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太失望了

        莲香疑惑了看了眼裴苍梧，心中将他说的话想了又想，却没能得出一个结果，只得皱眉问道，“世子这事什么意思？”
裴苍梧看了她一眼，“若是裴启杀了人，你们来京城的这一路，便会四处贴着悬赏，你们还没到京城，就已经被抓去坐牢了。”
莲香的眼睛顿时一亮，“世子的意思是，我儿子并没有杀人？”
也不知是处于什么心理，在莲香说完之后，裴苍梧便跟着点了头，“当日赵启同人斗殴，只是将人打晕了，因为过于惧怕，他并未上前查看那人的情况，只看见那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便以为那人是死了，这才回去找你商量对策，而你，竟也没有出去打听一下，就带着儿子跑了吗？”
看着莲香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目光，裴苍梧又道，“我的人去查你身份之时，你兄长只以为你是对他失望，这才带着儿子一走了之，如今正到处找你呢。”
裴苍梧还记得手下回来时回禀的消息。
莲香人长得好，性子又温柔，这么多年在村庄里倒是人缘很不错，若是就算是儿子打了人，帮着莲香说话的人还是不少。
听到裴苍梧带来的消息，莲香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了，神色几变之后，她抱着自己的儿子痛哭流涕，又抽噎着说道，“回去，等一会出了侯府，咱们就回家去。”
侯府就是再富裕，再华贵，那也不是家。
只是一旁的赵启神情却忽然激动了起来，“不，娘，咱们不回去好不好？千万不要回去，回去我会死的！”
他的神情这样的惊慌，说的又这样的急切，叫莲香忍不住诧异的抬头看着他。
“启儿，如今已经查清楚了，你同侯府并没有一点关系，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再说了，你舅舅还等着咱们回家呢。”
听到这样的问话，赵启一时间却沉默了下来，甚至不敢同自己亲娘对视。
这样的反应就有些奇怪了。
只是很快，裴苍梧的话就为一众人解开了疑惑。
他看着赵启，慢悠悠的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逃来京城，到现在了还不肯说吗？”
赵启的面上霎时间慌乱无比，他看着裴苍梧，色厉内荏的大吼，“你闭嘴，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我的事情你怎么能知道？”
这些话说的，更像是阻止裴苍梧再说出什么话来。
裴苍梧和赵启对视，直到他再忍不住，心虚的低下头去的时候，开口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做了什么，自己说出来，若是你不肯的话，便由我替你说出来。”
赵启低着头，眼神落在脚底下赤红色的地毯上。
这红色这样的艳丽，像极了那日自己看到的满地血液。
他看着自己的手，半晌之后，忽然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莲香看着像是幼儿一般的儿子，急忙上前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浮云也在一旁皱眉，这人到底做了什么，能叫他在回想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神情。
没有人逼着赵启开口说话，只是他们的目光却像是一条鞭子，一下一下的，催促着赵启开口，催促着他将自己的罪行交代出来。
莲香也看出了不对，她的心越来越慌，到最后的时候，忍不住推了推赵启，急切的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快告诉娘啊。”
也就是这句，叫赵启一下子落了泪，他抬起头，用满是泪意的目光看着莲香，说道，“娘，我把舅母从悬崖边推下去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那几日你生病了，我去悬崖边给你采药，却碰上了舅母，她说你不该救，还骂我，我实在气不过，就同她争执了起来，后来一失手，就将她推下了悬崖。”
似是想起了那日的情景，赵启的眼神里满是惊慌，他的眼睛里有害怕，也有恨意，唯独没有后悔，他说道，“将舅母推下去之后，我害怕极了，从小路绕下去找她，又发现她已经气绝，没有救了，我这才回了家，只是我探舅母鼻息的举动被李三看见了，他一口咬定说我杀了人，要回去告诉全村人，于是我追着他回了村子——”
他没有说完，一旁的裴苍梧替他补了话，“你想杀了那个想要说你杀人的李三。”
赵启没有回答，却低下了头。
确实是这样。
薛浮云看了他许久，这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说杀第一个人是失手，但因为李三看到了自己探人鼻息，说自己杀了人，赵启就对李三起了杀心，这实在是不该。
李三一杀，赵启就再不能回头了。
也怪不得赵启一听说要回去，会那样的激动慌张。
