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人道领悟

        但是华风刚刚奔出去几步，一道血肉模糊的人影，对着自己飞了过来。
他一跃而起，扬手接住，一看，果然是凶人。焦黑的身躯，破破烂烂，血已经流不出来了，只是他依旧握着剑，死死地握着。
华风一瞬间，很伤心，很痛苦，身躯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他没有挣扎，真的想就这样沉沦下去。
海妖游动了过来，她是故意的，将凶人扔给了华风。
她看着华风的表情，笑了，虽然被斩掉了一只眼，但是她的依然有种美丽的魔力。
她就是要人痛苦，要人伤心。
“好好感受，这份痛苦，我亲爱的。”怒火姬说完，向后一仰，沉入了火海。
华风抱着凶人，沉了下去，周围一点点地变得昏暗，压力一点点地变大，皮肤和肌理都紧紧地贴着了骨头上。周围，那些亡魂的人影在水中挣扎不休，扭动怪异变形的身躯，口中咕嘟地冒着泡泡。这里比浮在海面上的亡魂更多，像是一条条溺水的鱼，永远不死，却也永远要忍受苦海的压迫，永远无法上岸，寻求解脱。
一个人为了你而死而拼命，你当如何？
这是所有的电影，电视之中都会有的情节，会令人捏紧拳头流泪，足够感人，也足够沉重。
他们往往会为了牺牲者的死而沉沦，自暴自弃，经历过漫长心路的挣扎，才会重新振作起来。
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但道上，不会这么说。
人道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定义就是“自认为”和“他认为”。前者是一个自我化的概念，后者是一个大众化的概念，其实这两个概念的主体都是一样的，关于某个认知。
当一个人的心从自认为走到他认为，便已经成熟了，足够强韧。
而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自认为，但所有的沉重都来自于他认为。
因为痛苦，所以沉重，这是成熟的一条必然之路，也是人所走的必然之路。
渡过苦海的路根本就不在海面，而是在海底，在苦难的最深处。
最关键的是，你能否承受得住这些苦难带来的沉重压力。
你拒绝，那就是万山压身，你接受，那就是身负鸿毛。
过苦海，根本不需要船。
这是华风的领悟，也是人道的领悟，更是关于幽冥苦难的领悟。
华风沉在了海底，感受了所有的苦难沉重，无法呼吸的憋闷，他放开心胸，将外在的所有都接纳了进来。很久之后，他才站起来，不再需要呼吸，肌肤的毛孔就能提供空气，维持己身。他漫步荒凉的苦海之底，这里是有路的，一行足迹，在海底蔓延，通向彼岸。
看来这无尽岁月，多少死者亡魂之中，不止一个人，找到了真正的道路，渡过了苦海。
他忽然有种猜测，苦海本来就是一片陆地，这条的路一直在这里，只是后来，苦海淹没了这里，将路埋藏了起来。
走了一阵，他带着凶人，重新浮出了海面，站在苦海，瞭望远方，忽然间觉得原来这里并没有那么可怕。
“你……”胭脂夫人看向华风，露出一脸的惊异。
“我找到了苦海的路。”华风笑道。
“真的？”胭脂夫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真的，就在海底，有一条路，通往彼岸。”
胭脂夫人愣了愣，而后恍然大悟，“是了，果然是在海底。”
“人道果然是博大精深，令人有无尽感悟。”华风点头。
“他怎么样了？”胭脂夫人看向了禁东。
“他是神王，即便是死了，也还是神王！”这句话已经脱离了幽冥的法度，而是偏向人道的信条。
人是贯穿一体的人，无论生死，都是一样的。尤其是人的身份标签，好人，生前受人敬仰，死后被人膜拜歌颂，世代以之为好人楷模。坏人生时受到唾骂，死后也是遗臭万年，是坏人的标杆。
但人道有一个说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坏人为了做好事而死，这只能用最后的标签来定义他，因此，他是个好人。
“咳……”凶人心口一阵起伏，咳嗽了几声，吐出些海水来。他醒了过来，沉声道：“不错，我是神王，没有那么容易屈服。”
华风笑了。
“我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找到了什么道路？”凶人艰难地站了起来，他在试探自己的身躯，是否依然够用。
“是的，通过苦海的路。”华风点头道。
“哦，说说看。”凶人盘坐了下来，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续接断骨，割掉腐肉。
华风将自己的领悟说了一遍，两人都是疑窦得解，恍悟明心。
古今多少人，欲渡无边苦海，能开悟的有几人，能承受得住那庞大苦难沉重的人，又有几人？
幽冥是有造化的，只是造化很隐晦，需要大智慧才能发掘一二。
引路人的出现，说明这段路途，又继续了。
现在，已经不需要船了，三个人随着灯光，走在海面上。
走了很远很远，引路人终于停住了脚步，他漠然转身，躬身道：“神的故乡，到了。”
华风一看，海中居然出现了一座不大的岛，是一座真正的岛，带着荒芜，并不是苦主的某一部分身体。这里显得异常的安静，周围连孤魂都没有一个。
“神的故乡在苦海中？”华风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引路人没有回话，禁东却开口了：“神道后裔犯下的大错，导致神族故土毁灭，落入幽冥，深陷苦海，这是我们该得的。”
“啊！”华风闻言大惊。
“据说当年战争初期，我们世界的仙都被挡在这个世界的天关之外，但是有人偷偷打开了天关，引仙入界，导致此界超过半数的生命被屠戮，这个人应该就是神族的人吧！”胭脂夫人推测道。
“不错，此人叫兀同，妄为一代神主，辱没我神族尊严，被几位神王联手推翻，葬于西海。”
禁东并没有否认半点，点头说道。
他是个真汉子！
“你要登岛？”这时，引路人看禁东抬步欲上岛，便问道。
“这是我神族魂归之所，难得我入不得！？”禁东厉声问道。
“我只是要告诫你一句，神的故乡早已不在，现在在你眼前的是镇神岛。所有有罪的神族都被压在刀山之下，白狼捡肉，日日承受那凌迟之苦，直到罪消为止。你没有被幽冥手拿过来，只是因为你的罪孽还不够深沉。”引路人说道。
“什么，谁干的！”禁东冲过去，大声问道。
“这不重要。”引路人缓缓退了出去，消失不见。
禁东望了望依然大步走上了岛屿，心潮澎湃。在苦海之中，有一个地方，是神的故乡，但这里并不是诸神灵魂的归属，这里只有刀山，漫山的刀树，果子是刀，树叶是刀，风轻轻一吹，漫山刀影，刮骨剔肉，令人恐惧。
一只只食肉野兽，奔走在树林间，发出令人恐惧的吼叫。
山上，压着太多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山石已经和他们身躯的某一部分合二为一了，让他们永远不能逃出这座山。
一条条白狼穿行在刀山的沟壑间，捡食那些被刀切下来的肉。一阵风吹过，刀山之上响起了一层层的哀嚎，无数的刀飘落了下去，无数的肉从骨头上剔了下去。
狼吼嗷嗷，它们在为了一点点的肉而打架。
禁东身立山下，浑身颤抖，他一步冲了上去，踏着坚硬无比的山石，在神族亡魂的嚎叫中，在刀光的交错下流血掉肉，他这是要上山。
终于，他冲到了山巅，一个亡魂被一根带刺的荆棘缠绕，那些刺早已刺入了他的肌肉骨头，荆棘长在岩石之中，坚韧的难以想象，像是锁链一样，将这个亡魂永远禁锢在这里。
山的最顶端，压制一张符，上面写着：帝镇诸神不得死，永继千刀万剐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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