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3-488.为人民服务

        “莫不是高局要高升，会分管经济和能源这两大块？”张敏儿猜测着问道，当然，她是往高了去猜的。
若实际比这还高，高局肯定得意，高升得出人意料，该当得意；若实际只是平调，新职位定然也比现在好、且一定与能源有关，所以他也不会生气。
她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是别人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高局很是赞叹、也很是喜欢她这种精明却又不算俗套、讨好却又不下作的姿态。
这是个可以谈事情的人。
“你莫瞎猜。”高局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笑笑说道：“这次去北京学习，也得到省里的关照，给我们市里下了商建和环保指标。”
“当时呢，环保局的付局长就提到我们山脚那个排污区的规划，那意思有几分怪我眼睛里只看到钱，不给那片区域拔款发展。”
“我呢，当然不能背这个锅，我说没钱是事实，有计划也是事实，就把你们上次做的那个成片工业化、居民外迁、劳力补助的计划给报了上去。”
“省里这下高兴了，这方案好呀，不就是差钱吗，就提到给市里的企业降一些税，才从降的税里拿出一部分来给片区建设用。”
“等等等等，高局，我先邀个功，我们那方案这次立了功啦。”张敏儿立刻抓住高局话里关键，不失时机的表扬了一把自己。
“那是，这事儿得记你一功。”高局点头。
“不过为什么不是将税全部收上去，反进行税款分拔呢？返回企业一部分、再拔一部分给片区做建设，省得收二道呀。”张敏儿问道。
“收上来的钱又不是直接到了商务管理局，要走市税、省税、国税，你退回来再走一次倒退程序，复杂得很。”高局喝了口茶后接着说道：“所以直接用政策在上缴总额里减出来，企业再捐出来的钱从渠道上来讲就直接进入了市政商业建设的帐、从名目上来讲，企业不还担了个慈善企业的名头，皆大欢喜麻。”
“……和上头的老大们比起来，我们做企业的还真是小儿科呀。”张敏儿愣了愣后，不禁连声说佩服。
“就是这么个事，也就是这么些钱，我看了下那份规划，盈利不是不可能，但要先投入，省里批的这些额度恐怕是不够的。所以我想既然都是绿色生产这条线上的事，不如把碳交易市场这事也给做起来，除了人和技术、以及测量设备和交易软件的投入外，也没有其它成本。只要有了交易量，不就有了盈利吗！”高局说道。
“原来您在打碳交易收益的主意。”张敏儿不禁失笑：“但从规划到上线，至少一年的时间。”
“山脚片区改造工程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那个吴厂长，也不是那么好说服的。”高局说道：“时间不是问题，减税代捐的政策也还有操作空间，可以以月为单位、也可以以季为单位、还可以按企业年度营业预算预收一整年的代捐额，一次性收得多了，再给返款优惠。总之有了渠道，在财务规划方面我们有专家，你不用操心。”
“……我当然不操心，我操我敏行和碳交易项目的心。”张敏儿轻扯了下嘴角，讪讪说道。
“我这心你也操得，和你的项目息息相关。”高局轻瞥了她一眼后，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我记得山脚那片规划是你媳妇提出来的？”
“是她的主要意见。”张敏儿点头。
“嗯，如果项目落定，少不得还需要她来给专家团队提些意见。”高局说道。
“以什么名义？她自己还有工作，而且外企驻中国的工作管理人员，过度参与市政项目，对她恐怕不太好。”张敏儿第一反应是拒绝。
“你先别忙着拒绝，等确实需要的时候我会去和她的上司谈、或者和她英国总部的上司谈。我们引进外企也不光是要他们的资金，他们的管理经验我们也是要学的。他们不是也在做管理本土化改制吗？说明他们也在学我们的优势麻，大家相互学习，他们应该支持我们。”说到这里，高局的话里带了几分官腔。
听得出来，他对渝市企业还是更亲昵，像自己的孩子，要打要骂要钱也都还是有着家长的严厉，但对S&P则完全是交易的思路：互惠互利、我给了你机会你也得给我们经验。
这一点听在张敏儿的耳里，倒是让她有了种自己人的感觉。就像他们站在同样的地方，一边为自家企业殚精竭虑着、一边又算计着怎么去拿别人的资源。
这是与市政打交道这么多年的张敏儿，第一次有这种自家人的感觉，第一次觉得高局这种官员和她这种企业家，也并不完全是老鼠和猫的追逃游戏。
在某种时刻，他们是彼此的自己人。
*
张敏儿在从高局办公室走到市政办公大厅的时候，看见大厅里已经开了电灯，办公区也只余两个职员还在工位上。
她这才抬腕看了下时间，原来她进去高局的办公室已经四个多小时了。
当真是人在紧张之下会忘了时间。
当然，也会忘了喝水、忘了上厕所。
张敏儿左右看了一眼后，犹豫着要不要先去趟卫生间，但又担心这里下班就锁大门，到时候她要从后门出去就尴尬了。
“要洗手吗？”
“那边的卫生间的洗手台有洗手液，别处没有。”
张敏儿正待继续离开，穿着一件灰色中长羽绒服的高局正走出来。
“不用了，我车上有……”
“就在那边，来，我帮你拿包。我们的工作就是为人民服务，这里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哪里有让来贡献智慧的企业家连手都不洗的道理。”高局哈哈一笑，朝着张敏儿伸过去手。
“那就去吧。”张敏儿轻扯了下嘴角，转身快步往卫生间方向走去。当然，并没有真的将包递给高局－－在不一致对外的时候，官员与企业家也还是猫和老鼠的关系，她太明白了。
就算是为人民服务，也服务不到她这种钻营计较的商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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