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更恨自己

        伸手抓去，那一片衣角与她指尖擦过，再想抓紧，却只抓了一把空气。
“苍……上……”
玉瑛璃挂着血丝的唇畔努力上扬，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身体却直向万丈深渊坠去，刹那间便没入浓雾之中没了踪影。
“阿璃！”
信苍曲正要随其跳下深崖，岂料忽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
“喂，你不要命了！”突然现身的昆吾狸渊急唤道。
她回首看一眼，运力于手，一掌将昆吾狸渊推开，然后，转眸望向昆吾迥诺。
那个人……那样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双冰眸冷然如陌，在与她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隐约浮起一丝阴谋得逞的快意，仿佛一切尽在股掌之间，仿佛他已是不可一世的天下至尊。
只一眼，绯瞳如地狱之火般灼烈，如无边血海般诡谲！
而那一眼，映在那双冰眸里，足以让那个人心痛如裂！他很清楚，那一眼，已然断绝了一切！
下一刻，就见信苍曲转回头，身形一纵，便跳了下去！
“苍曲！”
昆吾狸渊被推得一个踉跄，待站稳后，那道红影已消失在崖边。
昆吾迥诺抬手，似是要隔空抓住什么，却终是停在了半空。
“为什么？！”
昆吾狸渊的话顿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敛回目光，淡淡瞥一眼昆吾狸渊，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绝然下崖。
昆吾狸渊再看向其余众人。
范大、吕四、傅七、鱼八、苏九皆默然垂首。
这奇峰崖再深，也不会深过华云山脚下那处深涧。
信苍曲一路冲飞而下，途中几次借树枝或凸出的石壁缓解力道，很快便到了崖底。
虽然看似轻松，不过，身上的伤口此刻却裂得更深了，鲜血浸湿衣袍，几道深红触目惊心，她依然不予理会。
“阿璃！”
目光所及，周围并无人影。
“阿璃！”
“阿璃！”
“……”
左面，右面，崖壁对面，方圆几里……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却就是不见玉瑛璃！
明明是从这里掉下来的，怎么可能找不到？！
难道……已被人救走了？？
“嗷……”
刚想到这里，忽听不远处有凶兽长啸，她眼光一闪，心头不由顿生不详之感，脚下一点，便飞身掠了过去。
一头豹狮兽恶狠狠的盯着突然出现的人，另一头狮虎兽嘴里叼着半条人腿啃得正香，见有人闯入地盘，也不禁向信苍曲看去。
信苍曲却丝毫未将其放在眼里，目光从两头凶兽身上移开，落向地上……鞋子，发簪，玉饰，碎衣……即便沾满血迹和泥土已凌乱不堪，也尚能辨认本来模样，正是玉瑛璃今日的妆着。
而那白森森的人骨，血淋淋的残尸……那是……绯瞳顷刻间红郁如火海，下一瞬，一道红光划破长空！
“噗通！”只那一式，两头凶兽几乎同时倒地毙命。
她收势而立，在原地定定的伫立了良久才缓缓走过去，看着地上的残尸，慢慢的俯下身，伸手，似要抚摸什么，可是那满地狼藉……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在急剧的颤抖着，手向下探了又探，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终是僵在了半空。
这里既没有充足的水源又无处可以捕食，按说不该有凶兽生存才对，但因那日她火烧灵虎山，山上的凶兽毒虫之类无处可去，只得四处奔逃，而这两头凶兽，正是从灵虎山跑下来的。
而玉瑛璃……江湖上皆以为她不会武功，实则不然，早年信苍曲担心信元川趁她不在时对玉瑛璃下手，便曾亲自授其武艺，因此玉瑛璃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且武功绝不在白烁之下，若换作寻常，对付几头凶兽当然不在话下，可是此时，她已身受重伤，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活着已是万幸，又怎可能斗得过两头饿极的凶兽！
绯瞳盯着地上的尸骨，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牙根咬碎，咯咯直响。
停在半空中的手，一点一点变拳攥紧，指尖刺入手心，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滴落……那真真切切的痛！锥心刺骨的痛！渗入灵魂的痛！哀怆无望的痛！几乎令她痉挛抽搐！
那似海难填的恨！目眦欲裂的恨！深入心髓的恨！绝天绝地的恨！几乎令她妖狂成魔！
似乎想以这种方式让自己永远铭记于心，又仿佛罪孽深重的罪徒在佛前忏悔……从不曾如此痛！
从不曾如此恨！
恨昆吾迥诺！
更恨自己！
感情果然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这个世间，唯一靠得住的，是无上的权利，是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的东西！
无穷无尽的痛……无穷无尽的恨……天色已渐渐黑下来，她仍一动未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再次听到凶兽的嚎叫声，她才醒转过来。
“嗷……”
“嗷……”
“……”
听着兽群越来越近，缓慢的向她聚拢着，她的神情反而淡定下来。
紧攥成拳的手缓缓松开，隔着空气轻轻的在那尸骨上面抚过，一寸一寸……所过之处，烈火腾然而起，只一刹间，便将其焚成了灰。
她从怀中取出一方红巾，然后徒手将地上的骨灰一点点的、细致入微的收起，包好，放入怀中，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
在看向那群凶兽的一瞬，眼中光芒一亮，无比妖摄，无比灼然，那浓重的杀气不由令兽群不敢贸然进攻。
她唇畔扬起一抹残冷嗜血的笑，红玉扇一展，一挥！
只听得一声哀怆的嘶吼，冲在最前头的几头凶兽已登时倒地不起。
之后，她身形一动，便入了凶兽之群。
那道红影周身散发着浓烈的火光，凶兽浑身毛发，见火就着，因而近其身者，顷刻即烈火焚身而死。
红玉扇飞旋翻转，一扇划过，烈焰为刃，必定断魂！
再之后，一盏茶的工夫，所有凶兽已尽数毙命于那柄红玉扇之下。
信苍曲持扇而立，过了良久，才深深的吸一口气。
阿璃……本上定让他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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