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醉不见明月

        看遍了城内风景，感慨似乎亦将尽。月已过中天，两人于是再次开始举步动身。
而在这其中，有那么一段的时间里，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少年人，他们“相对”而无言。
徐良似是不愿多说，凌慕枫则是不敢去多问。
千余丈长的走马道，终于是下到了一半，突然就听走在前边的徐良，大声地嚷嚷着，“不行啦，不行啦，这高人实在装不下去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凌慕枫反应过来，就是一个纵跃，高高地跳起，身形于空中划出了一道大大的弧线，尔后像是一颗流星般，向着城中的某处坠落。
碰上这么一个性情跳脱，举止让人捉摸不透的剑修前辈，凌慕枫也唯有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御风就跟了过去。
最后，两人落在了城内的一条大街上，来到一座宅院门口，徐良二话没说，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一脚就踹开了两扇紧闭的大门。
宅子很大，动静不小，却看不到有任何一个人影，闻讯赶来。
前院之中，栽着两棵凌慕枫叫不出名字的老树，枝桠横生，有的已然高过墙头，甚至爬上了屋顶，枯黄的叶子，飘了满地。
花圃里，花儿没见得几朵，杂草倒是早已丛生，一眼看上去，倍显凋零。
另外还有一套石制桌凳，桌面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以及杯盏碗碟。
徐良走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然后伸手一扒拉，给桌面腾出了一小块地方，跟着就急急地朝凌慕枫招了招手，“喂，小子，快把你带的酒拿出来，这几天尽在外头跑来跑去地瞎忙活，也没能好好喝上几口，真要馋死个人了。”
看到凌慕枫还在傻愣着，他用力地一拍大腿，“怎么？你可别告诉我，你身上的储物灵器里头，没带有这东西？”
问此话间，其脸上很是一副愤慨的样子。
凌慕枫见了，连忙应答道：“有，有带……”
然后又不禁觉得有点儿奇怪地问道：“不过徐前辈你是怎么知道晚辈带了酒的？莫非藏在芥子戒中，也还能闻到酒香不成？”
徐良一听，眉毛一挑，神情颇为有些得意，“那是肯定的，这人啊，剑法练得越好，鼻子自然也会变得更加灵敏。”
凌慕枫当然不会去相信这样的戏言鬼话，此时他的脑海里，却是想起了白子夜曾经说过的那句：没有那个剑修，是不爱喝酒的。
今日一见，方知果然不虚。
而也正是因为那天晚上和白子夜肆意斗过酒，其间，不得不几次三番劳烦布雨宗的女弟子们，帮忙中途送酒过来的前车之鉴，所以之后，在芥子戒里头，凌慕枫也就刻意地多储放了些。
鲜花酿，老井，梦仙湖，凌慕枫几乎都还有些“存货”，当然最多的，还得是布雨宗特制的“醉明月”。
如此般，一样样摆上，直勾得坐在一旁徐良，差点儿没把两只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还没等到凌慕枫全部拿完，早有些按捺不住的徐剑神，已是一把拿起了其中的一小坛“梦仙湖”，仰头就大灌了一口。
随即浑身像是打了个颤似地，深吸了一口气，轻叹了句，“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哪！”
见他这般喝酒如牛饮，凌慕枫想了想，最终作了个决定，那剩下的小半瓶“猴儿酒”，还是就别拿出来给其糟蹋了吧！
慢慢地，酒喝得足够尽兴，因此显得颇为开心的徐良，也就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而从他的口中，凌慕枫对于离殇城，断断续续地又多了一些了解。
城中人族十二万，但大部分的人，不事劳作，只顾着埋头修行，只是离殇城的周围，无论是土质还是所处恶劣的环境，本就不大适宜耕耘种植，故所以大家平时的衣食住喝用度，基本都是要以战功换取的。
而战功，则往往意味要拿性命去搏得。
修为高的，可以一直往东，去到妖族的地盘里进行残酷的猎杀；但修为低的，则只能等待妖族某天前来大举攻城，然后守在城头上，浴血奋战。
故因此，离殇城里，是从来不缺肉食，因为血澜天下，除了杀不尽的妖人，更是遍布着生性凶残的各种妖兽。
但酒，尤其是好酒，是真的难得，因为没有足够的余粮可以去静心酿造，所以有时比获得一件利器灵物，都难。
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只是有着七八分醉意的徐良自嘲了一句：所有人其实都极其厌倦那无休止的攻守战争，甚至会为此而感到害怕。但有时候，战功用完了，大家为了活下去，又恨不得妖族每天都能来。
说完这些言语后，这个一直喜欢嬉笑的汉子，就开始变得沉默了，只是抬起头，看着院子里的那两颗已然有着枯萎迹象的老树，不停地喝酒，直到喝完最后一口“醉明月”，也舍不得以内息去震散一身酒气。
而那时，凌慕枫也才隐约地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人们这般地不待见来自于盛元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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