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一万世的孤独

        三十六年之后，第二代鬼谷之主，阖教教主辞世。
但他并不是寿终正寝，他的弟子王臣从背后给了他一刀，结束了他的一生。这位仇恨的赢家，击败了对手，击败了仇人，击败了师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站在阴阳洞天主人的位置上，等了十多年，砰砰跳动的野心已经按捺不住。
王臣将风葬在了觑的坟边，他知道，自己也会埋骨于此。
风的灵魂进入了幽冥，他身处一座巨山之巅，周围旋绕着黑白之气。山顶的正中央，有一面碑，上面只有两个简单的箭头，指向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箭头的指向并没有任何的说明，那只是一个方向，通向某个地方。
“师傅不知道会走那个方向？”风自问了一声，他再次感受到了孤独，有孤独，那一定就有彷徨。但这似乎已经不算是个太难抉择的问题，要么这边，要么另外一边，在幽冥，这两个箭头已经显得难能可贵。
风随意地选择了一边，沿着山脊，走了下去。
跨过巨大的山岭，走过沙漠，争渡苦海，路过了神的故乡，在洗罪关净化了灵魂，衡量了生命的价值，来到了浩瀚的魔界，一路上历经千辛万苦，孤独一人，漫步幽冥。
穿过参天亡木与安静野兽的森林，在小女娃娃的不善的目光中，艰难跋涉。他走入了铁血大地，黑与红刺目交织的大地，然后遇到了一座孤城。
铸造城，到了。
铁城之上，遍布锋利的铁刺，城内传来一阵机械的轰鸣。
他没有什么犹豫，进入了铸造城，因为这座城，挡在了那个方向的指引上。
城主带着一张白色的面具，腰间有一把冰冷的长刀，他被称为白龙督军。他手下是一片片机械武装，从城内穿过的时候，发出整齐的金铁轰鸣，令人生畏。
风作为一个凡人，一个阴阳师，他只能作为一个苦工，进入了铸造工厂，不断循环着同样的事情，赚取微薄的冥币，希望走出铸造城。
那些葬器，被巨大的熔炉炼出了一锅水，熔炉之上，刻着幽冥的法则，在一粒豆大的火焰下，一切都被融化，铸造成一枚枚的方孔冥币。
过了太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这个没有时间的地方，总是让人迷惑。
但是他，终于还是攒够了恐怖的十万冥币，一步步走出了铸造城。
风依然记得初死地上的那个方向，他会一直走下去。
冰凉的大地，炙热的血河，最后来到了一座黑云铺天盖地的大山之前，宏伟无比，诡异无比的万世山，就在眼前，就在那个方向上。
走！
在飘荡的气息之中摇晃不定，在陡峭的山体上匍匐前行，直到来到了一处断崖，风声在空气中呼啸，仿佛是某个生灵的呼吸般，让灵魂悸动。
“这就是方向的尽头吗？”
风只唯有自问一声，阴阳师口中的永恒，就仅仅止于此吗？
原来这条路，从来就如此的孤独，没有遇见师傅，也没有遇见任何熟悉的人，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走过。
他最后还是踏入了深渊......陷入了最深最深的黑暗.....
