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中）

        李恪跟着小孩走入院落，第一眼便看到了院落中裹着两具尸体的草席。
李恪见状没有多言，而是跟着小孩进入了土房之中。
屋中除了简单的木桌和凳子外，便找不到什么家具。
接着小孩将李恪带入里屋，只见一个皮包骨的年轻女性浑身发抖打颤。
李恪没有多想当即便判断这是在打摆子。
“娘，这些是官府的老爷们，他们来看看娘的情况。”
床上的妇人睁开眼看着李恪等人，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
李恪见状挥手从随从手里拿来一包青蒿，放在妇人的床头。
“这是青蒿，碾成粉末后混在...”
说道此处，李恪忽然停住了，长安无灾无疫，酒水自然是供应不断。
可是管城如今先是水灾后是疫病，别说酒水了，百姓连粮食都没得吃了。
“曹豹，去取一坛酒，五斗粮食过来！”
听到李恪的话，小孩瞬间愣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李恪。
此时程怀亮上前一步说道：“小子，这是我大唐的...”
没等程怀亮说完，李恪便抬手说道：“我是朝廷派来的运粮官，也懂些医术！”
李恪话音刚落，小孩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老爷，二虎给您磕头了！”
李恪见状扶起二虎，接着上前看向床上挣扎的妇人说道：“夫人，我能否请二虎小兄弟和我到城中一趟？”
妇人挣扎着看向李恪和床头的一包青蒿。
此时曹豹带着五斗粮食和一坛酒回来。
二虎当即跪着说道：“小老爷，能不能先让我给娘亲喂了药？”
李恪点点头说道：“把青蒿碾成粉，混着一碗温酒让你娘喝下。”
言毕，李恪又对着崔豹说道：“去做些肉粥！”
“本王...官也饿了！”
接着李恪便在二虎温酒和碾药时，问起他管城内外的情况。
“二虎，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二虎闻言连忙拱手说道：“小老爷，黄河发大水时，官府的老爷们让我们到城中避难，还开仓放粮给我们吃。”
“后来大水退去，老爷们便征发了我阿耶他们去修补城墙，和疏通水道。”
“干一天的活，老爷还给发粮食。”
听到此言，李恪点点头，目前看来郑州衙门的处理还算得当。
知道以工代赈，还会聚拢民心。
接着二虎脸色一暗，低声说道：“大水退去几天之后，北面逃来了一群灾民。”
“听我阿耶说，老爷们也让他们一起干活，还给他们发粮食。”
“然后过了几日，北面逃来的灾民越来越多，而且有人染上了瘟疫。”
说话时，二虎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后面老爷们就让阿耶他们回家了，但是瘟疫也爆发了。”
“听说官府的老爷们一上来就染上了瘟疫，没过几日便高烧不退丢了性命。”
“祖父和祖母也是那时候染上的疫病。”
李恪听完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下都说通。
北面的灾民显然就是阳武和原武两县的灾民，瘟疫应该也是从两县爆发。
而郑州府衙的几个首脑，一开始就染上了疟疾，最后不治而亡。
导致郑州的行政系统直接瘫痪，疫情彻底走向失控。
此时崔豹也做好了肉粥，不过李恪却没有动口，而是将肉粥端给了二虎的娘，同时催促二虎保持酒水的温度。
妇人闻到肉香和米香，终于是挣扎着起来，捧着陶碗喝了起来。
二虎见状只是默默地咽口水，却不敢分神。
等到妇人吃完了粥，李恪让二虎将混着青蒿粉末的温酒喂妇人喝下。
妇人吃饱喝足，整个人精神都焕然一新。
二虎看着恢复了精神的娘亲，瞬间眼眶泛红。
又要给李恪跪下，却被李恪扶住。
“你先去吃饭，吃了饭和我进城！”
言毕，李恪带着崔豹和程怀亮等人走出小院。
此时萧瑀也将周围的百姓聚集起来，给他们发放了些粮食，同时按照李恪的交代给了他们青蒿和艾草。
至于酒水则是几户人家共分一坛酒。
他们虽然带了酒水，但是兵士们和民夫也需要日常混着青蒿服用，以防万一。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洛阳城中可是有不少酒家，若是郑州解决不了酒水的问题，那就去洛阳统一采购，再统一平价出售。
李恪将自己问到的情况告知了萧瑀，萧瑀闻言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很可能因为郑州府衙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所以才导致原武和阳武的百姓前来乞活。”
“这也直接导致疫病在郑州爆发，直接废掉了郑州府衙，最后导致疫情在管城失控！”
李恪深吸一口气说道：“还好此时交通不便，加之染病的百姓体虚无力也无法长途跋涉，这便导致管城周围大片的尸骨，而荥阳却只是有个别染病的百姓，而且又被及时处理掉了。”
这时二虎吃完肉粥快步跑出院落，对着李恪拱手道：“小老爷，我娘情况好转了些，我这就和小老爷入城！”
萧瑀见状看向李恪，却被李恪使了个眼色。
萧瑀轻笑一声，默不作声地看着李恪和面前衣衫褴褛的小孩。
“好，二虎，你带着本官进城去看看是如何送瘟神的！”
言毕，李恪对着程怀亮和崔豹一挥手，崔豹一把将二虎提溜上马。
李恪带着十余骑直奔管城而去。
萧瑀望着李恪的背影，昂着头思索了片刻，随后轻笑一声，转身指挥兵士和民夫说服百姓处理掉染病而亡的亲人尸体。
百姓们显然对此有些抗拒，但是萧瑀没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直接开口说道：“凡是不同意处理染病的亲属尸身，之后不再下发救济粮！”
面对生存的问题，百姓们瞬间清醒地选择了生存。
于是周围还没下葬的尸体直接被就地火化。
百姓们看着亲人的尸体被烈火吞噬，心中五味杂陈。
但是为了活着的人能继续活着，只能委屈已经死去的人了。
此时，李恪等人已经打马来到管城的城门前。
如今城门处早就没有了兵士把守，城门大开着如同一张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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