更合适做宰相吗？”杨玉抓着李隆基胡搅蛮缠，李隆基忍不住捏着杨玉的脸：“不行，你站在我面前说政务，我的心思就不能集中了。”而且你要是做了宰相，我怎么觉得没多久我就要被架空啊！李隆基在心里悄悄地补充着。
我就知道，你还是对我心存戒备。杨玉在心里翻个白眼，女人能干是罪过吗？是缺陷吗？怎么这些年了，他还是下意识的防备我呢。我又不是武皇，要做女皇的。“我就知道，在三郎眼里，我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我就是个花瓶，是个摆设，是个没脑子的傻白甜！”杨玉蹙眉捂着心口，一脸泫然预泣，我自尊心受伤了，没有几个包包是好不了了！
糟糕！竟然一时没防备，掉进了娘子的陷阱。李隆基忽然想起杨玉和他说过，在她原来那个世界，女人和男人一样，可以参政，可以干一切男人做的事情，女认以自己的能力为荣，而不是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刚才自己说错了！李隆基忙着安抚杨玉。谁知贵妃娘娘上来了脾气，气哼哼的一甩手走了。
竟然有人给堂堂天子甩脸子，简直是史无前例！李隆基愣在当地，半天才回味过来，他不敢置信的对着高力士说：“娘子是在表示对朕的不满吗？”
高力士艰难的点点头，似乎好像是那样的。但是贵妃娘娘，你有点太过了，你和圣人打情骂俏也要注意分寸啊。高力士有些为难皱皱眉，不能看着圣人和娘子闹别扭，身为圣人身边的侍从，为圣人分忧是分内之事，于是高力士清了下嗓子，试图帮着杨玉圆场：“大概是娘子心里有些着急。毕竟雍王殿下做右相以来没出什么错，他兢兢业业，在政绩有目共睹。娘子见这些人攻讦自己的儿子，怎么能平心静气呢？”
“够了，不要帮着她掩盖了。真真持宠而娇，她现在还把谁放在眼里！朕是天子，可不是随便那个田舍翁，可以随便叫她呼来喝去的。你要做什么？”李隆基喝住了要走的高力士。
“那个，老奴这就请娘子来谢罪。”高力士很无奈摊摊手，圣人和娘子谁也不能得罪，两口子拌嘴，总要有个先服软的，不能叫圣人服软认错，只能是娘子了。
“哼，不用！你叫她来，她来了，是真的心吗？是真心认识到自己错误了吗？你没准还要在娘子跟前说我的不是了，然后哄着她来。朕是天子，不是个孩子，叫你们联手哄着玩！你要是还敢吃里扒外，就给我滚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到长安，叫我看见你！”李隆基对着高力士炮火连连，都说出要赶走高力士的话。
十王宅中，李琦听了消息高兴的一个劲的砸桌子，桌子上的茶杯和一些小东西都蹦起来老高：“好，真是苍天有眼啊！”娘子为了桃子册封太子的事情和圣人生气，据说一个人搬出宫去了，住到了杨玄璬的宅子里了。这下整个长安都盯着圣人和贵妃闹别扭呢！
“现在雍王做什么呢？”李琦眼珠子转转的，李瑁的案子还没定论，事情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雍王似乎情绪不好，政务什么都推给了房琯了，至于寿王那边，也不去了。但是圣人还没说怎么处置寿王。不过看样子，是凶多吉少了。”手下人汇报着长安最近都额情况。
“真是可恨，现在不能出去。若是能出去，我一定要亲自去劝慰下桃子。真是可惜了！”李琦有些惋惜的砸吧下嘴，圣人真是心细如发，自从劫度支部的金库失败开始，圣人就封锁了十王宅。虽然借口是保护各位皇子的安全，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皇帝对皇子们不放心啊，怀疑他们和劫匪有关系，更担心他们趁机作乱。只是圣人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这世上并没不透风的墙。这些内侍们名为服侍诸位皇子，其实他们真正的职责就是监视这些皇子，把他们一言一行汇报上去。
可惜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时间久了难免被拉拢。李琦身边的内侍早就被他拉拢过来了。
“这样，你去做一件事。”李琦对着身边一个内侍做个手势，在他耳边低声的吩咐了什么。
杨玄璬已经不在了，继承他爵位和宅邸的是杨玄璬的儿子杨鉴。杨玉忽然来到，叫全府上下又惊又喜。惊的是贵妃竟然回来了，还表示要住一段日子。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荣耀啊。要知道杨家有今天，都是因为贵妃娘娘啊。但是外面风言风语的，说贵妃娘娘是因为和圣人拌嘴生气出宫。要是圣人迁怒到他们身上可怎么办呢？
不过贵妃娘娘驾临，大家都不敢怠慢。杨鉴的妻子萧氏忙着安排房屋，把家里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要不是杨玉拦着，萧氏能把自己住的正堂让出来给杨玉住着。杨玉倒是不怎么挑剔，只选了个很僻静的小院子，带着几个心腹侍从关门过日子了。
萧氏这天正在打点家务事，杨玉住在这里，她自然不敢委屈了，什么柴炭供应，什么新鲜蔬菜都要把最好的选出来送过去。“咱们庄子上的菜可送来了？叫他们把最好的送给娘子去。”萧氏话音未落就听着外面侍女通报：“是贵妃身边春桃来了！”
话音未落，春桃笑嘻嘻的进来了：“娘子安康，昨天我们娘子的车子坏了，这会正在修理呢。娘子身边的人要出门办事，想借府上的车子用用。”
萧氏一愣，随即明白了是杨玉要出去。她忙着说：“什么借不借的！是我疏忽了，今后要用什么，只管用就是了。这个，要不要多带上些人。”
春桃一笑：“不用了，只是娘子身边一个侍女出去呢。对了，最近墙外总是有些野狗，虽然隔着墙，但是它们太吵闹了，打搅了娘子的清静。”萧氏忙着说：“有这样的事情？我立刻叫人把它们赶走。”“娘子说虽然是野狗，也是一条命啊，且留下他们，只是家里要看紧了门户。”说着桃子点点头，告辞走了。萧氏看着春桃的背影，无奈的叹口气，她身边的心腹萍儿小声的说：“贵妃来，不知是福是祸，不如请这位尊神走吧。”萧氏一脸为难：“那尊大神是咱们能随便请得动吗？你有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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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很爽。但是想要下来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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