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地下界（四）

        大大小小的兽牙，长长短短自然脱落的兽角，火彩熠熠的宝石，温润的玉石......这些珍宝堆砌在在了一起，堆积成山。地下界果然富足！董缘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们太懂她了！她太喜欢这些东西了。
董缘想要飞身一跃扑倒在珍宝中，任由它们将自己淹没。可是，现场安静得太诡异了。那些地下人正安静地看着她，就像期待表演的高潮一般。她看着珍宝，心动得不像话，可是，她不能。她咳了咳假装镇定。等待的人群焦急了，董缘知道，她赢了。父亲以他的经验之谈说过，想赢，就耐住性子比对手多沉默一会。
“看来，小恶魔和小韦还是有点不一样啊。要是小韦，早扑过去。”
“看来是她身上流着的地下界的血脉起作用了。毕竟，也是小缘的孩子嘛。”
“我不信她不想扑过去！看她做的！和他父亲一个德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也不信！是不是，我们没使出杀手锏？这些宝物都只是皮毛，我们太小看她了。”
董缘瞪大了眼看了一眼说着最后一句话的人，然后攥紧了手，控制着自己一脸淡漠的表情。她相信只要自己保持沉默，她渴求的宝物他们就会送到她身旁。可是，她的小心思早已被身旁的康娘看得一清二楚。她太像小颖了，小颖每当要掩饰自己时都咳嗽或攥紧手。康娘伸手叩了下董缘的脑袋，如撞着钟，董缘清醒过来了。“小缘，你不想去你的家吗？”
地下界一整片绿意，看得出来那凸出地表的小洞便是地下人的居所。
“那里。那就是我家。”小洞各有各的特色，在这不同中，她选中了那个有熟悉感觉的小洞，她从没这么笃定过。康娘有种错觉，就像她还记得，可是他们离开地下界时，董缘才一周岁多。
“你怎么知道的？”康娘看着董缘的脸，寻找着小颖的影子。
“因为，我喜欢金色曼陀罗。那是能带来幸福的花儿。”此刻，康娘的眼里盈满了泪水，模糊的视线中，董缘的脸和小颖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董缘轻轻拭去了康娘滑落的泪，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也是小颖告诉你的？”
董缘的手停滞了一下。轻轻地拍打着，沉默回答了一切。
“咦！董大小姐。你家门口来了个男人呢。”小白打破了沉滞的气氛。大家都看着那个一直搓着手，徘徊在门口的男人。
“是小隽。他一直很喜欢你的母亲。”康娘认出了这个发现了他们，盯着他们，眼神炯炯的男人。
“你！你是小颖的女儿！”小隽声如洪钟，一下子，地下界又沸腾了。
“是的！”董缘也大声回应着。
他手摸在了脖颈上，低着头，似乎在小心翼翼组织着语言。
小飞们带他们落在了门口，小隽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董缘，眼里闪烁不定，“她，你的母亲，还好吗？”
董缘点点头，只是这似乎并不能让面前的男人感到开心，他看上去有点不甘，像一只猴王不会认输于一只猩猩王。
“我也可以给她带来幸福的，”小隽的眼里的悲痛像一根刺，不知为何，轻轻刺了下董缘的心。“如果她愿意的话。”说完话，他的眼里满是落寞，悲伤得像一条忠诚却被遗弃的狗。
董缘无法言语，她心里其实却有点感到快乐，快乐还有个深爱着母亲的男人。
“他骗她！”小隽变得愤怒，“他说，地上的山会跳舞，地上的树会唱歌。可是这怎么可能！”
董缘急了，她大声辩解：“父亲没骗人！我见过山在跳舞，也听到过树唱歌。”可是，董缘摸着七彩石，十分不解，“你们，不知道？”
围观的人，一派悠闲地坐着，或者站着，两脚叉开，双手插着腰。他们挑着眉，不知道董缘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他们当然不知道。地下界有树，但没山，可他们也没听到过树唱歌啊。
“七彩石，”董缘抓着七彩石，高高举起，“你们从没透过它看东西吗？你们从没借助它聆听这世界独特的声音吗？你们难道不知道，七彩石是七元素的集合体，而万物都是由七元素的组合，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共鸣？”
围观的人群哗然，松散的躯体变得笔直。
“没错！透过七彩石，确实可以看到静止的万物神迹般的舞蹈。可是，怎么听树唱歌？”
“将七彩石贴着树，而你的耳朵贴着七彩石，你就能听到树的声音，它们可不是安静的孩子。”董缘脸上的骄傲，就像一抹刺眼的光，它照进小隽的眼里，他不由低下了头。
他努力寻找光的阴影。
他总是制造麻烦。偷灵物蛋，欺负灵物，四处放火，他在的时候，地下界没有一天安宁的。
不，明眼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和灵物戏耍，他在腾出肥沃的土地，用来种植草药。
他是个精明又愚蠢的商人。
不，他其实是认同他的高谈阔论的。他说，地下界缺乏竞争，无趣又无聊。他来之后，大家积极地去寻找多余或者说本不需要的东西与他一物换一物。可，他无法否认，在他来之后，自己的母亲也都变得比以前更经常笑了。
他自私又傲慢。是的。他将金色曼陀罗种植在自家门口，却不允许别人种植。
不，如果是他，他也会这样。这该是专属于小颖的。
是的！“可，他喜欢灵物们的角牙甚至毛皮！他就是个无情的掠夺者！”小隽大声喊道。他身体里的火焰也随之燃起。
董缘看着他，她的眼睛里陈现的是被风吹得颤动不已的火焰。她盯着他，坚定地说：“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从没贩卖过有关灵物的东西了。”
大家说的没错，他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霸道任性却又善良。他们并不一样。看着他们的女儿，小隽明白，小颖的选择也并没有错。小隽离开了，他高大的身形微微佝偻着。
“这是他们的孩子，果然是他们的孩子呢。”
“哎，是啊。真是好孩子。”
“和小韦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你看她说话不遮不掩，是不是像极了小颖。小韦说话可没这么直接明了，指不定在算计着什么呢。”
“你们说，她会不会选择这里？”
“难哦。”
......
人群散去，地下界又安静了下来。
这是母亲的家乡，一个可以明目张胆表达出心中的坏话却无害的地方，它的静谧，它的愉悦，它的单纯，真让人心安啊。真庆幸自己身上也流淌着这里的血液。父亲教会了她如何算计，让自己活得更好，而母亲教会了她如何简单，让自己活得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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