莲香在听到赵启的那些话的时候，早已经睁大了眼睛。
她当日听到赵启说自己杀了同村的李三，也是这样的表情，却不如现在震惊。
毕竟一个是没什么交情的晚辈，一个是同自己日日说话的嫂子。
呆愣了许久，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只是这个时候，莲香表现得反常的安静。
她将自己的儿子从地上拉起来，替他弹了弹衣服上粘的尘土。
他们不说话，裴苍梧却继续说道，“李三没有死。”
不光赵启，莲香也朝着裴苍梧看过来。
母子二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紧张和震惊。
若是李三没有死，赵启杀人的事情，那不就暴露了？自己这个时候同儿子回乡，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若是李三没有死，为何自己一路来京城时没有看到通缉令？
莲香惴惴不安的看着裴苍梧，许久之后，瞧着裴苍梧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口去问，“然后呢？”
裴苍梧看了她一眼，问道，“我说李三没死，你同赵启如今准备怎么办？”
莲香看了裴苍梧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她虽是什么话都没说，又像是什么话都说了。
裴苍梧原本似乎还想说什么，见到这里，便眼神一闪，什么话都没说。
那边的赵启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呢喃不想回家，莲香赶忙往儿子身边走了两步，小声安慰着他，似乎已经忘了裴苍梧刚才说的话 。
只是她当自己没有听见，在场的众人却是神色各异。
裴苍梧和薛浮云就不说，原本只打算看热闹的裴家族长和王氏也是一脸的思索。
这赵启身上可是背着人命的，瞧着莲香这样，却是要同儿子远远的躲开了。
只是其他人又能对莲香的决定置喙什么呢？
裴苍梧问完莲香话，就转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定北侯只是沉默着喝茶，裴家族长一直想以辈分压定北侯一头，只是今日，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但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
裴家族长轻咳一声，看了莲香和赵启一眼，说道，“既然你们并不是我裴家子孙，前事我并不同你们计较，只是以后，再不能以定北侯府的名义在外面招摇，若是有下一回，便决不轻饶，知道了吗？”
此时说起话来，他的面色到是一本正经。
赵启冒充定北侯府的世子，这多日来坑蒙拐骗的事没少干，更给人家许了好些空头诺言。
莲香如今听见这话，急忙拜了拜，“大人放心，这话民妇自是明白，以后绝不会给侯府添一点麻烦。”
裴家族长点了点头，正要叫人将他们带出去，薛浮云却在一旁忽然出声，“且慢。”
裴家族长不满的朝薛浮云看了一眼，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薛浮云和裴家族长对视，严重带着温柔且毫不退缩的笑意，随后说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话也该说明白了。”
裴家族长刚好些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身为族长，习惯的，自然是发号施令，又少有人敢跟他唱反调。
他刚已经都叫人走了，这薛浮云一个晚辈，却又叫人留了下来，这不是不给自己面子吗？
心中这样想着，裴家族长看向薛浮云的面色就显得更加的难看，他冷冷的说道，“你有什么话，等外人走了再说就是。”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很给薛浮云面子了，只是薛浮云却根本不顺着这个坡下车，她只说道，“族长此话诧异，既然这件事与他们二人有关，便该将他们二人留下，将整件事说清楚才是。”
说完之后，她眼睛一闪，道，“难道族长与这二人之间有什么私下交往，所以不容许他们在这里吗？”
“胡说八道！”
薛浮云的话音刚落，裴家族长就气的拍了桌子。
只是这点声音，雷声大雨点小的，还真吓不倒薛浮云，她脸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没变，只说道，“如此，那便是浮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族长连他们二人是不是裴家的血脉都没查，就带着人来了定北侯府，浮云知道族长同他们之间是清白的，只是到了那些底下人的嘴里，说的比浮云难听的多的是，到时候流言如飞，族长还要一个个的去堵他们的嘴吗？”
这话倒是叫裴家族长犹豫了一下。
瞧着他眼神闪烁，薛浮云更是说道，“更何况清者自清，如果是白的，再怎么说，那也不会成了黑的，您说是吗，三婶子？”
薛浮云已经很久没有叫过王夫人三婶子了，只是这个时候称呼出来，到更像是一种讽刺。
