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莫殇离殇，异乡同伤

        陈玄灵第一个转身回到了小茅屋里面；然后涵空大和尚闭上双眼，默诵经文；张庚阳则笑着对凌慕枫说了一句，有空常来玩呀，然后往远处散步去了。
而陈元机朝着齐洛颌首示意了一下，跟着也飘身离开了。
两鬓斑白的温雅儒士，这才对身边的荀翰说道：“晨明，先忙你的去吧！我有些话，还想与凌小友谈谈。”
荀翰于是作揖告退。
“凌小友，随我来！”
随即凌慕枫只觉眼前一花，身体就自行飞了起来，速度奇快。
待得感觉恢复正常时，已然身处高空上，脚下一片云絮，软绵似锦。
齐洛撩袍而坐，微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侧，作了个请的手势。
大事难界定，但如此小事，凌慕枫还是捋得清的，他抱一抱拳，走过去，盘膝坐下。
齐洛目视着东方，沉吟片刻，尔后道出了一个惊天秘闻来，“盛元大陆人族的七情残缺，其实是我们儒家读书人所为。”
且跟着，已然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的凌慕枫，再次受到了重重一“击”，“盛元大陆如今存世的许多残本漏册，片言只语，亦是。”
“为何如此？”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的凌慕枫，满肚子的疑惑，却最终化为了这么四个字。
齐洛此时已是笑容尽散，一脸苦涩地说道：“远的，我暂且就不说了，有时间的话，可以让荀翰带你到城中的珍典阁去看看。当年，天下初定，东海变故陡生，则有圣贤者沥血推衍演算，于是得知此方天地崩塌在即，他日必将全然涌入盛元，致使万里江山变色，世间生灵涂炭。因此，儒释道三教并世间剑修一派，加上其余百家，强者、大能数十万，打开两界壁垒通道，共赴血澜。”
说到此处，齐洛停将下来，闭起了双目，像是在缅怀往昔，“临走前，先师号召天下儒生毁籍焚书，且立下训诫，往后不得记载此一盛举，包括诸多远古上古之事。此外，还联合百家诸子之力，剥去了人族七情当中，‘悲’之一字。”
刚开始听得有些头绪的凌慕枫，再次犯迷糊了，“这却又是为何？”
齐洛挥袖拔开云海，刚好俯瞰下方城池轮廓，“知道为什么要叫离殇城么？”
凌慕枫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齐洛轻叹一声，“能者多劳，智者多忧，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并非好事。人间好不容易得安乐，先辈们只愿世人，从此选离悲苦，忘了过往，无须再赴这异域苍茫。之前听你提到了，你之先生，准备在东海涂山上，要建一座莫殇城的时候，我一时竟是难免心绪激荡。想我盛元各族，万万年来，那怕命途多舛，却依旧薪火相传，且终是，大道同归。”
这位两鬓斑白的儒士，声音，即使是在感叹之际，依然是那么地温淳轻缓。
但一旁的凌慕枫却是不由听得热血沸腾，霎时间，像是终于彻底懂得了什么叫作豪情壮志，慷慨激昂，却又同时还感到有一种难言的沉重与悲伤。
齐洛抬起头，望着更高的天上，“好久没看到过故乡的明月，没有闻到过屋前的桂花香了。”
尔后，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凌慕枫方开声发问：“齐先生，你为什么愿意和晚辈说起这些？”
齐洛此时已然收起了方才的愁思，微笑道：“你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的，也应该知道。”
凌慕枫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大概从今晚开始，自己也算得上是半个“离殇”人了。
齐洛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主要的原因，是离下次的妖族攻城，估计也快了。到其时，不知谁生，不知谁死。而玄圆镜另外一头的界壁通道，是曾经被剑仙们开辟拓宽过的，相较而言，进来时易，出去时难。所以，我们几个，怕是暂时没有能力送你离开，回到盛元。对此，凌小友，你还须要早有心理准备。”
凌慕枫听言，心中不禁一阵黯然，但随即便又已释然。
他站起身来，从芥子戒中，取出一物，双手捧着，躬身递了过去，“齐先生，这是我从盛元那边带过来的猴儿酒，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就不妨收下吧！”
齐洛哈哈一笑，也没有丝毫客气，伸手接过，“为什么想要将它赠予我？其实你大可以改天找个时间，送给张庚阳的，说不得他还能指点你个几招。而我呢，可是教不了什么。”
凌慕枫笑了笑道：“晚辈是个剑修，但也算半个读书人。”
齐洛双手摩挲着手中玉瓶，颔首赞道：“好一个剑修，好半个读书人，刚好，恰好！只凭你这句话，就值当浮一大白。好了，也不早了，我且先送你回去吧！不然徐剑神他，怕就要飞上来怪罪我啦！”
然后凌慕枫再次觉得眼前一花，跟着脚踏实地，却是已然落在了徐府门口。
他回身仰首，望向天空，那里飘着的一朵云絮上面，更高处，还有另外一朵，在红色的月光下，仍然洁白无瑕，让人见了，倍感心安。
突然就想到，来到此方异界之前，圣山中的大雪纷飞，学院里的虫鸣鸟叫，以及雀尾岛上，还有那杨柳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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