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神谕

        贺清姿自己当初被送进宫的时候，心中也是极不情愿的。
推己及人，她也早就想到，自己提议秦窈主动进宫，秦窈也不可能一口就答应下来，因而，她还准备了其他劝说的话。
但她万万没想到，秦窈竟然会拒绝得那么干脆，连一丝纠结犹豫都没有，根本不给她劝说的机会。
她当初不想进宫，是因为贺家一而再地抛弃她换取利益，她早就对亲情绝望，不想牺牲自己，成全他们。
但若有人待自己，像平王对秦窈那般疼宠维护，别说是让她进宫、委身于一个年纪能做她父亲的人，就是让她即刻死了，她也心甘情愿。
没有人知道，当她得知，自己费尽心思，伪造书信，好不容易帮姬长夷避开彗星的危机，可姬长夷却为了秦窈，竟然又主动牵扯进去时，自己对秦窈有多么嫉妒。
可就是这么一个被平王如此悉心呵护的人，却一丝一毫都不愿意为平王付出牺牲。
贺清姿忍不住问秦窈：“你不是心悦平王吗？”
“正因为我心悦他，才不会另嫁旁人。”秦窈道，“照你方才所说，他为了我已经牺牲良多，我若此时入了皇上后宫，既是对他的背叛，也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她边说，边观察着贺清姿的神情。
方才六公主提起，贺清姿与钦天监监正暗通书信，当时她并没太在意，可此时又听贺清姿说到，正是钦天监监正为她批命，言之凿凿说她天生凤命，必须入主中宫。
前后时间如此巧合，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天生凤命”，是不是贺清姿也有掺和其中。
贺清姿喜欢平王，倒也有理由针对自己。
只是，贺家已经倾覆，因为贺家的罪责，贺清姿即便再得宠，在后宫也没什么前程，钦天监监正又为何要冒险帮贺清姿呢？
秦窈正思索间，便又听贺清姿劝她道：“平王明知你是天生凤命，却仍执意要娶你，这无异于直接承认他有反心，皇上此时不予追究，不过是看他还有用处罢了。”
她语气中带着难掩的焦灼：“只有你入了后宫，平王才算安全，而且，做皇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错了，”秦窈打断她道，“你该听说过疑人偷斧的故事，一个人的斧子丢了，怀疑是邻居偷走的，自此以后，不管邻居做什么说什么，他都觉得对方处处可疑，明明是同先前一样的言行，再看再听时，却觉像极了小偷。
“同理，皇上如果真觉得平王有反心，即便我进了后宫，不但不会消除皇上的疑心，反而会让他怀疑，平王是不是打算同我里应外合。”
贺清姿被噎了一下，眉头紧锁。
一方面，她觉得秦窈说这些，不过是在为自己不愿进宫找的借口。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平王如此英明，不可能眼光如此之差，喜欢上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纠结片刻后，到底是对姬长夷的信任占了上风，贺清姿压下情绪道：
“确实是我想得少了。不过，另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我怀疑，钦天监正同三清观的柳无痕道长有勾结，此次钦天监借彗星之事为你批命，很有可能便是他们的便是他们的手笔，柳道长想要除掉平王……”
即是为了间接给平王提个醒，也是为了说明平王现在处境危险，想再试试劝秦窈进宫，贺清姿略犹豫一瞬，便把柳无痕曾在自己进宫前，主动找过自己的事说了：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在那天见过柳道长之后，我就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直到溺水时，濒死之际，我才突然清醒过来，明白那些梦是柳无痕给我下的暗示。
“柳无痕手段诡谲，此次彗星现世，他早有预料，他还暗示我同钦天监监正联手，在皇上面前进平王的谗言，好在我清醒及时……”
“你不但清醒及时，还顺便从中掺和了一脚吧？”秦窈再一次打断她，“柳无痕要针对平王，直接说彗星现世，是指平王有谋逆之心即可，不可能会迂回到我身上，毕竟变数太多，说不准我被你劝住，真入了皇上后宫，柳无痕的谋划岂不就失了作用？”
她对贺清姿的话只信了一半。
但这一半，已经足够她理清事情真正的来龙去脉。
之前她便推测，柳无痕的催眠手段，对刚经历过人生重大变故，精神正脆弱的人，效果最好。所以，柳无痕主动找到贺清姿，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柳无痕暗示贺清姿对付姬长夷，贺清姿却能从中清醒过来，说明她内心里是极其不愿伤害姬长夷的。所以，贺清姿表现出的对姬长夷的维护也是真的。
但对自己，贺清姿的态度就不大好说了——她虽然救了贺清姿，但也算是贺清姿的情敌……
总结下来也就是说，柳无痕想借彗星之事，利用钦天监监正和贺清姿，陷害姬长夷有谋逆之心。但贺清姿却从催眠中清醒了过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钦天监监正更改了卜算结果。
如此一来，不但解除了姬长夷的危机，又能光明正大地拆散她和姬长夷，可谓一举两得。
贺清姿却在旁狡辩道：“你和平王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会害你们？这一切都是柳无痕谋划的，具体他是怎么想的，旁人也无从知晓……”
她一边惊讶于秦窈的敏锐，一边心底又升起一种奇异的欣慰感——能被平王看重的女子，果然不是只有一张美人皮……
秦窈却已经没耐心再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正要再一次打断贺清姿，出言告辞，却先听见守在路口的婢女高声道：“娘娘，绣衣卫的顾大人来了，要见安阳县主。”
就在贺清姿宫女回禀的功夫，秦窈便看见副指挥使顾醒，直接越过想要阻拦的宫女，朝她径直而来。
贺清姿瞥了顾醒一眼，只好咽下未说完的话，同秦窈道：“既然安阳县主还有别的事，那我便先行去了，咱们改日再聊。”
说罢，便赶在顾醒到来之前，先一步离去。
顾醒快步走上前，对秦窈道：“不论方才丽嫔娘娘说了什么，县主都不用当真。”
秦窈挑了挑眉：“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并没有，”顾醒摇头，“但丽嫔最近行迹有异，绣衣卫还查到，十一皇子的事可能与她有关，她最近频繁接触县主，我担心县主会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殿下离京前，嘱咐我等好生保护县主，最近我都会在宫中轮值，县主若有什么事，可去启祥宫宫门口找我。”
秦窈转了转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突然说道：“我现在便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自从穿越来此间，秦窈本只想安安分分做一个生活流玩家，但她不惹事，事情却总是来招惹她，就连她想谈个恋爱，都必须要跨越艰难险阻。
但既然大家都这么相信怪力乱神——论搞封建迷信，有比自带一个医院空间的她更专业的吗？
当晚，皇宫内。
奉天殿的宫人听到门口有动静，出门查看，一抬眼却瞧见门口的宫白墙上，竟凭空出现了几个色彩斑斓的大字，明明是在漆黑的夜里，却能让人看得分明。
尤其是墙上的字还在一点点增多，仿佛有人正站在墙边，提笔一撇一捺地书写着。
可那宫墙前，明明空无一人！
宫人顿时惊叫一声，被吓得软倒在地。
值守的护卫和其他宫人，很快闻声而来，宫墙上的题字，也越来越快，几息间那个看不见的写字人终于停笔。
只见墙上几行字写道：“平王姬长夷，秦氏女秦窈，天作之合，合则海清河晏，离则山崩海枯。门下弟子柳无痕，道心有失，应去岭南，躬身随侍平王，以忏罪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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