王夫人的面色变了变，有些不大情愿的说道，“既然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那便还是大事化小——”
“我倒是觉得孙媳妇这话说的对。”
裴家族长忽然出声说了一句，他带着笑意看了一眼王氏，随后冷冷一笑。
他可还记着，刚才王氏是怎么将整件事往自己和莲香母子身上推的。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想着全身而退，可不是在痴人说梦吗？
“既然事情有疑虑，那还是要早早的查清楚，也省得时候再为这件事起争执。”
他刚一说完，渔阳郡主亦是发了话，“族长说的正是，既然人都在这里了，查清楚怎么一回事，也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定北侯原本是不想再深究下去的。
说一千道一万，这件事的起因也是因为自己的醉酒，若没有那一夜，也不会有今日这一桩麻烦事。
况且要是将整件事前前后后的都要查清楚，自己的面子是一回事，渔阳郡主若是因为这件事同自己起了嫌隙，那才叫人难以接受。
只是说要查清楚的是渔阳郡主。
定北侯张了张嘴，似是要阻拦，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又移开了目光。
算了，既然她愿意，便由着她吧。
渔阳郡主从头到尾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定北侯，自然没有看见定北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只看向莲香，问道，“侯爷可曾许诺过你什么？”
莲香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后凄然的一摇头，“回渔阳郡主的话，侯爷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想着若是那个孩子能保住，倘若是个男孩，便是这侯府的庶长子，我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
渔阳郡主嗯了一声，朝薛浮云看了一眼，道，“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你们说你们的就是。”
随后又冲着裴苍梧一点头，随后便起了身，领着茴香出了客厅，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莲香和赵启虽不算客人，但渔阳郡主已经离开，定北侯若是再走，倒也不怎么合适。
裴家族长自觉没有什么要查证的了，于是看向薛浮云，问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他们就是。”
薛浮云笑着点了头，叫两人起身，随后才问，“你们且看看上头的这几个人，到底是那个将你们带到这里来的？”
莲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王夫人。
王夫人的脸色变了变，随后很快说道，“是我将他们带来的，可那时我只以为赵启是侯爷的儿子，这才带着他们来了这里。”
“三婶子倒是一番好心。”
薛浮云笑着应了一句，神情却不想是在奉承。
虽说薛浮云没有嘲讽的意思，但是王夫人却怎么都没法将这句话答应下来，只是干笑一声。
薛浮云则再转身去看向莲香，“我再问你，是你们先找上王夫人的，还是王夫人先找上你们的？”
在还未来定北侯府的时候，王夫人不仅买了院子和仆人叫他们住着，还对他们百般照顾 ，莲香不是傻子，薛浮云的话刚一问出口，她就知道这个问题对王夫人来说，自己若是回答的不好，对王夫人就会不利。
因此她才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下意识的去看了王夫人一眼。
但相同的问题，相同的答案，既然王夫人自己都说了出来，那想来自己再回答这位年轻夫人的话，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想了之后，莲香的面色就轻松了下来。
没有多少犹豫的，她便低头说道，“是王夫人的人先找上了我们，问启儿是不是侯爷的儿子，我们骗了王夫人，她便给了我们住处。”
“住处？”
薛浮云眉头一挑，觉得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莲香急忙点头说道，“三夫人买了个小院子叫我们住着，若非如此，我们也没办法在京城中安顿下来。”
等他说完之后，薛浮云又立刻开口问，“那院子在何处？”
莲香听见了这问题，面上也有一丝疑惑，只是很快，她便回答道，“我很少到外头去，并不知道那是何处，只是听底下人提起过，那条巷子叫莲花巷。”
听了莲香的回答，薛浮云也明白过来，自己从莲香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
王氏若是想在莲香和赵启身上做文章，又怎么会留下叫人抓得住的把柄。
