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道门三条路

        半坡之上，老马夫拢手而立，他望着魁梧汉子远去的方向，神情肃然，不知道是否在想着些什么。
风开始小了，雨也逐渐变得稀疏，闪电如银蛇，却已不在此方头顶的上方，而是移到了远处，依稀可见，还有隐隐雷声传来，依稀可闻。
天地慢慢变得清明，不再是伸手难见五指的漆黑，不再是让人无法呼吸的压抑。
片刻之后，老马夫收敛了心神，看着越发清晰的景象，脸上扯出一抹笑容。他伸出手掌，接那天下飘落的雨滴，五指兀然一紧，身外就出现了个淡黄色的光圈，半尺之内，风雨不侵。
老马夫挺直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身，迈开大步，昂首提胸，无视地上的泥泞，不过稍刻，已回到马车旁边，神情一如当年，须发飞扬。
“呃，司马前辈，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辰伸出头来，看着老马夫那张皱纹和沧桑之色明显减少的面容，先是愕了一下，然后急声问道。
就在刚才，车内众人，虽然并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武者敏锐的触觉，还是让他们感到了，马车的四周，存在着几股近乎让人窒息的气势，直觉告诉他们，那是强者的气场。
于是，下棋的停止了落子，说故事的闭上了嘴巴，包括平常总是一副无所谓样子的凌慕枫，都沉默噤声，没有人敢有所妄动，除了彩蝶小梦，依然似无所觉，依然在翩翩飞舞。
车厢外狂风骤雨，车厢里气氛凝重，一片沉寂。
老马夫飞走不久之后，陈然脸上神色莫名地变了数下，那微闭的双目，又见精芒闪烁。而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凌慕枫的眼里。
听了许辰的问话，老马夫呵呵一笑，朗声说道：“没事情呢，别乱想。各位小哥儿小姐们，外面的雨变小了许多，谁要下车活动活动腿脚的，现在可以下来了。不过可别走得太远。”
听得老马夫语气轻松，众人的心里虽明知道事情必有蹊跷，但谁都不是蠢人，该问的，不该问的，都分得清楚，大家也就不再多提，各行其事去了。
如此，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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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早，风停雨歇，经过简单洗漱之后，众人再不迟疑耽搁，老马夫驱赶着车子，小心翼翼地穿过山道。
山道的路面泥泞崎岖，还不时能看到掉落的断木碎石。山道的两旁，怪石嶙峋，抬头看去，有些悬石还仿佛在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一路走得惊险，战战兢兢，好在并无意外发生。大伙儿齐齐吁了口气，终于平安来到了高大宏伟的关隘城门前。
呈上路引，表明身份，兵马隘的守卒也并没有过多的纠缠为难他们，例行检察过后，就挥手放了行。众人于是得以顺利进了关门，真正到了雅风境内。
而从兵马隘之后，路上的行人马车，愈发的多了起来，只要稍一打听，就可得知，大多数都是从其它不同地方，汇聚而来的学子。彼此偶尔落宿相逢，各自或拱手一声“久仰”，或漠然擦肩而过。
雅风十三州，东南方向有三州十一郡，过了兵马隘，再过两所城郡就是雅风国国都——大菱城。这是天晟国到雅风国最近的路径，或许这也是兵马隘墙头上旌旗遍布的原因。
大菱城位于平原与山地奇绝的交会处，坐拥山脉险峻，河流幽静，平原肥沃于一身，墙高城深，又分为外城，内城。
外城呈圆弧状，内城呈方形，前绕白潮河，背靠横断山延脉，如菱字分布，故被雅风开国君王取名大菱，城中有户籍三十余万户，近百万之人，披甲雄兵十二万驻守四面，为盛元大陆最为繁华的都城之一。
几乎横贯整个盛元大陆的横断山，在此延伸出两条支脉——玉华山由北向西，莽莽苍苍，蜿蜒曲折；锦山巍峨雄浑，自东向南，气势磅礴，奔腾而来，像两条巨龙拱卫雅风京都。
而武神学院就坐落在大菱城左边的锦山上，沿山而建，鳞次栉比，逐地拔高，规模宏伟，远远望去，观之巍巍。
锦山脚下有个小集市，为百姓自发汇聚而立，其中有生活用度所售，有茶楼食肆，而此时，八方有来客，街上正是人潮汹涌，接踵摩肩，热闹非常。
小集市靠山的一边，有一大片空地，各式马车到了此处，就须停下，然后人步行百米，再沿着山口处的九十八级石阶，拾级而上，才能走到武神学院。
在大棱城里，供君臣议事的朝阳殿门前有石阶九十九，武神学院门前却立有九十八，由此可见，在雅风国国人眼里，武神学院地位是何等的尊崇。
石阶的尽头，是一道石制拱门，高余两丈，苍朴厚古，全无拼接痕迹，浑然一体，据说是由一整块巨石直接雕造而成。
拱门顶上凿有一块石匾，上刻“圣启学堂”四个大字，字体遒劲雄奇，矫若惊龙，却正是出自当年一代武圣沐岚之手笔。
走过拱形石门，地势见平，视线渐阔，行将十数步，又见一座紫铜所铸的双人塑像，立于中间，与拱门齐高。一男一女，男的峨冠博带，仪表风流，眉头微蹙，眺望远方，隐隐流露出一股悲天悯人的神情。
女塑像则一身劲装，姿态曼妙，曲线玲珑，略靠于后，侧身而立，其面容五官分明清晰无比，却偏又好像遮着一层薄纱，让人难以述说。更奇异的是，无论人们站在那个方向望去，都仿佛永远只是看到了她的侧面。
绕过塑像，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映入眼帘，正大门上的门匾红底黑字，同样写有四个朴茂工整的大字——“武神学院”。
在正大门的左右，还另外开了两个略小的旁门。此时，三个门前，都站着有人，一色的灰色武人服饰，手捧着本厚厚的花名册，正在对着下面坪地上站得密密麻麻的各方学子，宣读着名字，此起彼落，有条不紊。
被读到名字的学子，分成了三队，各自向着相应的门鱼贯而入。
不用说，这就是武神学院从入学的一刻，就开始所谓的因材施教了。
正中大门自然是那些精英学子所去，左边则是各地呈荐学子的去处，而右边则是接纳从大陆各处闻名而来，身怀异能的“他族”年轻俊杰。
不出所料，人群过半之后，陈然、许辰、骆霞三人被叫到了正中，且许辰在临进门的时候，还回头对着凌慕枫笑了笑，一副志得意满模样。
但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孔燕竟然也被分到了左边，骆霞、徐念不由得替她惋惜叫屈，孔燕却依然神情如昔，淡淡然，不发一语。
过了一个晌午，直到广场上的学子，零零落落地就剩下十数人，此时，连徐年都早已经进去，凌慕枫这才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凌慕枫，左边。”近乎大半天的机械重复工作，让宣读名字的人，声音异常的冷淡，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不耐烦。
凌慕枫却并不以为意，他回头对着靠在拱门石柱下的老马夫，微笑着招了招手，然后回身理了理衣衫，昂首跨过那尺高的灰色石门槛，挺胸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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