在落入深渊之后，似乎历经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路，似乎经历了一段诡异的时光，又似乎在某种遥远而晦涩的目光下，被放逐。
万兽山的山脚，一个猎户人家，出生了一个男婴，取名北风。
这是一个不幸的婴儿，当同年人已经可以修炼真气，单手搏狼的时候，他还连修炼的入门都没有找到。
这个修炼真气的时代，他无疑成为了一个众人口中的废物。
没有朋友，没有敌人，他的寿命甚至远远不及父母，渡过了枯燥无味的五十年，最后被埋在了万兽山的山脚。
他一直觉得，自己仿佛缺失了什么，但是在世界上，根本找不到自己缺失的东西。
北风孱弱的灵魂，进入了幽冥，还是那座巨大的山，还是那面古碑，他依然随意地选择了一个方向，和第一次，一样的方向。
最后他来到了万世山，在生命中最愤怒的一次怒吼之中，一切破灭，踏入了悬崖。
一世又一世，华风的灵魂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怪圈，他永远走不出去，永远沦陷其中。一个孤独的凡人，永恒着，一直永恒着。
但他却没有任何的自觉，他走在了别人的路上，找不到那条回归自己的路了。
几十万年年，过去了，世间万物早已沧海桑田，一代代霸主崛起，倒下，但幽冥，却一点都没有改变。
生者世界，烈焰峡谷，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在一株长满赤红色树叶的大树下生下一个女婴。十六岁的她并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亲密接触过，只是做了一个怪梦，便暗怀珠胎，但是，这谁相信呢？连她父母都不相信，将她逐出了门厅，她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了这里，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一株奇怪的树。
少女生下女婴之后，虚脱而死。
两天之后，女婴的哭声被路过的修士听见，他们看到了这悲惨的一幕。
就在修士们要上去搭救的时候，红叶纷飞，如刀似剑，将修士一个个斩落。
他们惊恐地喊道:妖怪，妖怪出世了。
十几年之后，一个自称风婆子的女人纵横天龙岭，她的美貌，超乎人类生灵该有的极限，身边常常伴着一颗红叶树，一身的诡异手段，杀害了无数修士。
但是，百年之后，风婆子，居然老了，心怀大恨的修士们报仇来了。
还是这个地方，风婆子似乎知道了自己大限将至，回到了烈焰峡谷，回到了这个出生的地方。
最后一战，在几十万修士的围攻之下，她被击败，身边陪伴百年的红树被烧毁，只留一枝，连着她的尸身一起，被装入铁棺，埋进了烈焰峡谷。
她依旧是个凡人，只是身边的那棵树，却不是简单的树而已。世人只看到了他们希望看到的表象，却没有看到，那真正的根源。
即便是有人知道，这是错的，但是也没有人会去主动承认。
她再一次走入了幽冥，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手中捏在一截树枝。
树枝轻轻落地，变成了一个女子。
“是你，红树。”风婆子淡淡笑了笑，说道。她才是一个妖怪，可惜只能算是一个小妖怪。
“我们都死了，到了幽冥，这里是哪里，怎么还有一座碑？”女子问道。
“谁知道呢。”
“有两个箭头，或许都是骗人的，谁会这么好心呢？”女子围着古碑转了转，嘴里叽咕叽咕，怀疑地说道。
“真也罢，假也罢，有两个方向，总比没有好吧。”风婆子无所谓地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们走哪边?”
“这边吧。”风婆子随意看了看，指了指一个方向。
“那好，走这边。”女子却走向了那个相反的方向。
风婆子笑了笑，跟了上去，“你为什么要走这个方向？”
女子侧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没发觉你的命不好?你选的路，多半有坑，我才不会跟你走呢。”
“好吧，命不好，这个我同意。”风婆子点了点头。生者世界，从自己一出生，就仿佛没有过个一天安慰日子，不是在杀人，就是在逃亡，临到最后，还被一域围攻致死，这命，太不好了。
两个女子，就这样走了下去，妖怪女子很多话，她的想法也变化多端，有她在，这样的路，并不会很无聊。
最后，她们来到了一片混沌蒸腾的区域，这样的地方，看上去，就极其危险。但是，那些混沌之间，却有一条窄窄的石板路。
“有路。”妖怪女子笑嘻嘻地说道。
“是啊，终于有路了。”风婆子脸上也露出了一些向往。
“走”
妖怪女子蹦蹦跳跳地踏上了石板路，在昏沉的混沌气息之中，竟然传来了一阵子缥缈的诵经之声。不是一道，而是很多，仿佛有一万个人在同时开口，但细细聆听，却会发现，那是两种声音，彼此冲撞，却又彼此融合。
“古怪，就好像是有人给我们送行上路一样，不吉利，不吉利啊。”妖怪女子说道。
风婆子却不是这样的感觉，她觉得，这好像是在迎接，而不是送行。
“你也会怕?”
“当然。”
妖怪女子紧张地看着四周，生怕会突然从那些混沌雾霭之中跳出什么东西来。
但是，除了那缥缈的经声，什么都没有，直到他们看到了一扇门。
六丈宽，九丈高，上面挂满了骷髅头的巨大石门。屹立在混沌之间，纹丝不动，门中漩涡扭曲，光怪陆离，这绝不是一座简单的门。
“鬼门关！”
妖怪女子看了看，立刻尖叫了一声，脸色苍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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