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妈妈，我错了

        每个人都是漂浮在海里一滴泡沫，自海底不断向着天空飞去。有时候阳光的折射，会让我们看到其他泡沫里的一些悲欢喜乐，于是我们也跟着哭一程，笑一程。转头，却也就抛诸在了脑后。
人类的悲喜是不相通的，诚如，人们永远没有办法对别人的悲伤感同身受。
“姐姐，那个，你可以帮我去见见我的爸爸妈妈吗？他们……”
“那个，姑娘，我走了之后，我老伴儿一直郁郁寡欢，天天抱着我的照片哭，你能不能……”
“你除了能够看到我们，还有什么其他的能力吗？你可以跟动物聊天吗？或者说，你可能会鸟语吗？我想请你帮我……”
本来就不是很好听的鬼音重重叠叠的一窝蜂涌进耳朵，炸的高木子的耳朵一阵阵嗡鸣。头疼的像是有什么在脑子里挠腾的一般。
“停！停！停！你们一个一个慢慢说。你们这样我根本什么话都听不清楚好吗？”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音：
“木子？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母亲略带担心的声音传来，高木子下意识捂住嘴，瞥见同样跟着她一起捂住嘴巴的几个家伙，不由得咧开了嘴：
“妈！没事！我写小说写嗨了，不自觉就自己说出来了。”
“才好没多久，不要太累着了。天都这么晚了，先睡觉吧，明天再写也不迟。”
“哦，哦~~知道了！妈妈，我马上就睡了，你也早点睡啊！”
“木子啊，你的门，下次能不要反锁吗？妈妈，妈妈有点……”
隔了许久，就在深觉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不自觉屏住呼吸的高木子深深呼了口气之后，原本以为已经离开的声音再次幽幽的响起。
带着颤巍巍的、小心翼翼的沙哑，像是一记闷锤，重重敲在了高木子的心上。
赤着脚飞奔开了门，高木子看着低着头垂着肩，阴影中看不清面容的母亲，看着母亲略微臃肿又备显沧桑的身影，嗓子被心脏固然涌出的那股酸涩堵得死死地，只觉得连呼吸都带着苦涩的微颤。
“妈！”
高木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跪，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时候，从医院里被父母亲人包围着热热闹闹出院的时候，在看到母亲那越发佝偻的身影和几乎银白的发以及几乎秃掉了的头顶的时候，她虽心里一直有着歉意，一直对父母有着深深的抱歉，却从没有认认真真的下跪道歉过。
所有人都在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处理着她几个月前的那一次决然一跳，所有人都自欺欺人的希望用大而化之去淡忘掉之前那段让每个人寒心蚀骨的记忆。
甚至就连那些平日里最爱七嘴八舌八卦的婶娘姨娘们，除了重复着说着醒了就好，回来就好之外，便再没有说过其他。一句的责怪，一句怒其不争的指责，甚至是一句疑问都没有。
就像，那一场跳楼，也就只是一场长长的，逐渐在被淡忘的噩梦。
初初时高木子并没有联想到太多，只是理所当然的理解成大家不想再刺激她。如今想来，应该都是父母双亲一早就跟他们打过了预防针，一遍遍的拜托叮嘱过的吧？
一向坚韧不服输的母亲，从小到大从没见过几次她哭，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该是每天都以泪洗面的吧？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妈，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相信我，我再不会了。真的，我保证，我保证再不会做傻事了！我一定活得好好的，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我……”
扑通跪倒在地，膝盖有多疼高木子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她的心很疼。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身前这个不比她高多少，也许也并不比她坚强多少的母亲。
“傻丫头，跪着干什么？才刚好，仔细地上凉！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
抱着妈妈的腰，高木子哭得哽咽个不停。她很后悔，后悔让母亲遭受先前的那一切，更后悔，差点让她真的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傻丫头，你能醒过来，能重新回到妈妈身边，是妈妈该谢谢你，道什么歉啊？不哭了！大半夜的~~”
抚着脸颊的手掌粗糙扎人，感受着母亲温暖却无比粗糙的掌心，高木子的眼泪流的越发凶狠。
母亲含辛茹苦几十年，这辈子所有女人该享受的温柔呵护她几乎通然不曾享受过。每天都要像个男人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打拼。
起早贪黑的进货卖东西，大半夜还要跟着男人一起扛水泥包挣几十块钱的微薄收入。这双手，一到了冬天，粗壮的手指几乎没有一个不裂开几道口子。
即便这样，她还要用咧着大口子的手去碰那些黏糊糊的糖葫芦，每每因为那些黏腻的液体将伤口扯得更大，甚而流血。
母亲也是女人，也是一个需要被呵护被照顾的女人。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从最一开始，似乎对身为子女的自己而言，她就一直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母亲。一个，不会伤，不会痛，不会难过，不会害怕，不会伤心，甚至没有情感需求的母亲。
为了她的三个孩子，为了她一心一意想要守护着的这个家，她早已极尽了所有的心力。而自己，却在她早已负重累累的心上，又狠狠的扎上了一刀。
自己从前还总是埋怨母亲对自己的疏忽，不理解；总是抱怨者母亲对自己的不在乎；总是有意无意的疏离着母亲的亲近。
如今想来，当初的自己该是多么的混账愚蠢？
母亲已经给了自己她所能给予的一切，而自己却总是一再的拿别人家的标准要求自己的母亲。却从来没有想过，别人母亲曾经享受过的一切温柔、一切美好，也是自己的母亲所从来不曾享受过，甚至连幻想都不能的呀。
自己，又凭什么拿另外一套准则，去要求已经奉献尽了一切的，给了自己生命，供养自己上学、成长，为了自己没有青春、放弃柔弱，拼力坚强的母亲呢？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好了！好了！这下子啊，什么都好喽！睡吧，啊，乖乖，睡吧！只要你每天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妈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嗯？睡吧，乖，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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