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3-446.婆婆的遗愿

        “……不需要。”黎路的声音梗了一下，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我要不要出去？”姜竹西拿了羽绒服递给他。
“不用。”黎路伸臂抱了她一下后，一脸沉郁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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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仍然一片混乱。
在没有客人来的时候，守灵的人都在灵堂前嗑瓜子打牌聊八卦。黎英棋在屋外发呆，同时等待陆续前来祭拜的客人。张敏儿在厨房给请来的厨子打下手。
来拜祭的人至少要在这里吃完一餐才走。所以虽然不是正式开席，吃饭的人却很多。加上是张敏儿出钱，买的都是县城里能买到的最好的食材和食料，村里许多人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事儿在村里传开后，来的人就更多了。
祭拜这种事，有关系的才送情，只是邻居的话，多只人来嘴到，别的都没有的。但黎英棋和张敏儿还是欢迎，毕竟老太太一辈子好面子，这丧事办得比别人都热闹，也是她最后一次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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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儿，你要不去休息一下？”午饭过后这个时间点基本没什么客人来，这时候黎英棋才想起张敏儿开夜车到达后，又一直连轴转到现在。
“我去眯会儿，你有事找黎路。”张敏儿给了厨师们一人一个红包，感谢他们的辛苦后，对黎英棋说道。
黎英棋黑着脸将她拉出厨房后，一脸不悦地说道：“都给过工钱的，还给什么红包。”
“是你的钱吗？”张敏儿淡淡说道：“我自己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说完就转身往上楼去了。
“有钱得瑟。”黎英棋沉着脸，走到老父亲身边坐了下来。
“你也去睡会儿，累了一天一夜了。”一夜之前，老爷子看起来更老了。
“不累。”黎英棋帮老父亲点上一支烟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你和敏儿说一下，赚钱也不容易，不要再买那些菜了。你看他们一个两个的，送100块还吃两餐。”老爷子皱着满是皱纹的额头，眼睛已经有些混浊。
“让她去吧。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黎英棋神情郁郁地说道：“爸，以后还住这儿？”
“能去哪儿呢......”老爷子的声音一片嘶哑。
“和我去渝市吧，咱们爷俩儿住。黎路也能照顾您。”黎英棋轻说道。
“我不跟你住，你妈总说你们家那些自动门、自动家俱不好用。”老爷子拒绝说道：“你想办法和敏儿复婚是正经事。以前是你妈在中间搅和，敏儿也遭罪了。现在你妈不在了、我也不管你们、村里的事我也不管，你们自己好好过日子。”
“……和妈也没什么关系，我们性格不合。”黎英棋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父亲还有这样的想法。
“这也是你妈的意思。”老爷子带着自以为的权威瞪了黎英棋一眼，严厉地说道：“这是她的遗愿，你必须和敏儿复婚。”
“……您刚才不是说不再管我的生活了吗？”黎英棋用力吸了口烟后，淡然而坚决地说道：“我妈管了我一辈子，现在她走了，就让她和我都歇歇吧。”
“她管你是为你好。”老爷子生气地说道。
“爸，这两天您也累了，您去休息会儿，灵堂我看着。”黎英棋并不与老爷子争执，在按熄了烟蒂后，起身对老爷子说道。
“你是不是担心敏儿不同意？”老爷子坚持着说道：“我就拼着不要这张老脸，我去求她。”
“爸－－”黎英棋突然大喊了一声，惊得老爷子一下子愣住了，刚从楼上下来的黎路也停下脚步。
“你求她，她凭什么听你的求？因为你是老人？还是因为你不要你这张老脸？还是去和她说，这是她前婆婆的遗愿？”黎英棋大声说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能不能不要永远想安排别人的生活？”
“你们有能力的时候，就用权威强制别人听你们的；你们没能力的时候，就扮可怜道德绑架别人听你们的。别人就不是人、就没有自己的思想、就只能听你们的摆布吗？”
黎英棋说完后，用力将指间的烟蒂扔得老远，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老爷子突然大声哭起来：“村子里谁看得起离婚的男人呀，连个媳妇儿都找不到。”
看着黎英棋的爆发、看着老爷子的崩溃，黎路愣在原地许久后，缓缓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他现在才知道，黎英棋对老人听话到没有自我，不是因为认同，只是因为孝顺－－虽然是愚孝。
而他心里其实也很痛苦，也为张敏儿叫屈。只是因为那两个人是父母，他便不愿反对。
*
“刚才你都听到了？”黎英棋递了一支烟给黎路。
黎路接过后只是拿在手里，看着黎英棋说道：“如果有人告诉他们，那样是错的，也许他们也不会一直错到现在。”
“别指望父母能改变，我们能做的就是选择孝顺、还是选择自我。”黎英棋给自己点燃了烟后，淡淡说道：“我发脾气也不是想让他懂我、让他改变。如果他不提去找你妈的事，随他和我说多少次复婚、让我再相多少次亲，我也由着他去。”
“……所以，你所有的忍耐都要等到他们离开的那一刻。而整个村庄的进步，也只能等到老一辈的人全部离开吗？”黎路不解、也不认同地反问黎英棋。
“社会自有它自己运转的规律，个人的力量有限，不要指望自己能改变什么。”黎英棋淡淡说道。
“我不这样认为。”黎路的语气更加严肃。
“你怎么认为？”黎英棋冷声问道。
“我认为人必须向前，一直向前。”黎路大声说道：“而不是像你这样，你在强化他们错误的认知、加深他们错误的价值观。让他们自得于自己的重男轻女、将时间和个人生产力都浪费在这些愚昧又落后的仪式上。”
“在他们看来，原来读了大学的文化人也是信这个的；原来办企业会赚钱的女人还是要以男人为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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