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西域长弓

        心思如电，陈传芳快速思索之下，下达了新的命令。布设在河岸边的十万大军，开始整体后撤一百米。
先前将军队布设在河边，并不是白白让士兵引颈受死，陈传芳是要摸清楚隔河而射的距离和安全线。刚才西域长弓的一轮齐射，已经让陈传芳心里有了几分把握。
在赵承泽的弓箭营三轮齐射之后，平西军团终于撤到了安全线之外，已经越出了西域长弓的射程。
弓箭兵在河里是无法施展开的，尽管渭河并不深，渡河而过时，河面最多淹到士兵的小腹处，陈传芳显然玩的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的法子。
果然，待平西军团整体后撤，将渭河东岸留下一大片空缺之后，赵承泽的远东军团便开始蠢蠢欲动。
十个方阵的骑兵，首先开始下河。远东军团的铁骑虽然不如关中铁骑那般霸道，但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却也是天下一流的水准。
铁蹄入河，水花飞瀑，营造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陈传芳不为所动，静静的等待着远东铁骑全部进入渭河之中。
直到第一个骑兵方阵快要到达河边，而第七个骑兵方阵也已经下河之后，陈传芳才重新抬起手，准备下达齐射的命令。
就在这时候，陈传芳忽然看到，对岸一字排开的弓箭兵方阵，忽然开始了变阵。十个方阵快速朝两侧平移而去，中间却分开一个不小的空缺。
紧接着，两个暗红色的方阵，从后方填补进来，与之前的弓箭营，同样铺在了河对岸。
陈传芳心里一沉，本能的生出一股很不好的感觉。
咬了咬牙，陈传芳不再犹豫，手臂轻轻挥了挥。
十个方阵的弓箭阵，再次发射出一片乌云，直直的砸向了渭河中央。不出意外的话，一轮齐射绝对可以放倒数千个正在渡河的骑兵。
但与此同时，对岸上那两个暗红河阵营之中，同样刷的一下，推出一团乌云。
那乌云竟是红色的。
陈传芳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看着渡河而行的骑兵，个个都从后背上拿出一面堪称巨大的盾牌，挡在头顶之上。
暴雨一般的箭矢落在渭河之上，并没有出现想像中的群兵倒入水中的效果，只是收割走了几百匹马而已。即使如此，陈传芳的心中也略略有一丝安慰。骑兵没有了马匹，便也几乎废掉了。
但是很快，陈传芳的心就吊了起来。那片看上去并不算很大的红色乌云，在越过渭河之后，根本没有很快落地，反而继续在天空中向前冲出一段距离之后，轰然砸进了平西军团的弓箭营之中。
一阵噼哩啪啦的乱响声之后，陈传芳看到至少有上千人被弓箭击中，纷纷倒地。
陈传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原本他已经判断出了安全线，让所有的军队都处在西域长弓的射程之外，就地结阵，给渡河中的远东军团以迎头痛击。
没想到，那两个红色的弓箭阵，所发的箭矢竟然能达到五百米的距离。
陈传芳死死的咬着牙，自言的说到：“这就是传言之中的屠豹营？”
话音一落，陈传芳却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如果继续后撤，己方的弓箭将无法对渡河中的远东铁骑造成威胁，而如果继续防守在这里，对方的屠豹营，又必然会对己方造成严重的杀伤。
思来想去之下，陈传芳红着眼，无奈的嘶吼一声：“全军听令，给我死死顶住，绝不让赵承泽渡过渭河。”
平西军团治军极严，各级将官又大多都是陈传芳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此时听到陈传芳的命令，便齐声喝到：“死战到底。”
但震天的喊声，却压不过一次又一次的红色乌云。每一次红色乌云落下，至少要收割走数百个弓箭手的生命。
弓箭手不能再退了，再退的话，箭矢就射不进渭河之中，就无法对远东铁骑造成有效的杀伤。
双方完全开始了一场你来我往的屠杀。
平西军团的弓箭，一次又一次的收割走正在渡河中的远东铁骑的性命。而远东军团的屠豹营，又一次又一次收割走平西军团弓箭营的性命。
如此持续了半晌，陈传芳的心渐渐沉到了底。
从双方的杀伤效果的对比来看，几乎十个弓箭手倒下，才能换对方一个骑兵落水。
屠豹弓闻名天下，尽管亲眼见过的人并不多，但今天陈传芳算是领教了。
双方的屠杀在继续着，陈传芳内心在滴血。直到几乎三个方阵的弓箭营被彻底打残之后，陈传芳终于不敢再坚持了。
