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谁生谁死

        信苍曲也回他一个微笑，然后转过身，淡声道：“都起来吧。”
“谢苍上。”周围的数十人应声起身。
这些皆是风火堂的人，而风火堂乃是苍穹涧分部在蒲州和顾水城一带的势力，故这些人先是苍穹涧弟子，后是风火堂弟子，而这风火堂堂主便是叶孝生。
信苍曲瞥一眼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阿茹，她既然唤叶孝生‘爹’，那么应是这风火堂的大小姐叶茹了。难怪那日两人会不辞而别。
由于苍穹涧的势力极其庞大，几乎遍布了整个辛洲，且分部势力众多，说成百上千一点也不虚夸，故即便是身为苍穹涧之主的信苍曲也不可能对每一处分部势力都清清楚楚。不过，这个叶茹信苍曲倒还真有些印象。
叶孝生本是兰后身边的侍卫，深得兰后信任，在信苍曲幼年时，兰后便派其一直跟在信苍曲身边保护她，因此可以说是看着信苍曲长大的。
七年前，叶孝生老家因闹瘟疫，举家迁移之际，全家老小皆被当时绿林中名声最响的泗虎寨掳了去，金银财宝更是被洗劫一空。
然而叶孝生有任务在身，并不知晓此事，尚在少时的信苍曲得知消息后，曾只身涉险，火焚泗虎寨，救出了叶孝生全家，而她便是在那个时候知晓了叶孝生的幼女名叫叶茹。
这也是叶孝生愿誓死效忠信苍曲，万死不辞的渊源。
信苍曲又斜睨一眼附在地上的岳中霄，满身上下尽是血迹，有刀伤、剑伤，也有枪伤、斧伤，还有碎石留下的划伤……有新伤，也有扯裂的旧伤，伤上加伤，浑身满是伤痕，身体显然已不堪重负，无力反抗，甚至连站起来都无法做到，却一直倔犟又高傲的仰着头颅，目光逐一看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她的身上。
信苍曲看得清楚又明白，那双眼中写满了怨恨、不甘、绝望、慷然、不屈……
周围的众人皆刃指岳中霄，肃穆而立，只待一声令下，即刻便可将他分尸在此。
“苍上……”叶孝生微微颔首，开口欲言，却被信苍曲抬起的红玉扇制止了。
信苍曲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至岳中霄面前。
众人关切的声音急急响起，似担心岳中霄会突然奋起，对信苍曲不利。
信苍曲没有理会周围的声音，俯下身看着岳中霄，唇际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有什么想对本上说的么？”
岳中霄不卑不亢的看着面前之人，皱紧眉头沉默不语。
“没有？”信苍曲又问一声。
“苍上，一切都是叶茹的错，跟中霄无关，求您放过他吧。”一旁的叶茹哽咽的道。
“住口！”紧跟着，叶孝生的声音冷冷的落下。
信苍曲仍未理旁人，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岳中霄，等着他的回话。
“我……我是真心喜欢阿茹的……”岳中霄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费力的开口。
“本上要听的，不是这些。”信苍曲玉扇在他眼前一晃。
岳中霄顿了顿，迟迟不再言语。
“岳少侠与黑白楼可有干系？”信苍曲给他提个醒。
岳中霄闻言目光一暗，微微垂眸，从遇上妖帝苍上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事可以瞒过此人，而他与阿茹更不可能妄想逃出此人的手掌心，只是，他想不明白，苍上心中早已了然，却为何还要问他。
“不想说？”信苍曲再次轻问道。
“我……我曾是黑白楼分舵舵主……”岳中霄终于将心一横，回道。
听过这一语后，众人自然都明白了，这姓岳的是黑白楼的人，而黑白楼与苍穹涧又势如水火，难怪老堂主非要棒打鸳鸯不可。
“黑白楼的分舵主……”信苍曲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
“苍上，中霄早已退出黑白楼，如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信苍曲依然淡淡笑着，可当那双红亮似火诡魅如妖的眼眸看过来之际，却令叶茹顿生一种冷彻入骨嗜血无情之感，似乎只要她再出一声便会立即血贱当场，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周围瞬间静得了无声息，连风也旋回转走，不敢轻拂。
“黑白楼岂是他想退便能退的？”信苍曲玉扇轻轻敲着掌心，又笑吟吟的问向岳中霄，“岳少侠指掌黑白楼一方分舵，想必知道不少黑白楼的秘密吧？”
岳中霄未答，算是默认了。
