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洞天

        阿风下了山。
在崖壁下的灰烬中，他将娘亲的骨头装进了坛子，抱着坛，向北去。
一路上，他观摩着山河的走向，以头顶的天象，去感受这些山为何这样走，这些河为何这样流。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势在主导。
甚至包括风为何从北吹来。
包括了世间的兴衰成败。
包括人的运道。
也包括了星海的沉浮。
当势尽，一切也就到了完结之时。
最后她来到了那似曾相识的地方，在记忆中模糊的故乡，在一片片绵延的大雪山之下。
雪山依旧在，村落早荒芜。
回头看，才知道，所有人都是对的，离开也是对的，这里的生存环境和外面的世界想比，太难了。
离开不是为了现在，而是为了未来，但回来，却是因为过去。
阿风望着这片故土，衰落是有原因的，这里的势随着第五雪山的融化，走到了尽头。
大势宛如奔流的雪水，一去不返。势的完结，在于逆行的天地人格局。
“这就是你故乡？”彩云皱眉问道，很显然这里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太过潮湿了。
“嗯。”阿风点了点头。
他看着一颗死掉的树，那是回忆。有一年，有一天，自己爬上了这颗树，却下不来，在树上哭了一天，直到天黑，才被母亲找到。
“我送我娘回来。”
他环顾四方，缺发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在大雪山的某个地方，势与气息都中断了，或者说是被扭曲了。这说明那个地方可以永恒不变，无论世界如何变迁，天下大势如何改写，它永远不被影响。
“是那个山洞！”阿风恍然。
在村里的世代中流传着一个传说：说很久以前有个村里人上山打猎，遇到了大雪，他便在一个山洞里面度过了一夜，第二天雪停了他才下山。谁知道他下山之后，却发现村里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而且谁也不认识他。一问之下，才知道，洞中他待了一日，世上已经过去了一千年。
所以村里都有关于山神洞的传说，但很多人去寻找过，却再也没有人能找到。
阿风此刻以天象观大雪山的气与势，却清晰地看到了它的所在。
“你看什么？”彩云见他望着远山呆呆入神，轻轻问道。
“似乎发现一个奇妙的地方！”
“哦？”
他给彩云说了那个传说，彩云听得直摇头，怎么也不肯相信。她摇头道：“如有洞中一日，世上千年的地方，那岂不要累死了。”
“嗯？为什么要累死？”
“你想想，如果你在洞里呆了几天，出来一看都过去好几千年了，难道你不想知道这几千年来发生了什么，现在都世道怎么样吗？几千年发生的事情，光是听，都有累死吧。”彩云说道。
阿风哑然一笑，确实是这么个理。
但真正愿意避世隐居，进入洞中的人，又岂会在乎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呢？
“即便那里不是个山神洞，也是一处好的墓穴，可以不受周围一切都干扰，永恒不变，安静长眠。”风决定上山，将母亲的遗骨埋葬在那里。
风看了看彩云，沉思了几许，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安葬好我娘亲就下来。”
现在是寒冬，深入雪山，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会有危险。
“可不行，万一是真的，我岂不是要在这里等很久，说不定就是一千年。”彩云摇头。
别说千年，如不修行，凡如百年都难活过，千年之后，恐怕骨头都化作泥沙。
“好吧，我们一起上山。”
留她一个女子在此也不妥，村落荒芜之后，野兽必然重新回来，其中一些洪荒巨兽，极其凶残，人类的修士也不是对手，更别提一个弱女子。
二人在村落的残垣断壁之中养足了精神，然后开始登山。
上山的路本来是有的，但没有人走，路也就慢慢不见了，这和道的衰亡一样，没人再信仰这种力量，没有人在修炼这种道，道也就到了消失都时候了。
但道其实还在，只是又归入了自然之中。
山上湿滑，极其难行。
阿风现在可以极其明确地判断方位，规划最好的路线，通往那个传说中都山神洞。
走了七天，他们终于来到了一条峡谷之中。
冰封的峡谷传来一阵阵的寒风呼啸，还有一截截黑色的石柱，立在峡谷之中。
寒风吹过时，犹如鬼哭狼嚎般。
简直就是鬼谷。
这好像是一座阵法。
怪不得后世无人可以再找到那个洞，是因为他们根本就进不去，最初的猎人也是漫长岁月中一个误打误撞走进去的人。
阵，值得研究。
这是生灵智慧与天地之力的完美融合，天地人达到了一种合一的状态。
这天地，日月运行，莫也是一个浩瀚的大阵。
阿风头顶的天象缓缓打开，用另一双眼睛去洞悉，一丝一毫地去分辨这阵的法门。
所有的阵法都是借助天地间的势，气，强化或者扭曲力量，来到达阵法构造者所想要的目的。
理清这些势理，就能很透彻地看清阵法的奥秘。
阿风拉着彩云，进入了峡谷。
走过石柱，绕过冰石头，风停了，雪不见，寒亦消，眼前一切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地方。
这里仿佛四季如春，安静平和，绝世而立。
彩云呆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茫茫大雪山之中，走入一个这样美妙的地方。
“这里会不会住着人？”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风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
一片荒芜野草丛生的大地，远处是一条小河，河的对面是一座小山，好像有路，通向山上。
“我可以在这里过一生！”彩云一下子跑到了草地上，那里有各种各样的鲜花，及踝的野草，五颜六色，交织一起。
“是啊，这里确实可以过一生，自给自足，不闻天下事。但……这并不是人生！”
风心里这样想，却未说出口。
他在脚下挖出一个坑，将骨灰坛放了进去，盖上泥土，垒起石头，将自己都母亲埋葬于此。
“娘，我带你回来了，这些年你受苦了……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树，这里……总之，很好。有一天，我会回来，陪在你身旁，就像小时候一样，靠在你的身边睡觉。”他小声倾诉着，做最后的告别。
彩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摸着阿风的后背，默默无语。
她也失去过，这份悲伤，她懂得。
这里没有黎明，夜没有黄昏，天色永恒如一，有云，亦只是淡淡道装饰，有风，以温如发丝。
他们走过草地，跨过小河，登上山坡，山上有一条上山的石阶，长着各色杂草。
石阶的旁边是一幅幅壁画，是一些完全看不懂得画，那些内容看起来不仅仅是隔着一个时代，而是隔着一个个的纪元，久远到今人无法去认知。
山顶稍微平整，在山的后面，还有一块奇怪的石头，漂浮在空中，如云，轻摇。
更远的地方看不清，已经有些模糊了，这里不知道有多大。
“我们出去吧。”阿风看着彩云，说道。
“嗯？”彩云以为他会留在这里，这句话很突然，也很打击她希冀的心扉。
“当我们足够老了，再回来。”阿风笑道。
“但我们都是弱者，外面的世界……”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不好的回忆，心里记得就好了，不要轻易说出来，说出来便会流眼泪，让身边的人也伤心。
“放心，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我说过，我若不死，便会娶你。”
“好！”
她没有再说什么，自己是女人，有些事不需要明白，只需要跟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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