涨红着脸，陈传芳大声吼道：“全军后退，快，后退。”
但是已经晚了，远东军团最先渡河的两三个骑兵营，已经冲到了岸边。短暂的结阵之后，骑兵开始发动了冲锋。
陈传芳的嗓子由于爆了音，显然嘶哑了几分。
“弓箭营先撤，步兵和铁骑给我顶上，快。”身为一员边塞大将，陈传芳最清楚不过，一旦让骑兵贴近了弓箭营，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关中铁骑首先冲了出去，从弓箭营之间的缝隙中穿插而过，迎向了对面冲过来的远东铁骑。
红云当头罩下，关中铁骑数百人瞬间落马。
陈传芳看得如同剜肉刮骨一般，但又无可奈何。如果不让骑兵和步兵顶上去，对方的铁骑将很轻易就能追得上撤退之中的弓箭营，那绝对又是一场屠杀。
这一仗，怕是要输。
有了这个念头，陈传芳斗志全无。但他驻守边关多年，就算是败象已现，也不至于失去理智。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三大兵种配合得当，打一场防守反击。只要将对方的骑兵拖延住，其它的部队就能安全撤进西潼关。
想到这里，陈传芳再次嘶吼起来：“步兵跟上，弓箭营撤出一百米，就地拉弓远射，快，你们这些狗犊子，一到关键时刻就拖泥带水，等回了西潼关，老子一个一个扒你们的皮。”
事实上，平西军团军纪严整，都在按着陈传芳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阵营的变换。只是对陈传芳来说，战机稍有拖延，便是全军覆灭的结局。眼前这支跟随了他十多年的军队，在这时候还是显得动作太慢了。
太慢了。
这时候，远东军团第七个骑兵方阵也已经彻底渡过了渭河，上了岸。在陈传芳的面前，已经有七个骑兵方阵滚滚冲来。
数息之间，远东军团的骑兵与平西军团的关中铁骑，轰然对撞在一起。
唯一让陈传芳感到欣慰的是，由于及时让弓箭营撤出一百米，然后原地拉弓远射，终于对远东骑兵造成了一些明显的伤亡。
但陈传芳依然很揪心，因为河对岸那两个红色的方阵，就像是一架精密的机械，一直按着既定的节奏，一次又一次的释放出红云。每一次红云落下，便有上千个关中铁骑瞬间倒下。
毫无疑问，赵承泽从极北调来的屠豹营，已经算准了平西军团撤退时的距离和安全线。西域长弓奈何不了的射程，屠豹弓却完全不是问题。
双方骑兵已经混战在了一起，此时弓箭营再继续远射已经没有了意义，陈传芳大声喝道：“弓箭营先撤，步兵提盾结阵，步步后退，所有的二级将官给我听好了，谁要是先乱了阵脚，就提头来见我。”
乌压压的军阵开始进行有规律的撤退。如此撤出百米之后，弓箭营和步兵终于到了屠豹弓射程范围之外。近二十个军阵原地驻扎，等待着陈传芳下一步的军令。
陈传芳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渭河边双方混战在一起的骑兵。没有了弓箭的压制，关中铁骑逐渐显现出了强大的战力。
一名关中骑兵手中的长刀，扑的一下将面前的对手斜斜的劈下半边身子。而另一名远东骑兵手中的长戟，刺在关中骑兵的铠甲之上，却没能直接贯穿，只是将这名关中骑兵震得翻到了马下。
林承周对于关中铁骑寄于厚望，不惜花费重金，为每一名关中铁骑配置了玄铁战甲。仅从铠甲的制式和形态上来看，远东铁骑便差之远矣。
陈传芳那略显狰狞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意。关中铁骑到底是他手里最强大的一支军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渭河对岸，那两个红色的方阵如同两道快速涌动的溪流，迅速滑进了渭河之中，然后快速向东岸而来。
陈传芳面色一变，晓得屠豹营想要拉近与自己的距离，好继续发挥屠豹弓那变态的射程。
但与此同时，陈传芳心中也有一丝疑惑，双方骑兵混战在一起，如果贸然而射，岂不是伤人伤己？更何况，他完全可以下令，让步兵和弓箭营继续后撤，就算屠豹营渡过渭河，重新结阵，怕是也追不到射程之内了。
当两个红色阵营都已经进入渭水中央，陈传芳无比惊讶的看到，正在混战中的远东骑兵，以极快的速度，轰然向渭河中撤去。但关中铁骑已是杀红了眼，眼见对方要逃，本能的便要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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