若是觉得这个猜测不对，只看王氏到现在也只是安稳的坐着喝茶就是了。
瞧着薛浮云也沉默了下来，裴家族长这才出声，“这就是你要查的事？”
薛浮云忽然一笑，对着裴家族长说道，“我想知道的已经有答案了，剩下的便是请三婶子为我答疑。”
“我？”
听见薛浮云提到了自己，王氏抬起头冲着薛浮云一笑，“倒是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如今有族长在这里，我自然是不敢有任何一件事瞒着你们。”
听着王氏故意说出的马屁，裴家族长看向王氏的眼神倒是多了些满意。
虽然他仍不觉得王氏如何，但是同定北侯府其他人来比较，那倒是好上许多了。
若是定北侯府能换个主人，那就更好了。
想起王氏私底下跟自己说过的那件事，裴家族长的眼神闪了闪，又很快收回目光，同众人一起，朝着王夫人看了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薛浮云也不扭捏，“三婶子是如何知道赵启的事情的？”
外头人虽然知道这个叫莲香的女人带着儿子来过府中，却并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
说到底，这也算是侯府的一桩丑闻了，所以就算定北侯和渔阳郡主没有吩咐，管家也早嘱咐了底下人不许随意乱说话。
且那日在主院里一同见苏婆子的，都是渔阳郡主信的过的人，就更没有道理将这件事外传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王氏不仅能准确的说出莲香和赵启的身份，连他们住在那里都能知道，她身为三房的夫人，对大房的事情，是不是关心的过了些？
裴家族长一时间没有明白薛浮云话中的深意，但王氏却是明白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面色忽然一顿。
对着薛浮云看着自己的满是兴味的目光，王氏将手中的手帕悄悄捏紧，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说起来，我知道这件事，原本也是一桩巧合，我院中有个管事叫孙二，和谈竹院中的一个女婢很是相熟，从她的嘴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又来告诉了我。”
说着，她笑眯眯的看了眼薛浮云，“说起来也不过是底下人随便说嘴，但是这样的大事，我不得不上心，却不想到最后只是一场误会。”
薛浮云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又很快恢复了正常，笑道，“如此，到真是我管束下人不严了。”
撇过头后，薛浮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懊恼。
她本是想借着裴家族长在这里，将王氏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定北侯府虽不认裴老头儿这个裴家族长的，但他确实是整个裴家氏族里最有威望的人，说出来的话也十分的有分量。
若是王氏今日能在裴家族长面前露出错处，等日后真同王氏清算的时候，倒也能容易许多。
却没想到王氏隐藏的这样深，自己百般试探，却没想到问题居然是出在自己身上。
自从院中出过邠儿和青儿的事情之后，她对在伺候谈竹院的下人们已经是留心再留心了，却不想还是发生了私传消息的事情。
看来今日回去之后，要将院子众人再好好的筛一遍了。
薛浮云神情几变，终究按下心中无数波澜，很不甘心的一笑，“若这么说起来，当真是我误会三婶子了。”
王氏柔柔一笑，和脸上戴久了的那张温柔面皮如出一辙，像是个并不计较后辈冒犯的大度妇人。
裴家族长早累的很了，他对着莲香摆了摆手，“行了，这就离开吧。”
“你——”
等莲香他们走后，裴家族长走到定北侯面前，便又闭上了嘴。
让一个长辈同并不怎么喜欢的晚辈道歉，这脸他怎么也拉不下来，神色几变之后，十分尴尬的快步离开了。
王氏也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对着定北侯一点头之后就要离开，只是才一转身，就听见定北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三弟妹留步。”
王夫人回过头来，看着仍旧冷着脸的定北侯，倒是不怎么害怕，只是疑惑的问道，“大哥可还有什么事？”
定北侯深深的看了王氏一眼，随后冷冷的说道，“当日你同二弟妹说来京中客住，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想来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王夫人捏了捏拳头，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如何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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