“难怪那日黑白楼的人会追杀你二人。”信苍曲缓缓踱着步，慢条斯理的道，“同样的，阿茹也知道很多我苍穹涧的秘密。”
闻得此言，阿茹心头登时一震，她当然知道叛徒的下场，即使她不会背叛苍穹涧，可她选了岳中霄，苍上也不可能放过她！
“都怪老朽教女无方，请苍上恕罪。”叶孝生上前一步，拱手一揖。
信苍曲轻轻一笑，绯瞳中荡起一丝微波，“老堂主不必自责，你是你，叶茹是叶茹，本上信你不会背叛本上。”
叶孝生心头一跳，久经世事的他怎会听不出信苍曲话中之意，本打算替女儿求情的话立即咽了回去，看一眼叶茹，然后目光一沉，平静且从容道：“老朽不敢，不肖女叶茹犯下此等大错，老朽实在愧对苍上，如今二人皆已拿下，但凭苍上处置。”
“好。”信苍曲淡淡点头，又转眸看向叶茹。
“苍上，阿茹从未做过对不起苍穹涧的事，错在我不在她，你要杀，便杀了我吧。”岳中霄努力的挣扎着，欲起身，可一次又一次，都是刚至半途便又力竭摔了下去。
信苍曲没有再看岳中霄，而是问向叶茹，“说说吧，你们两个是如何相识的？”
“我……”叶茹微微抿唇，犹豫了片刻，才道：“半年前，爹爹曾派我到黑白楼分舵打探消息，我潜入密室时，不小心触动了机关，险些丧命，是中霄救了我……”
“呵呵……”信苍曲忽然轻笑了起来，之后抬手扶起叶茹，“阿茹可知道本上的原则？”
“知道。”叶茹垂首答道。
“知道……为何还要触碰本上的底线？”信苍曲微微挑眉，又问道。
“因为……我要和中霄在一起！”叶茹忽然想开了，左右最多不过一死，但即算是死，她也要同自己心爱之人死在一起！
抬起头，直视着信苍曲，眸光坚定不移，似宣誓一般，话音铿锵有力，“哪怕所有人都容不下我们，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信苍曲目光微诧，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看着这样的叶茹，不由甚感好笑，“呵呵……”
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不相信，在生死面前，他们还能以对方为重，执意要跟对方在一起。
“见你二人如此情深，本上深为感动，都不忍心为难你们了。”
听到这一语，岳中霄、叶茹目光皆是一亮，就连叶孝生也不禁一脸讶然。
昆吾迥诺一直静默的看着这一切，冰眸中浮着一抹薄凉的笑，轻轻摇动着白玉扇，心中也很好奇。
随后只听信苍曲话音一转，“不过……若将你二人都放了，我苍穹涧日后还有何规矩可言？”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一瓢冷水浇灭了。
红玉扇“啪”的一声拍在手心上，信苍曲脸上绽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这样吧，本上准你二人活一个，至于谁生谁死，便由你们两个自己来决定可好？”
昆吾迥诺闻言扬唇一笑，不愧是他认识的火妖。
岳中霄、叶茹两人相视一眼，他们都知道，妖帝苍上自是说一不二之人，所以不用担心信苍曲会反悔，两人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能一个，已是万幸。
信苍曲绯瞳含笑，她要看着这二人互相残杀，因为他们之间只可活一个，所以他们唯有杀死对方，才可保住自己的命！
可是，下一刻，就在所有人皆猜想着岳中霄和叶茹最终会如何选择之际，但见叶茹身形一动，一把夺过一柄长剑，毫不犹豫，看剑势竟欲自刎！
同一时刻，本已快要力竭血尽的岳中霄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子窜了起来，并直直扑向了面前一人手中的大刀，意欲死在刀下，而那人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阿茹！”叶孝生脱口喊出。
眼见两人即要双双毙命，信苍曲绯瞳一闪，开扇猛然一扬，便打落了叶茹手中的长剑，同时衣袖一挥，又将已近刀刃的岳中霄击退了数步，并摔在了地上。
叶孝生见此，当即拔出宝剑刺向了岳中霄，他要他的女儿活，所以此人必须死！
“不要！”叶茹双目充血欲裂，悲吼一声。
信苍曲还未来得及收势，一见此景，眸光瞬间变得火亮。
鲜血一滴一滴坠落在地上，绽开一朵一朵妖艳的红花。
所有人皆愣在原地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
摇动白玉扇的手一顿，那双冰眸在那一刹间也掠过一丝微澜。
周围再一次沉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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